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2 节
作者:绝对601      更新:2022-09-26 14:18      字数:4891
  “冷吗?”久木把凛子搂到怀里抚爱起来。
  凛子说道:“提个要求可以吗?”
  “什么要求?”
  “别停下来。”
  看着凛子那像牵牛花一样粉红的嘴唇,久木咀嚼着凛子说的这句话。
  对寻求快乐的女性来说,这是正常的要求,然而从男人角度看,是个过分的要求。
  在雨天的早晨,在这个与世隔绝般的静寂的秘室中,男人在一番拼搏后,终于弹尽粮绝,趴在灼热的女人身上了。
  尽管男人和女人感觉上有差异,只要和相爱的人交合,就会使对方感到快乐。
  “你想要我为你做什么,尽管说。”
  “这就足够了,没有女人能超过你了。”
  “真这么想?”
  凛子叮问道,其实这是不言自明的。久木不讨厌和女人做爱,却从没有像现在这样感觉这么充实、深刻。
  以前他所感觉到的只是一般男人的普通的快感,和凛子认识以后,愉悦的感觉一下子增强了,加深了,也更持久了。
  在这个意义上,久木也受到了凛子的刺激、引导和启发。
  “我决不让你离开我。”
  “我也是,没有你我活不下去。”
  凛子柔和的声音消失在清晨的细雨中,久木轻轻闭上了眼睛。
  半睡半醒地躺了好长时间,十点多两人才起了床。
  “到这儿来就是不一样,感觉特别好……”
  凛子在镜子前面梳着头,说道。
  涩谷的屋子他们太熟悉了,不免渐渐流于惰性,到这个别墅来度假,使久木感到新鲜而有活力。
  “看来不能总是千篇一律的没有变化。”
  这不仅仅指变更场所,也适用于男女之间的关系。
  “我们要永远保持新鲜的状态。”
  凛子道。究竟能保持到什么时候呢,惰性这个怪物或许已经悄悄潜入他们之间了吧。
  “我先去洗澡了。”
  凛子下楼去洗澡了,久木打开了卧室的窗户。
  雨还在淅淅沥沥地下着,快十一点了,四周很静,从树叶上滴落的雨点不断地渗入布满青苔的地面。
  在这静寂的雨天里,久木想着今天是自己五十五岁的生日。
  到了这个岁数过不过生日都无所谓了。自己最惊讶的是,居然一转眼活到了这把年纪。
  久木忽然想起了家人。
  如果现在没离开家的话,妻子一定会对自己说一句“祝你生日快乐”,女儿也会打来电话表示问候的。
  这时楼下传来了凛子的声音,
  “早饭吃面包行吗?”
  久木下了楼,冲了个澡,坐到了餐桌旁。
  早饭是香肠、煎鸡蛋和生菜,还有面包和咖啡。吃完饭已经十二点了。
  凛子很快收拾完,穿了一身天蓝色的套装,准备出发。
  以前久木搞采访的时候,经常到轻井泽来,最近几年没有机会来了。久木一到这里便触景生情,回忆起过去在第一线时的情景。
  “咱们到哪儿去啊?”久木很自然地想到了和文学有关连的地方。
  “这附近有个有岛五郎绝命之处。”
  久木说道,凛子查了一下地图。
  “墓碑在三笠饭店附近,他的别墅在盐泽湖岸边。”
  别墅好找,他们先去那儿看了看,湖畔有一座古香古色的和式别墅。导游图上说,别墅名叫“净月斋”,由于长年无人居住,已破烂不堪,被当地的人士重新翻盖后,迁移到此处来的。
  现在的位置在湖边显眼的地方,既然到了这儿,应该去看看原来的地点。
  他们又折回来,沿三笠街往北去,街两旁都是松树。从前田乡向右一拐,出现了一片树木繁茂的坡地,从泥泞的羊肠小道穿过去,就看到了杂草丛中竖着一块儿墓碑,依稀可以辨认出上面的字迹。
  一九二四年,当时的文坛宠儿有岛五郎和《妇人公论》的漂亮的女记者,波多野秋子在这个地方的别墅双双情死。
  当时有岛五郎四十五岁,妻子已经去世留下三个幼子;秋子三十岁没有孩子,是个有夫之妇。
  二人并排上吊而死,从六月中旬到七月中旬,梅雨季节的一个月之久的时间里,一直没有被人发现。被发现时,两人的尸体已经腐烂变质了。
  发现的人说“他们全身都生了蛆,就好像挂在顶棚上的两块蛆虫的瀑布。”
  有岛五郎和波多野秋子的情死事件,这一华丽的丑闻轰动了当时的文坛和社会。然而他们死后的情形是相当凄惨的。
  凛子听完久木的叙述,害怕地望了望四周,然后向石碑合十为他们祈祷。
  在这暗无天日的灌木丛中,好像随时都会被带到死亡的世界中去似的。
  “这回我带你去一个我喜欢的地方。”
  凛子开着车沿三笠大街往南去,一进入鹿岛森林边上的小路,就看到一个池子,这就是云场池,池子不太大,呈狭长的形状。
  “这个地方下雨也很有情趣的。”
  果然,茂密的树林所环绕的水池,笼罩在蒙蒙的水汽里,就像暗藏的沼泽地一样飘散着妖气。
  “你看,那儿有一只白天鹅。”
  顺着凛子手指的方向望去,只见水面上飘浮着几只鸭子,其中有一只白天鹅。
  “它老是单独呆在这儿,不知道是为什么。”
  凛子担心它没有伴儿,太孤单了,而白天鹅若无其事地浮在水面上,像只雕塑一样。
  “也许它不像你想像的那么孤独。”
  久木给凛子打上伞,继续往里走。池边一个人影也见不到。
  路越来越不好走,两人只好半路返回,到湖边一个餐厅去喝咖啡。
  “死了一个月才被人发现,也太可怜了。”
  凛子还在想着武郎和秋子情死的事。
  “那么长时间,就那么吊在空无一人的别墅里。”
  “谁也没想到他们会去别墅吧。”
  “两人一起死也不该选择上吊啊。”
  凛子望着烟雨蒙蒙的水他说道。
  晚上久木和凛子在离别墅不远的饭店吃了晚饭。这是轻井泽的一家历史悠久的饭店,白色的二层搂建筑,正面有一排木栅栏,与周围的绿树十分和谐,有着避暑地饭店所特有的闲静气氛。
  天刚刚擦黑,两人面对面坐在看得见庭院的窗边,凛子薄薄的上衣下套一条白色的裙裤,这身轻松的打扮,一看就是来避暑的。
  凛子先要了瓶香摈酒。服务生给他们的杯子里注入了琥珀色的液体,凛子拿起杯子,和久木碰了一下杯。
  “祝你生日快乐。”
  久木一怔,马上笑道:“你没忘?”
  “当然了,你以为我给忘了?”
  今天早上,久木想起了自己的生日,见凛子什么也没说,以为她没想起来。
  “谢谢,没想到你会在这为我庆祝生日。”
  “从东京出发的时候,我就想到了。”
  这回久木又一次举杯,向凛子表示谢意。
  “不知道送给你什么好……”
  凛子说着从手提包里拿出一个小纸包。
  “给你的生日礼物。”
  纸包里面有个小黑盒,打开一看是个白金戒指。
  “不知道合不合你的意,我想让你戴上。”
  久木往左手的无名指上一戴,不大不小正合适。
  “我知道你手指的粗细,我定做了一对儿。”
  凛子说着伸出左手给他看,无名指上也带着个一模一样的戒指。
  “和我在一起的时候,你必须老戴着它。”
  久木第一次戴戒指,有点儿不好意思,可又不敢不戴这么宝贵的礼物。
  他们吃的是西餐。凛子点了沙拉和清汤,主菜是虹鳟鱼;久木点了金枪鱼和西餐汤,还有香草羊排。
  又喝了几杯香摈后,添加了红葡萄酒,凛子的脸上起了红晕。
  “本想给你定个生日蛋糕,可是觉得这种场合不大合适。”
  当着其他客人的面,是有点太张扬了。
  “我这岁数,还不知道能不能吹得灭五十五根蜡烛呢。”
  “你挺年轻的,不显老。”
  “你是说那儿?”
  久木压低声音说,凛子说了句“别瞎说”,又道:“你的头脑也比那些男人们灵活得多。”
  “多亏了你呀。”
  “从一开始我就对你这点印像很深。比那个衣川有活力得多,又特别幽默……”
  被人夸赞显得年轻,久木并不那么高兴。
  “以前我采访过一位八十八岁的实业家。他对我说过,光长岁数,心情总也不见老,真是头痛。我现在好像能体会到了。”
  “总是显得年轻不好吗?”
  “不是不好,他的意思是光心理年轻,身体跟不上去这种难受的感觉。倒不如心情也和年龄一样的衰老好受一点。”
  “那不就成了没用的人了吗?”
  “其实现在在公司里也是没用的人。”
  久木用一种自虐的语气说道。
  “那是公司不用你,不是你的问题,这和在公司的地位没什么关系呀。”
  凛子鼓励道,可是男人的精神状态多少要受到一些影响。久木尽量不把这些放在心上,不过谁能保证以后会不会产生失落感呢。
  久木品着葡萄酒,心情开朗起来,也感到肚子有点儿饿了。
  久木想吃凛子的虹鳟鱼,就分了一点儿过来,又给凛子的盘子里放了一块儿自己的羊排。
  “两个人能多吃几种,真不错。”
  “并不是谁都可以的吧。”
  “那当然,只有和你才行。”
  男人和女人分着吃东西,是有肉体关系的像征。在这个餐厅里,有人也许这么看他们,久木也不想回避别人的目光。
  以前就连和凛子坐车去镰仓,都担心周围人的视线,现在完全没有了那种不安,被人看不看到全无所谓了。
  事到如今还在乎别人的看法毫无意义。应该珍惜所剩无多的人生,做自己想做的事,实在不行的话就是死也心甘情愿。
  久木心里渐渐萌生了一种满不在乎的想法,更确切的说是某种决心或坚韧的意志。
  人一旦改变了价值观,生活方式就会随之改变。以前觉得重要的东西不再重要了,觉得无聊的东西反而宝贵起来了。
  “我也该考虑退休了?。”
  久木不由自主他说出了平时常常思考的事情。
  凛子不明白他在说什么,久木解释道:“什么工作都不干,完全自由之后,也许想法还会有所改变。”
  “怎么改变呢?”
  “我觉得只要在公司里的话,就没有真正的自由。”
  凛子一时还是理解不了久木想退休的心情,这也难怪,她没当过公司职员,体会不到那种感觉。
  久木自己嘴上说想要退休,其实也没有明确的理由。
  如果一定要个理由的话,可以说是“某种模模糊糊的疲惫感”吧。
  无论是谁,只要当了三十年上班族的话,都会感到某种疲劳,尤其是最近与同事之间的疏远,更加重了这种感觉。
  “你要是不想干的话,就别干了。”
  凛子表示很理解。
  “只是不要从此消沉下去,找希望你总是生气勃勃的。”
  “我知道。”
  “你是个有自信的人,如果你觉得退休后也能生活得很好……”
  “谈不上自信,只是想做点自己喜欢做的事,为自己而活……”
  久木所从事的编辑工作一直是在幕后,整理别人写的稿子或各种报道,自己并不出头露面。
  “我能理你的心情。”
  凛子过去的人生也是一直生活在丈夫的阴影下,也是一种幕后的角色。
  “也许我是不知足,我不愿意永远扮演这种角色。”
  “不能说是不知足。”
  透明玻璃杯里的红葡萄酒,血红血红的,凛子看着看着心里涌起了一股勇气。
  “咱们俩干一件轰轰烈烈的事怎么样?”
  “什么叫轰轰烈烈……”
  “就是让大家大吃一惊,赞叹不已的那种事。”
  凛子望着玻璃杯里的红葡萄酒说道,眼里神采奕奕。
  两个人来了劲儿,你一杯我一杯地喝干了葡萄酒。
  吃完最后一道甜点已经九点多了,他们起身来到了前厅,外面的小雨已经停了。
  “走着回去吧。”
  从饭店到别墅,要走二十分钟左右,久木点点头,撑起雨伞,和凛子并肩走出了饭店。
  雨后清新的空气吹在他们发热的脸上,特别的舒服。
  路灯下的柏油马路,湿漉漉的,夜空积着厚厚的云层,遮住了星星和月亮。
  穿过饭店前的广场,来到一条白桦林荫道上,凛子悄悄地挽住了久木的胳膊。
  还不到盛夏时节,四周寂静无声。偶尔可以看见树丛中闪烁的点点灯光。
  大概是为了暑假前的幽静,人们早早就到别墅来度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