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0 节
作者:绝对601      更新:2022-09-26 14:18      字数:4895
  奇妙的是,凛子也和他一样,她从没有说过“我想结婚”这句话。
  两人如此的互相爱慕,为什么没有考虑过结婚呢?
  首先凛子的丈夫暂时不会同意离婚,如果强行结婚的话,就犯了重婚罪。而久木这方面,妻子虽然同意离婚,可是一牵扯到财产分割和房子的问题,就相当麻烦,这些问题不解决,就离不了婚。
  再加上,他们一直把全部精力都放在了脱离家庭,生活在一起上了,没有工夫思考下一步结婚的问题。
  这是不是唯一的原因呢。
  两个人在一起的时间多得是,无论谁说出“想要结婚”的话,准会得到回应的,可是双方都闭口不谈是什么原因呢?
  一个声音在久木耳边响起,
  “也许两个人都惧怕结婚吧?”
  坐在电车里久木返心自问。
  “到底惧怕什么而不敢结婚呢?”
  和妻子现在虽然分居了,过去他们也曾经相爱过,虽然不及和凛子这么热烈,但是都很爱对方,觉得彼此可以托付终生才结婚的。
  可是这个婚姻过了二十五年后,变得百孔千疮,难以治愈了。当然婚姻失败的直接原因,是由于久木爱上了凛子,其实既使没有凛子,也早已出现裂纹了。
  得到了人们的祝福,自己也觉得很可靠的爱情,竟然这么不堪一击,这是为什么呢?
  于是久木自然联想起了“日常”、“惰性”这些词语。
  无论什么样的爱,一结婚,陷入了日常生活,便马上会流于惰性,逐渐消磨下去。既便和凛子的惊心动魄的爱也在所难免。
  或许久木和凛子都闭口不谈结婚的事,是由于双方都经历过一次结婚,切身体验到了,在安宁这个保障的背后,恶魔筑起了怠情的巢穴。
  这时,久木忽然想到了,阿部定杀死石田吉藏,是在他们深深相爱后不到三个月的时候。
  在那般疯狂的做爱之后,由于爱得不能自制,女人把男人杀死了。他们才认识三个月,正像盛开的鲜花那样,是最热情奔放的时候,难道正是在这种时候才会发生杀死恋人的事吗?
  如果他们半年或一年后结婚的话,就不会再有那么强烈的爱情和占有欲了。由于爱得愈深,恨也愈深,甚至会很快就分手的。
  这就叫做爱情的“昙花一现”。
  久木到涩谷时正好九点。
  车站附近到处是赶着回家的上班族,和结帮搭伙到娱乐场所去的年轻人。穿过这个热闹的地区,走上一个平缓的坡道,再拐进一条小路,周围马上静了下来。久木住的公寓,就在第一区的最边上。是个五层小搂,只能住三十户。说是才盖了十五年,可是显得很旧,入口处的墙砖有的都脱落了。
  不知什么原因,回世田谷的家时,有“回来了”的感觉,可是,回这里时,好像来到一个秘密的藏匿之所,进楼之前,总要看看周围,然后才走进去,坐电梯上到四楼,来到走廊尽头倒数第二个房门前按门铃。
  凛子在屋里时,总是等不及地飞奔出来迎接他,今天却没动静。
  又按了一下门铃后,刚要自己用钥匙开门,终于凛子把门打开了。
  “你怎么了?”
  凛子没吭声。
  “有什么事吗?”
  久木脱了丧服,凛子把它挂在衣架上。
  “刚才妈妈来了电话……”
  凛子最近把这间屋子的地点和电话号码告诉了母亲。看她那不快的表情,久木觉察到不是好事。
  “说什么了?”
  “说了好多,最后说要和我断绝母女关系……”
  凛子刚说到这儿,就说不下去了。
  久木换上睡衣坐在沙发上,使劲叹了口气。
  凛子被娘家的母亲叱责,久木已经知道了。结了婚还随便离家出走,和别的男人同居,对这样的女儿母亲严加叱责也是情有可原的。
  可是说出断绝母女关系,还是第一次。
  “突然来的电话?”
  “我住在这儿以后,一直连娘家都没有联络过,所以妈妈觉得不能对我这么放任下去了。”
  “真的说了断绝关系?”
  “真的。她说今后谁也不认识谁,不许再跨进家门半步。”
  以前也听说过凛子的母亲很利害,却没想到说出这么绝情的话来。
  “那么,你母亲还是不同意离婚吗?”
  “不,好像对这件事已经无所谓了。只是说,什么也不说就离家不归,和别的男人一起住,这是不能容许的,我怎么会养出这么淫乱的女儿。”
  “淫乱的……”久木不禁重复道。
  日日夜夜在这间屋子里反复发生的事,或者可以说是淫乱的,然而不应该忘了那里面有着压倒一切的爱。
  “你跟她解释了吗?”
  “解释她也不会懂的。她还说你太善了才会被人欺骗,男人不过是喜欢你的肉体。你被这种事弄得神魂颠倒,真是个可怜的女人。”
  久木一句话也接不上来,凛子轻轻叹息了一声。
  “我说不是你想的那样,可是妈妈不懂。也难怪,不亲身体验的话,当然理解不了了。”
  虽说是母女,这也是个非常困难的谈话。母亲对陷入情网的女儿说,你是在出卖色相,女儿对母亲说,根本不是那样,妈妈没有体验过,理解不了。
  奇怪的是后来母亲一说出,“谁也不认识谁”时,刚才还那么反抗的凛子,受到了打击,哭了起来,到底是母女连心哪。
  不管怎么说,把情感那么好的母女拆散的罪魁祸首是自己。久木感到肩头很沉重,越来越坐立不安起来。
  “我这回是真的没处可去了。”
  久木把手轻轻搭在垂头丧气的凛子肩上。
  “没关系,你母亲早晚会理解的。”
  “她不会的,她没有那么深地爱过。”
  “没像你那么爱得深?”
  “妈妈觉得无论做什么,都以平凡稳妥为好。”
  现在,凛子觉得自己作为女人已超越了母亲的世界。
  “妈妈不理解我也无所谓,只要你理解我就行了……”
  “我当然理解你了。”
  凛子忽然紧紧搂住了久木,央求道:“抱着我,使劲点儿。”
  久木用力抱紧她,凛子又嚷道:“打我,使劲打……”
  “打你?”
  “对,随便打,我是个不听话的孩子,快点儿打……”
  说完凛子突然站起来,自己脱起衬衣来。
  久木不知如何是好,他从自己把衣服脱得一丝不挂的凛子身上,看到了和自己同样孤独的影子。
  现在久木不但和家庭,而且和公司的同事们也疏远起来,孤零零一个人飘浮在半空中,凛子也同样被此生唯一的深重的爱所缚,越陷越深,最后众叛亲离,只剩下自己孤单一人。
  被世人拒绝、疏远的男女,最后可以依赖的,就只有同样孤独的男女双方了。除了寂寞的男人和寂寞的女人互相接近,疯狂地任性胡为之外,再没有其它方法能够治疗这种孤独感了。
  凛子就是为了寻求这一拯救而央求久木抽打她的。
  凛子匍匐在床上的棵体,就如同撞进了黑暗的地窖里的白蝴蝶一样,使久木不知所措。
  看了看周围,久木抽出皮带,提在右手里。
  “真打?”
  “打吧……”
  久木又看了一眼雪白的肉体,咽了口唾沫,高高举起了皮带,抽了下去。
  随着一声嵌入皮肤的闷响,女人发出了痛苦的呻吟。
  “别打了……”
  对被虐感的渴求,使凛子想要尝试一下挨打的滋味,可是万没想到这么疼。
  “太疼了,别打了。”
  久木这才放下了皮带。
  “疼吗?”
  “疼死了,你真狠心。”
  “我看看伤着没有?”
  拿过台灯一瞧,从背上到臀部,有好几条红红的鞭痕。
  “有点儿发红。”
  “你抽得那么使劲儿。”
  “你让我使劲儿抽的呀。”
  “谁想到你真打呀。”
  “一会儿就不疼了。”
  久木轻轻抚摸着雪白皮肤上红红的血印说道。凛子忽然说:“对了,该我打你了。”
  “算了吧,打男人有什么意思啊。”
  “我想看你被打得满处跑的样子。”
  凛子把久木拽过来,
  “抱住我,抱紧点儿。”
  拥抱着久木,凛子疯了似地喊道:“我真是变态,真是变态。”
  纵情疯狂过后的凛子显得更美了。
  挥舞皮带的久木原以为会把凛子身上的淫乱的虫子打掉,结果却正相反,被打的时候,凛子疼得直叫唤;可是同时,不安和羞耻跑得无影无踪,比原来更进一步体会到强烈的快感了。
  这样抽打不仅没有效果,反而变成煽动新的情欲的兴奋剂了。
  凛子伸开四肢趴在床上,背上横七竖八的鞭痕,雪白的皮肤闪耀着玫瑰色的光辉。
  被鞭子抽打后,毛细血管扩张,血流加速,再加上热烈的拥抱,凛子全身火一样灼热。
  “真不可思议。”
  久木说完,凛子靠了过来,
  “什么不可思议?”
  “吊唁水口的晚上,咱们俩却在做这些事。”
  “不对吗?”
  “我不是那个意思,我觉得死和生只是隔着一层薄薄的纸。”
  久木眼前浮现出祭坛上的水口生前照的遗像。
  “去吊唁的人都有同样的感觉。”
  “什么感觉呢?”
  “现在活生生的人早晚都得死,只是时间的问题。”
  凛子点点头,抓住久木的手放到自己的胸前说:“咱们一块儿死吧。”
  “一块儿……”
  “反正得死,一块儿死多好啊。活到现在也够了。”
  凛子心里早就埋下了对死的憧憬。
  凛子憧憬的是在满足的顶点去死,久木则是由于参加了朋友的葬礼,产生了虚无感所致,同样是死,两人之间有着微妙的区别。久木担忧地问道:“你刚才说现在也够了?”
  “对,什么时候死都无所谓。”
  “不想再活下去吗?”
  “活下去也可以,只是觉得现在更幸福,每天能得到你这么深厚的爱。”
  “活着也许会更幸福的。”
  “同样的道理,也可能会更不幸福。今后,等待我们的只有一天天衰老下去。”
  “你还年轻呢。”
  “哪里,我跟你说过,皮肤越来越松弛,皱纹也增加了,一天不如一天了。”
  凛子的想法是有些悲观,不过久木也觉得自己开始不行了,在公司越来越不受重用,成了多余的人了。与其那样下去,还不如消失在凛子的身体中更幸福呢。
  “现在是我们最幸福的时候。”
  “还没有人像我们这么相爱呢。”
  久木同意凛子的话,凛子转向他说:“我想出去玩玩儿。老在这儿呆着,闷得慌。咱们去轻井泽吧,父亲在那儿有个别墅,就咱们俩在那儿呆两天好不好?”
  “不会有人来吗?”
  “没人来,一直空着的。”
  凛子的心已经飞向草木繁茂的静寂的轻井泽去了。
  半夏
  七月的第二个星期,久木为去轻并泽请了两天的假。
  正是梅雨期将尽的雷雨多的时节。
  好容易去一趟轻井泽,本想等梅雨期过了再说,可是,七月中旬开始会议很多,而且连日来天气阴沉沉的,闷在地窖一样的房间里,心情更加阴郁,所以想早点儿去。
  还有一个原因是,听凛子说“雨中的轻井泽也不错”。
  梅雨时的轻井泽,水分充足,树木繁茂,还没到放暑假的时候,游客也很少。
  选择这个时候去,算上周末的两天休息,就能住三个晚上,这样一来身心都可以得到洗涤。
  近来,久木和凛子都有些萎靡不振的。
  久木耳边老是响着女儿知佳对他说的话,“别老是拖拖拉拉的,要离就痛快一点儿。”
  就是女儿不说,久木也不想回到妻子身边去了,可是又不想主动在离婚书上签字。这是在一起生活多年的人共同的矛盾心理,后来妻子也没有再来催他。在孩子看来,父母也太不干脆了。
  连女儿也催着他和妻子离婚,使久木觉得和家人更加疏远了。
  凛子近来也有点异常,那是在回了趟自己的家之后。
  为了拿轻井泽的钥匙,凛子趁丈夫不在时回了趟家,发现家里有点异样,说是异样,其实也很正常,就是说有女人出入的迹像。
  那天凛子来到二楼自己的卧室,从衣柜里取出别墅的钥匙,正要离开,忽然发现家里与以往不大一样。
  丈夫很爱干净,尽管如此,书斋和客厅也收拾得太整洁了。早上,丈夫一定要喝完咖啡再走,不仅杯子洗了,厨房的抹布都叠得整整齐齐,用过的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