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3 节
作者:
红色风帆 更新:2022-09-26 14:18 字数:5479
但愿他不会太累。扶正他的脑袋,我放纵自己沉沦了。
隔天他居然起的比我早,醒来枕边空空的,房间里弥漫着中药的清香,他正在厨房煮药喝。听见响动,抬头给了我一声早安。
我靠在厨房门口看他,浙医大不错,他的精神比一个月前要好。只是依然瘦,脸色略显苍白。早上心情似乎不错,他的快乐总是写在脸上,轻易就能读取。
〃早。〃我回答他,〃还习惯杭州么?〃
〃习惯。〃他呵呵笑着调节火候,药汁已经沸腾了,〃那边很多很优秀的人,我觉得自己很笨的,还好他们人都不错,会帮忙,现在我已经习惯了。〃
〃怎么?刚到时有过麻烦?〃
〃有几回找不着教室,呵呵。〃
我差点忘记了,依他迷糊的个性,没把自己弄丢就不错了:〃早知道,该让你把指南针带上。〃
〃该把你带上。〃他小声反驳。
我微微笑着假装没听见,他是越来越可人了,看来小别对我们的感情大有好处。
可惜我的笑还没维持几秒钟,立刻被他的下一句话冻住了。他说的若无其事:〃那个,前几天有个女人来找过我,说是我妈,我让她找你来了,你见过了么?〃
我的额头凉凉的,摸不准他话里的意思。他没有看我,这表示他也正忐忑不安,或是等待着我的答案再作反应。
我说:〃啊,陈涣到倒是跟我提过,我没留意。她说她是你妈,那你信吗?〃
〃我不知道,她长的跟我挺像。。。。。。〃
〃这世上长的像的人多了,也不见得就是。〃
他没说话,关了炉火,拿杯子盛药。像是才想起来的样子,问:〃早餐你吃什么,我熬了粥。〃
我想从他的表情动作里找寻他对这件事的看法与打算,但他一直回避我的眼神,并且生硬的换了话题,无奈,我只好作罢。
〃你几时起来的?〃还熬粥,这可费时啊。
〃在学校起的可早啦,还要早锻炼呐,绕学校跑。。。。。。〃说了一半,他猛的刹住了,发现自己说漏了嘴,回头尴尬的看着我,〃其实也没跑步,就是随便走走。。。。。。〃
〃你这么大了,自己知道分寸,你的心脏,也只有你自己知道轻重。〃我没好气的回他。跑步,他怎么去不攀岩啊!
如果我沉默(二十三)
封刑
说好了周日下午回杭州,才不过一天的休息时间,他硬是要去麻醉科看看,说是想去跟石峻饶问候一声,上去太急,都没有和他老人家告别。
他的借口如此完美,我都没有怀疑。泊车进电梯,他似乎没有去手术室的意思,与我一起进了行政楼,而陈涣已等候多时了。
〃早。〃雁文平静的开口问好。
〃早。〃陈涣无心与他寒暄,示意我进办公室,有话要说。
〃在这里说也是一样的。〃雁文看穿了,平静的看着我们。
我有一种被套牢的感觉,陈涣无奈的笑了笑,有些勉强,说:〃会客室有位女士等你很久了,你。。。。。。最好一个人去见见。〃
〃一起去吧。〃雁文没给我缓过劲儿的时间,〃我约她来的。〃
我呆若木鸡,好不容易反应过来,差不多已快被他拉到会客室门口了。连忙刹住了脚步,捉住他的手腕,我问:〃你到底干什么?〃
〃没干什么啊,昨天不是跟你说了么,我让那个自称是我妈的女人来找你了,你没听进去是不是?〃
〃你设计我?〃
他用力挥开我的禁锢,一脸霜冰,与出门时那个温和的李雁文简直判若两人。我们就站在走廊拐角的地方,好象准备拉开大战序幕了。有时候我真受不了他的冷漠,转眼间,温存消逝。他对我到底有没有感情?这么多年来我不是存在于自己的幻想里吧?我真的一点信心都没有。
〃你还想瞒我多久?要不是她亲自来找我。〃他嘲讽,〃真是用心良苦啊大哥,连陈涣这么直的人你都给买通了,你倒真是心疼我这个弟弟。〃
我沉默,搞不清楚是气愤或是悲哀。早晨无力的阳光穿透落地玻璃窗照射进来,像心情一样灰暗。
我的沉默没能安抚他的情绪,他死死盯着我,追问:〃你没什么好说的了?解释呢?我在等你的解释。〃
可我确实不想做什么无谓的解释,难道我这样乞怜的看着你,还不够吗?
他别开头去,说:〃你没话对我说,那就剩着对她说吧。〃说罢,走过去推开会客室的门,瞟了一眼里面的人,欠身对我做了个请的姿势,弯起嘴角笑给我看。
为什么要这么做?就因为在你哭泣的时候不在你身边,在你恐惧的时候忘记了对你的承诺,在你需要的时候未顾及你的存在,你就要这样干脆的离开我回到你那不负责任的母亲身边?她根本不配。这个世上除了李光明,谁还会爱你爱到这样深?没有人了!
愤怒最终掩盖了悲伤,去他妈见了鬼的柔情,我甚至连呼吸都没调整;只在经过他时看了他一眼,大步踏了进去。
比第一次见,她显得安静了,颇有把握的姿态,却不张扬。只客气的伸出手来握:〃李院长,你好。〃
〃你好。〃我笑着握住了,〃坐啊,真不好意思,雁文现在才跟我说,让你久等了。〃
雁文对我的话不作反应,看也不看那女人一眼,泡了杯茶搁在我面前,在我身边坐下了。我应该谢谢他,就为这杯茶。
〃你和雁文一起回宁波的?〃 然后听由雁文安排这个见面?
她点了点头,说:〃真是不好意思。。。。。。〃
〃长话短说吧。〃我没心思哼哼着客套。
她看着雁文,想征询他的意思,但没得到回应,便继续往下说:〃李院长,这些年来你们对雁文的照顾,我只有感激的份儿,你之前所做的一切我都能够理解,可他终究是我的孩子。〃
〃你确定?〃
〃我们在杭州做过鉴定了,很抱歉没有经过你的同意,我实在没办法向他证明,这样做最简单。〃
瞟了他一眼,我保持沉默,他今早为什么不跟我说,既然他主意这么大,现在要我坐在这里做什么?
那女人见我没什么反应,大概觉得问题不大,勇敢的将她的意图说了出来:〃李院长,我的病拖不了多久了,雁文还有一个妹妹。。。。。。你能不能,让他跟我回绍兴?〃
我盯着雁文,小兔崽子长能耐了,走不走可就不是我能说了算的:〃哟,这可得他自己说,我算什么呀。〃
〃他还是孩子,不懂事。〃
他不懂事就没人懂事了!我确实应该反省,是不是一直以来就对他太过纵容,什么事儿也不商量一声就自己拿了主意,当我不存在了么?
〃你带他走,想过他的身体么?〃
〃我会请绍兴城最好的医生,不会比你这里差多少的。〃
〃绍兴最好的医生?〃我觉得滑稽,〃绍兴最好的医生也没见得把你治好嘛。行了,我只留一句话,他要是心甘情愿跟你去,那我无话可说,若不,谁也别想动他一根手指头。〃
〃你给我进来!〃一把扯他进办公室,我甩上门,把他丢到沙发里面,〃说,为什么去做鉴定,为什么不和我商量?〃
他抓着沙发扶手向后靠,盯着我怒气冲冲的脸,嘴闭的严实,就是这副倔强的样子,看的我火冒三丈。居然还安排了一场谈判,他很喜欢被人像个东西似的抛来抛去吗?
〃我只是想闹明白她是不是我妈。〃他的辩解很恰当,只不过声音很轻,估计是怕激怒我。
〃弄明白了又怎么样?好,现在弄明白了,我问你到底想怎么样?!〃
〃我还没想好。。。。。。〃
我给气的说不出话来,跌进椅子里扶着额头看他,真是惯坏了他了,成天疼在心窝里,他反倒给你一刀,那女人就有这么大魅力让他兵戈倒向?他怎么也不想想他吃什么长大的。
一会儿,见我没什么动静,他居然壮着胆子开始抗议:〃那你一直瞒着我,也是不对的呀,万一她要真是我妈呢。。。。。。〃
〃真是又怎么样?她喂过你还是养过你?你就这么稀罕?〃
〃我是稀罕,不可以吗?〃
我怕的就是你稀罕啊李雁文。什么东西我都可以给你,可母亲就她这一个,我不能取代。你善良你淡漠,所以不介意当年她抛弃你,可我介意,她甚至不熟悉你,怎么可以把你带走。
〃雁文,你说实话,你到底怎么打算的?〃
〃我没什么打算。〃他脱了鞋子窝在沙发里,想了想,冲我做了个无奈的表情,〃我在想我那个妹妹,从来没见过呢。〃
〃你不是还有大哥大姐二姐跟小弟么?一样的。〃说这话我有些惭愧,在李家跟他谈亲情恐怕只会让他反感。
幸好他不在意,只是问:〃我和笑之对你来说一样重要吗?〃
我摇头,莞尔,说:〃你这么觉得?笑之只是我们的弟弟而已。〃
他的脸微微泛红,自然明白我指什么,他和笑之都是我的弟弟没错,不同的是他除了这个,还是我相依为命的爱人。
这个周末他没有给那女人答复。我暗地里找了律师,咨询这事儿若搬上公堂,我能有多少胜算。陈涣忙着工地上的事,对于这事儿不闻不问,依他的慧眼是否看出了睨端,我不知道,更不在乎。
国庆那几天,被雁文拉着到处逛寺庙,梁祝公园也去了。他拜的特别虔诚,我说你一个医大的高才生这么迷信,不怕别人笑话啊,他一本正经说这不是迷信,这是祝福。
我有些惆怅,他的心脏难道真的无计可施了么,总不能靠祝福活下去。
回杭州时,他的包里装满了药丸子,他一再保证会定时去医院检查,稍有不适立马打电话回家。路上短短一个多小时,他又在车里睡着了。
整个秋天过的安逸,不只不觉入了冬。宁波是港口城市,并不像北方那般冰雪交加,但冷起来还是让人受不了。雁文每星期都回来,他怕热怕冷,冬天里恨不能冬眠。有一回才到星期三,非要回来不可,夜里窝在我怀中满足的叹息,清早连毯子一块儿抱他上车赶回学校,匆匆忙忙。幸好没多久便放寒假了。一回家就睡的昏天黑地。
第三天我下班回家,他已经做好了晚饭。他说他考虑清楚了要回绍兴。隔了一个秋天,我以为这事儿他不会再提起,我怀疑他睡昏了头。
我说:〃不行。〃
他皱眉:〃你说只要我愿意。。。。。。〃
〃那是几个月前。现在不行。〃甭说现在,就是几个月前,那也是哄他的。
〃为什么?〃
〃那你为什么要去绍兴?〃
〃那是我家。。。。。。〃
〃这儿就不是你家了?绍兴是你家,那早些年怎么没听你提起呢?〃
他听出我话里的嘲讽,不说话了,干脆连饭也不吃了,甩门回了房间。我没理会他的孩子脾气,吃晚饭开电脑往伦敦方面发邮件,查询一些资料,为他的心脏。忙到十点多,想起他还没吃饭,端了粥去敲他门,半天,里头闷闷的回了一句:〃睡着了。〃
〃要不要起来吃消夜?〃
门打开了,他看也不看我,接过粥又要关门,我挡住了,观察他的脸色,问:〃还生气啊?〃
他不回答,试了一下抵不过我的力气,索性放弃了关门,房间里暖气开的很足,书桌上散乱地放了一些书,打开的一本,用钢笔卡着,是关于心血管系统疾病的。
〃自己感觉还可以么?〃指了指他的心脏,〃负担重不重?〃
〃还行。〃
〃手术的事儿,后来有再考虑过么?〃
他停下来喝粥,抬头看我,敏感的揣摩我的意思:〃要是手术,修补和置换都已经过了最佳时间了。。。。。。〃
〃移植呢?如何?〃
〃风险这么大,你要是不怕,我也不怕。〃他回答的无关痛痒。
我亲吻他的额头,我怕呀,怎么会不怕呢,可是若不做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