第 14 节
作者:低诉      更新:2022-09-26 14:22      字数:4974
  ①《虹》中厄秀拉的情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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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天上下到这儿来,和伯金在一起,而不想艰难地从童年的泥沼中爬出。 她感到记忆给她开了一个肮脏的玩笑。 为什么人要记忆,这是怎样的神旨啊!
  为什么不清清爽爽地洗个澡,把过去生活的记忆和污点全洗掉,从而人可以获得新生?她这是和伯金在一起,她刚刚步入生活,就在这儿,在这背负星空的雪原上。 她同父母和祖先有什么关系?她知道她是一个新人,不为任何人所生养,她没有父亲,没有母亲,与过去毫无关系。 她就是她自己,纯洁无瑕,她只属于她和伯金组成的整体。 他们俩共同弹奏着强壮的音符,震响了整个宇宙和现实的心脏——他们从未涉足过的地方。甚至戈珍在厄秀拉的新世界中也是个与她无关的个体。那个影子般的世界,那个过去的世界,哦,让它滚开吧。 她展开新的翅膀起飞了。戈珍和杰拉德没有来。 他们到门前的峡谷中去了,而不象厄秀拉和伯金上到右边的小山上。 戈珍受着一种奇特欲望的驱使,只想不断地向前走,直走到雪谷的尽头。 然后她想攀登那白色的绝壁,翻过这绝壁,爬上那耸立在世界中心的花瓣一样的峰巅,那冰雪覆盖着的神秘的峰巅。 她感到,在这奇特可怕的雪崖后面,在神秘的世界中心,在最高的群峰之间,在峰峦叠嶂的怀抱中,有她尽善尽美的福地。 只要她能独身到那儿去,进入永恒的雪山、永恒的雪崖,她就会与一切溶为一体,她就会化作永恒的寂静,成为万物之沉睡、永恒、冰冻的中心。他们回到旅馆,又来到娱乐厅里。 她好奇地想看看里面的人在干什么。 里面的男人们激起了她的好奇心,让她活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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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起来。对她来说这是一种新生活的体验,他们对她很崇拜,一个个充满了活力。屋里的人们正在狂舞。 他们跳的是悌罗尔省的休普拉腾舞。 这是一种拍手舞,跳到高潮时要把舞伴抛到空中。 这几个德国人中多数来自慕尼黑,都是舞迷。杰拉德也跳得不错。墙角中有三把齐特拉琴一直响着,屋里人们舞成一团。 教授把厄秀拉拉进跳舞的人群中,又是跺脚又是拍手,高潮中又以极大的热情和力量把她抛向高空。 高潮到来时,甚至伯金也象个男子汉一样把教授的一位漂亮健壮的女儿抛了起来,那女孩高兴极了。 大家都在跳,跳得一片欢腾。戈珍在一旁兴高采烈地观战。 男人们的鞋后跟敲得坚实的木地板嘭嘭作响,拍手声和齐特拉琴声在空中震荡着,吊灯四周飞舞着金色的尘土。人们突然停止了跳舞,洛克和大学生们跑出去买饮料。随之屋里响起人们的嘈嘈话语和杯盖碰撞的声音,大家大叫“干杯——干杯!”洛克到处转游起来,一会儿向女人们敬酒,一会儿又和男人们逗趣儿,弄得招待们迷迷糊糊、不知所措。他非常想同戈珍一起跳舞。 第一眼见到她,他就想跟她搭个茬儿。戈珍凭本能对此有所察觉,一直在等他采取主动。但由于她总绷着脸,所以他无法接近她,反倒让戈珍以为他不喜欢她。“夫人,跳舞吗?”洛克的那位身材细高、皮肤白皙的伙伴问。 戈珍觉得他太柔弱、过于谦卑了,可她又想跳。 这位名叫雷特纳的白净青年很帅,但显得很不安,很可怜,这正表明他心中有点害怕。 于是她同意跟这小伙子结伴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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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齐特拉琴又响了,人们又开始起舞。 杰拉德笑着和教授的一个女儿率先起舞。 厄秀拉和一位大学生跳,伯金和教授的另一位女儿跳,教授同克莱默夫人跳,其余的男人结成一帮跳,尽管没有女伴,照样跳得热情奔放。因为戈珍是在同身材匀称、舞姿优雅的小伙子跳舞,洛克更加生气,妒火中烧,看都不看她。 戈珍对此很生气,她为了掩饰自己,又请教授一起跳。 这位教授象一头成熟、正在发情的公牛,浑身都是野劲儿。 说实话,她真没办法忍受他,可她又乐意让他带着飞速跳,愿意让他用力把自己抛向空中。 教授也极高兴这样,他蓝色的眼睛奇怪地看着她,眼中充满了欲火。她恨他这种发情但又带点父爱的动物目光,可她喜欢他那一身力气。屋里一片欢腾,充满了强烈的兽欲。洛克无法接近戈珍。他想跟她说话,可又象隔着一道刺篱,因此他对那个年轻的伙伴恨之入骨。 雷特纳一文不名,全靠他呢。 他尖刻地嘲弄他,把雷特纳损得满脸通红,不敢反抗。杰拉德跳得很顺了,又和教授的小女儿跳上了。 那小姑娘激动死了,她觉得杰拉德太英俊、太了不起了。 他征服了她,她就象个欢蹦乱跳的小鸟,在他手中扑楞着翅膀。 当他要把她抛向空中时,她开始抽搐着要摆脱他,这副样子把杰拉德逗笑了。 最终,她简直爱他爱得发狂,连话都说不清楚了。伯金在同厄秀拉跳,他的眼睛里闪烁着奇特的小火花,他似乎变得恶毒、若隐若现、爱嘲弄人、挑动色情、毫无礼貌。厄秀拉怕他但又迷着他。 她梦幻般地看着他,她可以看出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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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嘲弄的目光放纵地盯着她,他象个动物那样毫无感情、微妙地向她移过来。 他那双陌生的手迅速而狡猾地触到她乳房下的要害部位,然后凭着一股情欲的力量把她托向空中,似乎没有用力,而是用某种魔法。 她几乎要吓昏过去了,她一时间感到很厌恶,这太可怕了。 她要破他的魔法。 可还未等她下定决心,她又屈服了,她吓坏了。 他一直明白他的所做所为,这一点她可以从他那微笑、炯炯的目光中看得出来。 这是他的事,她只能随他去。当他们独处在黑暗中时,她就会感到他身上有一股陌生、猥亵的力量向她袭来。 她感到不安、厌恶。 他怎么会变成这样?
  “怎么了?”她害怕地问。他不言语,只是看着她,脸上的光泽令人无法理解,令人害怕,却颇具吸引力。 她真想用力反抗,摆脱这张嘲弄人、无礼的脸。 可她已经神魂颠倒,她只能服从他,她想知道他到底要对她干什么。他既迷人又令人反感。 他眯着的眼睛中流露出的嘲弄和色迷迷的眼神让她不敢正视,她想躲开他,从一个看不见的地方去看他。“你怎么这样?”她突然鼓起勇气,愤愤然地问。他一双眼象一团火凝视着她。 他又垂下眼皮,显出不屑一顾的样子。 然后他睁开眼,冷冷地看着她。 她垮了,由他去吧。 他那副猥亵的样子令人讨厌又让人着迷。 可他得为自己的所做所为负责,她要拭目以待。他们可以随心所欲,爱怎样就怎样——她上床前意识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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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了这一点。 任何可以满足人欲的东西都不应排除在外。 什么叫堕落?
  谁在乎这个?
  堕落的东西的确有,可那是另一回事。现在他是那样毫无羞耻、毫不拘谨。 一个男人,平时如此有思想、有情操,现在这样是不是太可怕了?她不再想、不再追忆了,但她又觉得他这样太象个野兽了。 野兽,他们俩都是!这就是堕落!她怕了。 可为什么不呢?她又高兴了。 为什么不象牲口一样体验一下全过程呢?她是头牲口。 真正地感到羞耻该多么好!没有什么羞耻的事她没有体验过的。 她才不感到丢人呢,她就是她。 为什么不呢?她是自由的,一旦她什么都经历过了,也就没什么可怕、可羞耻的事了。戈珍在娱乐厅中看着杰拉德,突然冒出一个想法:“他可以占有他能够占有的一切女人——这是他的本性。如果说他遵循一夫一妻制那才叫荒唐——他本质上是个乱来的人。 这是他的天性。”
  她是不由自主这样想的。 连她自己都感到有点震惊。 她似乎看到墙上写着危险!危险!这是真的。 有个什么声音清晰地对她这样说了,于是她相信这是圣灵在说话。“这是真的。”她又对自己说。她知道她相信这话是真的,但她一直秘而不宣,连对自己都保密。 她必须保密。 这是她自己独家的秘密,甚至自己都不肯承认。她决心跟他斗。 一定要决一雌雄。 谁会胜呢?她心中充满了信心。 一经下了决心,她自己心里都觉得好笑起来。 她现在对他怀有一种半恨半怜的柔情,她觉得自己太残酷了点。人们都早早地歇了。教授和洛克到一个小休息间去喝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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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们看到戈珍扶着扶梯上楼去。“漂亮妞儿。”教授说。“对!”洛克简短地肯定。杰拉德迈着大步穿过卧室来到窗前,猫下腰向外眺望。然后站起身走到戈珍跟前,目光炯炯,若有所思地笑了。 戈珍觉得他个子很高,她发现他的眉心在闪着白光。“喜欢吗?”他问。他似乎心里在笑,不知不觉中流露出一丝笑意来。 她看着他,觉得他是个怪人,而不是个普通人:一个贪婪的动物。“很喜欢。”她说。“楼下那些人中你最喜欢哪一个?”他问。 他人高马大地立在她面前,闪闪发亮的头发竖了起来。“我最喜欢哪一个?”她重复着。 她想回答这个问题,可又觉得难以开口。“我不知道,我还不怎么熟悉他们,说不上来。 你最喜欢哪一个呢?”
  “呃,我无所谓,我谈不上喜欢也谈不上不喜欢谁。 对我来说无所谓。 我想知道你的想法。”
  “可这是为什么呢?”她问,她的脸色变得很苍白。 杰拉德眼中的一丝笑意愈来愈凝聚起来。“我想知道。”他说。她转过身去,打破了他的迷惑。 她奇怪地感到他正在控制她。“我无法马上告诉你。”她说。她走到镜子前,取下头上的发卡。 每天晚上她都站在镜子前几分钟,梳理那头黑色的秀发。 这已经成为她生活中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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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可少的一种仪式。他跟过来,站在她身后。 她正忙着低头取下发卡,把一头温馨的头发抖散。 她抬起头时,发现镜子中的他正在看着她。 他似看非看,似笑非笑地站在她身后。她吃了一惊,鼓起勇气才象往常一样继续平静地梳理头发,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 可跟他在一起,她却怎么也定不下心来。 她绞尽脑汁想找点话题跟他聊聊。“明天你打算做什么?”她若无其事地问,可她的心却跳得厉害,她的眼睛透着紧张的神情。 她感到他可以看出她心中的紧张。 可她也知道他象一只狼那样盲目地盯着她。 一场令人奇怪的斗争正在她常人的意识和他那神秘、妖术般的意识之间展开。“我不知道,”他说,“你喜欢干什么?”
  他毫无用心地说。“呃,”
  她顺口说,“什么都行,对我来说什么都行,真的。”
  她心里却对自己说:“天啊,我干吗这么紧张——你这傻瓜,干吗要这么紧张?如果他看出来,我可就完了——你知道,如果让他看出你此时的心情,你就永远完戏了。”
  想到此她又禁不住自顾笑了,似乎这一切都是儿戏。 可同时她的心却在怦怦直跳,跳得她要昏迷过去。 她可以从镜子中看到他——高高的身躯俯下来,碧眼金发,怪可怕的。她偷偷地观察镜子里的他,试图避免让他看出她的心境。 他并不知道她在看镜子中的自己。 他自顾茫然盯着她的头,她正用力梳着头发,发疯地用颤抖的手往下梳头发,让头发全披下来。 她把头偏向一边梳着,她说什么也不会转过脸来正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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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决不。 想到此,她几乎要昏倒在地,浑身没有一点力气。她意识到那可怕的身躯就在身后,那坚实、不屈的胸膛就紧贴着她的背。 于是她感到她无法忍受,再过几分钟她会摔倒在他的脚下,在他脚下卑躬屈膝,让他毁灭自己。想到这里,她头脑立时清醒了。她不敢转过脸去看他——他正纹丝不动地站着、毫不松懈自己的意志。她竭尽全力,用一种漠然的语调发出了响亮的声音,说:“我说,你能不能看看那后面的包,递给我我的——”
  话到这儿就打住了。“我的,我的什么——?”她心里发出无声的叫喊。可他已转过身去,心中暗自吃惊:她竟会让他翻弄她的贴身小包。这时她转过身来,面色苍白,眼里放射出神秘、极度兴奋的光芒。 她看见他弯腰俯向书包,无所用心地解开包上松松的带子。“你的什么?”他问。“哦,一只小珐琅盒,黄色的,上面画着一只正在啄胸毛的鸬鹚——”
  她走过去,美丽的赤裸手臂伸向小包,熟练地翻出她的东西,打开盒盖,但见上面的图绘得很精美。“就是它。”她说着在他眼皮底下取走了盒子。他有些迷惑不解。 他在这边束紧书包的时候她迅速梳好了头发,然后坐下脱鞋。 她不能不理他了。他迷惑、沮丧,说不清是怎么一回事。 现在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