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1 节
作者:青词      更新:2022-09-26 14:22      字数:4794
  ,他希望能打开柜子。我们只能很抱歉地告诉他,这不可能。他最后大发脾气,我们就用警棍把他请了出去。”
  “若是公安来了,说里面某个柜子藏有大量毒品。可也不晓得密码,那怎么办?你手里拿着警棍,人家手里拿着的可是真家伙啊。”
  “目前还没有发生这种情况,所以不必多加考虑。”
  “若明天公安就来你这搜集罪证。那怎么办?”
  “我会捍卫自己的职责。当然,领导说了话,那又是另外一回事。”
  “你们领导在哪?我去找你们领导去。”
  “找领导也没用。你手上又没有真家伙。”保安笑了起来。
  我也笑,如果现在我手上真有把真家伙,等待我的只会是更多的真家伙。我回过头继续打量那排红色按钮。锁匙插在锁眼上,浑然一体,可我还是无法把这把锁打开。钟情为何要出这么个谜语给我?
  我把锁匙拨下。我来到街上,进了一家网吧,在几个搜索引擎上,键入“密码”两个字,开始疯狂搜索。我熬了几个通宵,然后迅速成长为一位密码专家,我知道了恩涅马、紫罗兰、日本等各种种样的密码机。我知道密码术有时更是一种艺术而非科学。例如,我们无法确切回答一个像“Rijndael 算法有多安全?”这种看似简单的问题。因为 Rijndael 使用 128 位(或更大)密钥,我们甚至可以用到数字2128。但在现实中,没人真的知道Rijndael有多安全,因为要证明有关算法的安全性保证相当困难。我还知道,密码设置的一些原则。比如,不要使用人们可能知道的朋友与自己的姓名、绰号、出生年月日、证照号码、电话号码,宠物的名字,至少得使用6个字符,混合使用大小写,至少要加入一个数字或特殊字符,例如“#”符号等;许多人喜欢使用每个单词的首字母组成一个容易记忆的短句形式……我甚至还看见那个荷兰人与爪哇人的混血儿——玛塔·哈丽的相片。她很漂亮,在不停地笑,她在间谍史上留下213515这个传奇数字,她的确有资格骄傲。她姓哈,她有“哈式急智”。我姓马,我是否会有“马式急智”?这可真伤脑筋。
  每天下午,我都会去银行试一试自己最新的研究心得。那个保安一直很有礼貌地对我笑。有一次,他甚至走上前拍了拍我肩膀说,朋友,好好努力,我相信你一定能成功。我非常感动。我无论如何也不能辜负他对我的殷切希望。
  56
  人无时无刻不在面对生与死,它们是一个纠缠不开的解,这几夜做梦,老是梦见外公,他在对我笑,说肚子里的孩子将来会很有出息。醒来后感觉很怪,把不舍推醒,我对他说,外公来找我了。不舍就笑,问外公说了什么?我告诉他,外公说完那话后就不见了,只有一只鸟在天空中寂寂地飞,没有云,也没有太阳与风,只是一片无边无际的蓝,颜色浓得
  像是要滴下来。不舍又笑说,鸟飞?任鸟飞?这名字不错啊,天空任鸟飞,海阔凭鱼跃。
  不舍已经决定去日本,这些天一直在忙,忙碌忙碌,托关系,找人,办签证,准备着各种稀奇古怪的材料。英雄与陈自立出国好像都很容易,没想到事情轮到自己头上,会这样麻烦。不舍总要晚上七八点钟才能回家,回了家又要接着看日语,有几次,我在半睡半醒之间感到他坐床边亲我的额,端详我的脸……不舍常说我爱半夜钻他的被窝,稀里糊涂就抱着再也不放。不舍每次都显得很无奈,但都会充满怜惜地搂着我。我们互相紧紧抱着,虽然什么也不做。不舍有时会忽然从被窝里跳出,呵呵笑着,在床下溜达,说再抱下去的话就会控制不住自己。这可真难为他了,女人怀孕辛苦,其实男人也辛苦。
  已是初夏,不冷也并不热。
  现在是上午十点,再过十分钟,MU291航班就要载着我的不舍飞向那个国度。我想他此刻一定在机舱里,眺望窗外的虹桥机场,想念远方的父母与我还有那未出世的任鸟飞,心中默默祝福。人也怪,事到临头,反而不会像原来那段日子里动不动就偷偷掉眼泪。不舍,祝你一路平安。我没有阻挡不舍去日本,从头到尾,我没有说过一句那样的话。我爱不舍,一个男人是不应该只守着妻儿,他要有梦,他必须去做梦。我理解他,我的不舍,这世上永不会有人能取代他在我心中的位置。肚子里的小宝宝正在伸胳膊蹬腿,翻来滚去没有半刻安静。他一定是知道他爸爸走了,所以替不舍来给我解闷。不舍,是这样的吗?不舍,我不在意你其他一切,只在意你是否能够平安回来,不舍,你听得到我的声音吗?
  十点十分了,不舍,你坐的航班已经起飞,我一直在看着墙壁上滴滴嗒嗒响的时钟,我想你,不舍,我想去送你上飞机,可大家都不准。未来会怎样?有点儿怕,眼泪慢慢滑下。英雄,陈自立他们去了国外后就再也没消息了,不舍,你不会也这样吧?不舍,你一定要回来啊,你的妻子天天都在等你回家。
  一夜是梦,全是与不舍在一起,或哭或笑或吵或闹……醒来时却不甚分明,舍不得起来,希望继续睡下去,能续旧梦。早上十点了,实在是不能再睡,起来抱了不舍留下的一大堆东西一样样找开来,仔细看,忘情地看。不舍,家里现在只有我一人,我好想你,以至常觉心痛。没有你的日子太难了,做任何事情都没有情绪,有时真希望你会忽然出现在门外,摁响门铃,然后我飞跑过去,把门打开,你就与一大团新鲜的空气一起冲进来,抱起我,飞旋。不舍,我真的好想那样。
  不舍,我真想告诉你,我忍受不了,再也忍受不了。在家里的每个角落,我都能闻到你的气味;在窗户边看着如织人群时,自己总是不自觉地在搜寻你的身影。不舍,我想你想得发疯,有时好好坐着,就会嚎啕大哭。妈与妹妹帮我买了许多胎教音乐,我每天都在听,宝宝越来越大越调皮,他是男孩,外公说对了,我的宝宝叫任鸟飞。不舍,若是没有宝宝,我真不知道如何挨过每日这漫无边际长的二十四个时辰。昨天给你写信,写了满满五页,似还有话说,老写不完,后来妈妈推门进来,生了气,我才停下笔。每天,我都在纸上写着你的名字,这样,心里就会好过些。不舍,今天早上未起床时打了两个好响好响的喷嚏,我猜你那时一定是想起我,对吗?我当时就在心中大叫了两声你的名字,我也要让你打喷嚏。不舍,我这样时时想你,会让你不停地打着喷嚏什么事也干不成吗?妈妈买回家一个慈眉善目的观世音像,她好漂亮。我这些天,常会偷偷溜到妈妈房间去,对她鞠躬,虔诚地祈求她保佑我的不舍身体健康,万事如意。
  读不舍的来信,是这世上最美的享受,让我生气的是,不管自己如何小心,每封信我最后还是会把它们读得皱巴巴。有时想,要是我念高中时能有这么认真,早也就考上北大清华。我曾不止一次把不舍的来信默写出来,边写心里边快活,恍惚自己正与不舍融为一体,就像不舍向我求婚那天所感觉到的那一片接近透明无限的蓝。
  小飞出世了,是剖腹产,听说这样出世的孩子更聪明。护士把他抱给我看,一个小老头儿,眼睛紧紧闭着,却拼命地哭,嘴唇很红,一张一合,可像你那。你父母也很高兴,提了一大堆东西来。就连你从来不苟言笑的父亲眼睛也眯成一条线,把小飞捧在手上,不停地看。爸妈那更不消说,妈妈干脆请了事假,专门照顾我坐月子。不舍,我真的好开心。虽然遇上很多事,生理与心理上如同经了一大劫,但还是咬牙撑了过来。说来惭愧,虽说早已做好各种准备,可真当了妈妈,还真有点儿不太适应。小飞还没满月就因急乳症发烧到40摄氏度,可把我吓坏了。菩萨保佑,小飞的病很快就好了。我们的宝宝现在健康得不得了。
  窗外飘着雨丝,夏日的雨夜最是优美,妈妈不让我把窗户打开,我就隔着玻璃看外面。街道上人来人往,有很多情侣相偎相依,喁喁细语,携手走过,这真让人羡慕。很多人都说我幸福,其实我有时并不觉得。“两情若是长久时,又岂在朝朝暮暮?”这话纯粹就是好听而已。妾发初覆额,折花门前剧。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若能携手月下,相视一笑,谁还真的会喜欢去说什么天涯共此时?除非他是自虐狂,那才差不多。
  刚喂完小飞奶,他的可爱憨态、固执依恋以及那撩人的笑容几乎占据了我的心,可还是不能占满我的心。不舍,躺在床上看你的相片,用手指轻轻触摸你嘴唇,我想你,想你抱我亲我,久熄的欲火忽然间又燃烧起来。我坐卧不安。床上有开了盖的荔枝罐头。我用勺子一口口喝那甜水,还是难受,身体好像成了一堆火。什么才能平息这躁动?不舍,你教教我?一直睡不着,半夜偷偷爬起来,到冰箱拿冰水喝,妈妈见了一定要骂死我,可我实在是管不了那么多。
  不舍来电话了,笑呵呵,很高兴的样子,老在不停地说什么都好,不用担心,然后就问大家好。可我却听出声音里面的疲惫。国际长途很贵,不舍说了会就挂断了。我仍痴痴地握紧话筒发呆。
  天色渐渐晕暗,拧一把就要滴下水来。我呆呆地望着天花板,钟勇说,我是知道密码的。可现在我的脑袋差不多要碎了,我还是不知道密码在哪。我去过派出所查过钟情的出生年月;去过她读书时的学校查到她的学生证号;甚至还想起钟情经常买的那种零食是多少钱一包……但当我按动那几个数字时,贮物柜上总有一行红字出现,密码错误,请核对后重新输入。我很怀疑钟勇嘴里的那个“我”是不是我?也许钟情说的是另一个马原。我在电话号码薄上查到这个城市里还有五个叫马原的家伙。打电话过去,他们明确地告诉我,从没听过钟情这人。其中有个网虫,听我说起钟情,居然笑着说,他现在每夜都上那泡着。钟情人都死了,他还有本事泡?敢情是通灵大师?饶舌了半天,才知道他是指论坛上那个中青在线,这下差点把我气疯了,张嘴就骂。他立刻反击。于是我们互相问候对方的女性亲属,语气热烈真诚。骂到后来,他忽然说道,我奶奶正躺在棺材里,你若对她老人家有兴趣,欢迎也躺进来睡。我一下子就张口结舌,挠挠脑袋,想不出其他更有创意的说法,怒火一冲,恶向胆边生,把电话就往地上重重摔去,忽然意识到还得再花钱买个新的,忙拿脚一勾,没勾住,裤裆却开了,哗拉声,我又一屁股坐地上了。我真想放声大哭。为什么自己就这么笨?吴晴说我知道密码,为什么我就不知道密码?也许是钟勇哄我开心,钟情根本就没说过这话,可这锁匙又明明能插进那个贮物柜的锁眼啊。
  我在地板上躺着,很希望头顶的天花板会砸下来。我想去找钟情问问,你到底安的是什么心?这密码又是什么回事?但我无法肯定这世上是否真有个阴间,若没有,那岂不是白死了?何况就算这世上真有个阴间,想必也定是鬼海茫茫,万一她漂洋出海去了爪哇岛,上哪里去找?再说,死了后,谁能保证我会还过魂来把这贮物箱打开?死并不能解决问题,还是不死的为好。
  舔舔嘴唇,我爬起来,得再去找那个钟勇问个详细,蛛丝痕迹往往就能露出事情真相,所以一定要尽可能收集全各种资料。为自己迅速打足勇气,我从地板上蹦起来,不停地安慰着自己,没再想什么,无法想像胃部面对着那张脸时还会有怎么样的反应,不过这些都不重要,钟情所说的密码已如恶魔扼紧了我的心灵,还有什么是不可忍受的?若谁能告诉我这个密码到底是多少,就算下一刻会被车撞死,那也心甘情愿。我咧着嘴敲响房门,房门紧锁,里面传来一阵阵男女的谑笑声。钟勇那张脸也能勾引到女人?这天底下确实有太多稀奇古怪的事。我比他长得潇洒一百倍,为何身边就会没有女人?可见老天爷是不会肯开眼的。良久,里面传来一个嘶哑的声音,“谁啊?”
  “我是马原。”
  “马原是哪个王八蛋啊?”
  “是上次给了你二百块钱的那个。”
  “二百块钱是一根那玩意儿毛。等会来,我现正忙着。”
  “你不记得了?还有一次,我给过你二千。”
  “这样啊。你等等。”
  门开了,钟勇漫不经心地用一只手拎着裤子,另一只手揉了揉眼睛,一大砣焦黄的眼屎掉下来,他这才把眼睛微微睁开。“什么事啊?”他把嘴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