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4 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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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词 更新:2022-09-26 14:22 字数:473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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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人絮絮叨叨说着,他说的当然不会错。但现在要离婚的人不是我,是吴晴,所以我大可不必去听这一课。我在一把椅子上坐下,伸了个懒腰,然后趴在桌上,把头放在双手之间,渐渐睡着了。也不知过了多久,老人把我叫醒了,小伙子,往这按个手印吧,唉,下次再找个老婆要记得多温柔体贴些。老婆是拿来疼的,不是拿来用的。我打了个哈欠,迷迷糊糊点点头,把手印按完,这段婚姻到此结束。我与吴晴一起出了门,互相点下头,她往东,我往西。没有问她是如何说服这老头儿的,她的眼睛有些红肿,我是男人,当然能理解那老头儿。
我到现在也没有想通,不舍为何在吴敏怀了他孩子的时候,居然还也让我来日本?虽然说签证的事由不得自己作主,可他完全能够找出个理由来推迟这些。也许他认为自己完全能够安排妥当?他太自信了,太不了解女人。假如我是吴敏,也一样会这样做,我不能忍受我爱的男人与别的女人睡在一起,否则我真会发疯的。有时想,假如我没来日本,继续在家听着他美丽的谎言,我是否会更快乐些?只是过去了的事,谁也无法回头。
我与不舍两人相对而坐,默然无语,谁也没有开口,也许他是在思索怎么办或是在回忆些什么。心里忽然很静,某种奇怪的音乐在空气中流淌,河边的风很大,木寮吱呀呀响,如果此时出去,会看见与平时一样的比国内更为干净清晰的星空吗?电话铃响了,不舍仍是一动也不动。不用说也知道这是谁打来的电话。我慢慢走过去,拿起电话,递给他。我听见里面有人在说,莫西莫西,我知道这相当于中国人说嗨,美国人说hello。吴敏是个中国人,为什么他们习惯了一吭声就说日本话?不舍一直在沉默地听着,良久,他抬起头,也没挂断电话,对我轻轻说道,雨花,真对不起,我得出去一趟,马上赶回来。你等我好吗?
没有作声。不舍慢慢转身离开,我看着他慢慢地消失在黑暗中。我理解吴敏,一个为男人怀了孩子的女人,她此刻的心情应该比我在国内那时更要难过千百倍,都是女人,还能说些什么?女人又何苦为难女人?靠茶几的书桌上,有几根一次性注射器和一些药物。不舍从学校带回来的,他很能干,病了都能自己给自己打针。我的脑袋里已是一片空白,也不痛。我探过身,随手把它们拿起,撕开包装,让注射器灌满药水,然后对着自己的静脉轻轻插入,手指用力,静静推动。一切都是下意识的行动,在那一刻,我谁都没有想起,包括小飞,当然也就更没有一滴眼泪……
我没有死。不舍救了我。以后的故事变成一团混乱,我和不舍合了又分,分了又合,在这期间,我又自杀过二次,也许自杀会让人成瘾,一次投海,一次服用安眠药,但总是死不成,老天爷或许是觉得我在这人世上享受过太多福,因此故意来折磨我。最后,我与不舍还是离了婚。认识了很多男人,中国的,外国的。世界不再是原来两个人那么狭窄。最不可思议的是,我竟然在日本这块小小的土地上重新遇上了英雄、陈自立,还有丈夫被人人乱刀砍死的李雯。
又发生了许许多多的事,每一天似乎都在绝望中挣扎,可又有着希望,我拼命努力,在颠簸流离中,端过盘子,为死去的老人整理过遗容,开过酒吧,在腥臭的鱼场不停歇每天工作十六个小时,手指浸得发胀肥胖,我还考上了那家研究院,获得硕士学位。不知道自己在等待什么,也不知道自己在为何努力。直到某天,我遇上一个叫马原的男人,一个很普通却像梦一样的男人……但这些都是另一个故事里的,现在我真的觉得很累,想先歇会儿,好好睡上一觉。
我妈来了,她没有抱怨我为何不在事前向她老人家请示,只淡淡说了声,离了也好,长痛不如短痛。一切从零开始,从头再来。我妈问我,有关于财产分配的事。我如实做了回答。我妈生气了,说这些钱都是你辛苦赚来的,为何要分这么多给她?我说,这些都属于夫妻共同财产,应该均分。我与她又没有什么婚前公证。我妈说,我明天就去骂她。我说,
骂能解决什么问题吗?反而让人觉得是你把人家赶走的。我妈的眼圈就红了,你辛苦了这么多年,到现在什么都没有了。我笑了,还有套房子。再说,我还有个孩子。钱是死宝,人是活宝。她给我留下这个孩子,拿点钱也是应该的。婚姻是一项投资,有赚有亏,心态一定要好。若买股票蚀了本的人都去跳楼,那还成什么世道?我妈皱起眉头,为什么不把孩子给她?不能这么便宜她,有个孩子拖累,她以后想再找其他男人,怕也不是这么容易。我笑着说,你舍得吗?你放心吗?我妈就不吱声,想了半天,忽然就哭出声,我怎么就生了你这么笨的一个儿子啊。我有点儿难过,可实在不知如何来安慰我妈,于是就对她老人家扮鬼脸。我妈哭得更伤心了。我妈说我与我爸是一般愚蠢。在她不断掉落的泪水中,我明白了家里之所有会没有爸爸的任何遗物。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儿子生来会打洞。我是我妈的遗腹子。我爸很年轻时就死去了。我妈爱他,也恨他,因为他背着我妈与个上海女知青好上了。
故事可以说是轰轰烈烈,但也能说是荒唐可笑。我爸叫马大,是个连长,党员,在农垦某场,前途光明。我妈凭着媒灼之言与他结成夫妻,离开故乡,去那里养猪。那时候的天很蓝,草也很绿,可猪却总养不肥,也难怪,人都没吃,猪又怎么会有的吃?我妈那时很漂亮,可那些上海来的女学生因为会打扮,显得更漂亮。我爸虽是个小人物,但在那天高皇帝远的地方还算得上大权在握,至少食堂今天搞什么伙食,他完全能够说了算。谁不喜欢干活轻点?吃的好点?那些女学生纷纷向我爸抛媚眼。其中一个笑起来有两个小酒涡的女学生终于在一个月黑风高的夜里,把我爸的钢铁神经彻底摧毁。小酒涡有了不去干活吃香喝辣的资本。其他女学生不干了,闹起来,这事若捅到上边,我爸就得被安了个”奸污女知青”的罪名给枪毙了。我妈含着眼泪给小酒涡与那些女学生下跪,这才救回我爸那条命。这事好像也就这么过去了。没过多久,农场组织人员去附近一个老矿区挖过冬的煤。这帮女学生吱吱喳喳,兴高采烈地跟着老工人下了矿井。怎料,坑道忽然发生塌陷,我爸本来跑出来了,可到井上一数人头,还少了三个女学生,其中就有那个小酒涡。我爸二话没说又下去找了。井下的坑道虽然像是迷宫,但老天保佑,我爸很快就找到另二个女学生,把她送了上来。老工人都劝我爸不能再下去,说太危险。我爸不听,擦擦汗,又下去了,刚一下去,第二次塌方就开始了。
七天后,救援人员终于找到了我爸的尸体,与那个小酒涡在一起,我爸死了,小酒涡没死。我爸不是饿死的,也不是因为瓦斯中毒死的,要说非得有人先死,也应该是那个身子娇弱的小酒涡。可我爸竟然用随身小刀把手割破,把自己滚烫的鲜血全滴入那个小酒涡嘴里。我爸是失血过多死的,他在手臂上割了整整十三刀。那个小酒涡本来已陷入晕迷中,是我爸嘴对嘴把他自己的血一点点送入小酒涡的喉咙深处。我爸与小酒涡嘴上都结了层厚厚的血痂。我爸最后的那个姿势是把已划开的手动脉放在那个小酒涡嘴边。农场给我爸评了个英雄。我妈的头发一下子白了许多。我妈离开了农场,把我爸的东西全烧得干干净净,包括那张奖章。后来无数个夜里,我妈都在会问自己,若与我爸呆在井底下的不是那个小酒涡,而是她,我爸是否还会那样做?没有谁能回答,包括我那已死去多年的爸爸。
我妈喃喃说着话,眼泪不停地落在我手背。我妈说了很多,我却还是没有想明白。不知道我爸在用刀子划破自己手臂时,心里在想些什么。他会想起我妈吗?他为什么要这样做?一时的痛,并不可怕,刀往脖子上一砍,与一阵风从那吹过差不多。可他又为什么能忍受得住那近似于剐刑的痛楚?这一切是因为什么?不知为何,我又忽然想哭了。我偷偷背转身,我妈是女人,我不能让女人看见我的泪水。我想起钟情。那枚锁匙还一直在胸口晃动。它很冷,也很重。
她合上了日记。她说日记就写到这里,要听后面的故事就得下回分解了。
我就笑。我没有问她为何要用这样的方式给我讲一个女人的心情。她既然要这么讲,自然有她的道理。我把镜子给了她。她在日记里的那个“我”真的是她吗?她安安静静地
坐着,手放在膝盖上,脸像个剥了壳的鸡蛋,并在微微拂动的阳光透明。一些细微的茸毛让她看起来就似一个涉世未深的小女孩儿,她真的经历过那么多?还有一个叫小飞的儿子?而且有三十多岁了?这可真是令人难以想像。我没有问她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这里”与“那里”又有多大区别?时空交错,宇宙朝生暮死,又有什么是不可能。我伸手小心拭去镜子上面的尘埃。其实人心亦如镜。我忽然有点儿明白她给我日记看的意思了。我对她歉然一笑。她摆摆手,又喝了口水,然后视线望向窗外。我没打扰她,又发了一会儿呆,忽然想起一个陌生的女孩儿。
我都不记得她长什么样子了,事实上我也没有来得及看清她的面容。我记得自己在街上逛累了后,就蹲了下来,愣愣地瞧着身边的广告画。画面很有创意,一个女孩儿也拿着一面镜子。镜子里没有日有星晨,也没有女孩儿的脸,只有一行行文字或浓或淡或浅或浓地飘浮着。我看了很久,然后感觉到某种东西正紧盯着我看。我猛地扭过头。我看见那个陌生的女孩儿。她坐在巴士上,巴士进了车。我没有起身,蹲在站牌边继续朝街道上一只空的铝制啤酒罐吐唾沫。一开始我能一秒钟吐出一大口,现在只能一分钟吐出一小口,不过,自己还没有吐够一百口唾沫,所以我虽然觉得头晕脑胀,两腿发软,但还是努力用舌头搜刮着喉咙里的口水。舌头是软的,不是每一个人都有一根三寸不烂之舌;牙齿是硬的,也不是每个人都有打落牙齿和血吞的智慧或者勇气;至于口水,大家的口水倒都是有助于消化的。我的肚子咕咕地叫了,我扭过脸,再盯着在肯德基门口出没的红男绿女使劲地看,人忽然恍惚起来。一些东西被放大,能看得一清两楚,譬如那个扎马尾辫姑娘唇角下的那粒黑痣;一些东西则被缩小,以至于根本听不到任何声音,只能看见那位姑娘的嘴巴一阖一合。这就好像小时候看过的一种默剧,一个个人从舞台中央走过,穿着种种奇形怪状的衣裳,打着种种奇形怪状的手势,露出种种奇形怪状的表情,却始终没有一个人说话。
是什么东西把声音过滤掉了?我有些慌,赶紧收回自己正在马尾辫姑娘胸脯上飘游的视线。姑娘是好的,但不是每一个人都有资格冒犯的。我有些懊恼,想了想,又觉得心里憋得慌,飞快地抬起头朝姑娘已远去的背影瞪了一眼,这才心满意足长长地呼出一口气。我失业了,准确说是下岗了。这本来也没有什么不好,只能怨手气太背,一个科室十个人,自己愣就瞎眼抓了那个写有“走”的纸团。何况书上说,上帝关闭上一扇门,那我一定会打开另一扇门。可惜我老人家又打开的门实在不咋的,又脏又破又窄就不说了,糟糕的是那扇门竟然是由一个二十刚出头的小丫头把守。这就很让我惶恐了。我在小丫头手下干了几天。不管我多么努力,总没有法子干得让小丫头满意。也许真像现代人常挂在嘴上的,长江后浪推前浪,前浪死在沙滩上吧。
这时,我忽然看见坐在巴士上的女孩儿笑了,莫明其妙地笑了,脸贴在玻璃窗上,笑意滑出唇沿,顺耸起的鼻子一路小跑到眼角眉梢,然后刷地一下溢满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