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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虽然极低极细微，仿佛一下子就会被这海潮吞没……可是，蒹葭却听的无比清楚。
  “我爱你。”他呼出的绝唱，只有简单的却震撼的三个字。
  然后，笑靥丛生下的他在凝固的空气中和所有人的诧异下吞咽了墨桥石。
  喉头悲怆地移动，高唱着一曲离歌……拓拔恭很快没了声息，面向端仪王后静静地倒在一堆干枯的稻草上。
  他最后说的话竟是：“母后……请你、放了他们……”
  ——结局（5）·完——
  【结局】【寂寞空庭春欲晚（6）】
  怎么也没料到会是今日这般结局——椋死了，拓拔恭吞下墨桥石死了，而所做的这一切只为某个人的这个人还是一如既往、不可改变的不爱她。端仪王后失神地倒在椋逐渐冰冷的躯体背后，倚靠着牢壁瑟瑟发抖——不是害怕而是心死。
  战斗仍然继续。瞳一手持剑在前来支援的数十个黑衣人的咽喉下轻撇下痕迹，那随风飞扬的血红如根根剧毒的针扎在端仪王后的心上。她忽然有了一种从未有过的情绪：她很后悔。
  死死护住蒹葭在怀中的陆羽只听得凄凉的话语在安静地诉说——原来这个女人也是如此可怜。
  “我本是燕国丞相之女，名唤梅淑。因母亲是苗人，自幼习了蛊术。”
  “十六岁那年，父亲意欲将我送进宫中，他那样严肃地告诉我‘梅儿，你一定要当上王后’。我其实并不懂得父亲话中的深意，只是我连帝王的面也没有见过，便要我宣誓去当那一国之母，这不仅是个天方夜谭，也叫人贻笑大方。我除了当玩笑听过外也心存了一些恐惧……父亲言出必行这一点，丞相府上下没有人敢质疑。”
  “果然我被送进了宫闱之中，并且初封便是‘妃’。”
  “我不以为喜，反而深恶痛绝父亲如此自私自利的手段。我开始对陛下避而不见，只躲在自己的一方深宫中消遣度日——是吗，要我当王后，我偏不干。半年以来，甚至连这个与我年纪相当的帝王我一眼也未曾见过。”
  “说来也怪，他一次都未召幸我——确切地说，几乎没有一个妃嫔享受过殊荣。”
  “‘帝王无宠妃’很快成为一场宫女太监嚼舌根的好话题，于是风生水起，不知道从哪里听来的——堂堂燕国的一国之君竟有龙阳之好断袖之癖！”
  “我没有相信这样的谣传。”端仪王后说着掩口笑起来，然而这笑过于冰冷，仿佛自嘲着自己的当年。她顿了顿，继续平仄模糊地说下去。
  “我甚至觉得好笑、觉得庆幸——如果这个帝王确实只喜男儿，那么我也不必费尽心思承欢膝下——只是父亲的愿望终究到达不了。”
  “错了……都错了！不该是这样的，不该是这样！”端仪王后忽然大吼起来，如席卷的滚滚江滔冲击着闻者的心扉。泪流满面……她似乎自己也没有察觉，只是用手蹭着椋冰冷的脊背，厌厌地自述。
  “这不对！我爱上了他……我却真的爱上了他。那日在梅园中的偶然相遇，气宇轩昂间透露着细腻，眉间淡淡稳重如同一座青山……我禁不住的喃喃：‘这是我的丈夫，这是我仰望终身的良人’。”
  “我自知深陷情沼必定无法自拔，况且我并不打算再回头……如父亲所愿吧，我就这样想着。当一个王后，常伴他左右，成为他独一无二的妻子，这一切岂不是十分美好？贪念……是我的贪念。”
  “然而谁一生中不生一次贪念？！”
  “只是我的贪念太大太大……我对他的爱太深太深，以至于走火入魔，最终成了恨。”
  “哈哈……如我所愿，我爬上了王后的位置，我以为耗尽心神总能够赢得他芳心一瞥，然而这是多么可笑的错误——他眼里依然只有他的弟弟，拓跋暝。”
  “拓跋暝在世时是这样，即使死了，他也是如此。那我算什么、算什么！我是他的妻子，我是他的王后……为什么，他始终看不到我的存在？！”
  “有无数次，他总想一刀封喉便随他去了，最后没能得逞而郁郁寡欢。他是燕王，怎么可以这样！他的国家……都不要了吗？甚至……要让十三岁的拓拔恭即位……是吗，这么想离开王宫、这么想抛下我吗？”
  “我不允许。”
  “呵，那日在大殿上我看到了墨桥石……那般奇异的光彩，虽是远远的望着心中也有了几分打算。他想死？我不允许，我要让他生不如死。”端仪王后想要放声大笑，却不知嘴角为何无奈地不听使唤，眼眶只是噙着打转的泪花。
  爱到深处便成恨，根深蒂固。
  “我在拓拔恭的饭菜里下了蛊，利用他接近云蒹葭，我需要墨桥石、长生不老的灵药。”
  “不惜一切代价——情蛊与心蛊并下。情蛊为了让拓拔恭深深爱上云蒹葭，而心蛊则是每当他动一份情，便消磨去他一分心志。如此一来，夺取墨桥石便是指日可待！”
  陆羽恍然大悟——那参不透的病因、举止、神情……原来一直以为是旧疾复发，只不过是“蛊”在作祟！也难怪他反复无常，心蛊……噬心，究竟多少人能够抗拒得了？然而端仪王后却算错了一件事。
  低估了情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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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寂寞空庭春欲晚，梨花满地不开门。
  人到情处情转薄，而今真个悔多情。
  无论宫闱内，或者城阙外……三生三世逃不过的，莫不过一个情字。
  低估了人心，低估了情。
  最后受伤的是别人，也是自己。
  在端仪王后悔恨的抽泣中，在场的人都对她给予了十二分的同情……可惜同情并不能挽回什么。逝去的已经逝去，想用墨桥石让拓跋祯永世不灭——永世也不得去陪伴拓跋暝，赔上的不过是最爱自己的人的性命。
  人为什么要有贪念，这太傻了。
  ——结局（6）·完——
  【大结局】【又是一年芳草绿（7）】
  祁源山的曼珠沙华如期开放，倚红偎翠，低低的摇曳着，在秋风中翘首弄姿。
  这里四季如茵，常年绿意驻守、庇护，如同一番美不胜收的世外桃源——但已经很少人知道，在山的深处居然依稀有袅袅人烟当然也有——袅袅黑烟。
  “师父，你是不是不会烧菜啊？”一个娇嗔的女音叠叠而出，哭笑不得的神情仿佛伫立在眼前。
  “咳……”那被唤作师父的男子好似极难开口，只是掩面抖动着肩膀，那滚滚的浓烟控制不住地溢出，男子俊朗的脸庞顷刻间扑上了厚厚的烟灰。
  “哈哈！”少女瞧着男子的窘态竟然天真无邪地拍起手来，嘴里念念有词：“师父，不会烧菜不要勉强哦！”
  “为师……当然会。”男子正色道，可是那握着铁锅的手却始终摇摇晃晃，不肯配合他口是心非的话语。
  “兹啦啦”……“听听堂堂”……“啧啧”……于是各种声音便选在同一时刻如山洪一般爆发出来，那气势更是使得祁源山上的曼珠沙华不禁瑟瑟发抖。
  “丫头片子，不要盯着为师看啊。”男子恍神一瞥身边，余光霎时触到少女饶有兴趣的目光，不禁轻笑出声，只觉得她可爱至极，又纯真无邪……如同一朵透白的茉莉，不过开在秋季。
  在各种慌乱之后，几盘花花绿绿终于不负众望地和一壶清酒呈现在他们眼前。
  然，饭桌上的人却没有忙着动筷，他们总要冥想一会儿才开始吃饭——那冥想中包含的是深深的思念。
  也是，自那些事情过后也一年有余了，他们最终选择回到祁源山上，只因为这里与世无争、无风无浪。
  “首先这杯酒先敬爹爹和娘。”少女爽朗道，她已没有太多的悲伤，取而代之的只有想开、并好好的过活。也许正如爹爹辞世前所说的吧——活下去，如果不是活着，再多的欢乐也不能亲自体会上。
  一如现在能和所爱的人共书朝朝暮暮，共享人世繁华。
  男子在旁微微点头会心，于是少女执起了第二杯酒。
  “敬知己，拓跋恭。”簌簌洒下清酒，地面留下了印迹，她这才觉得有些许心安理得，转过身来，将酒杯搁在桌上。
  “吃饭咯。”饥肠辘辘早已按捺不住的她，迅速执起木筷，一下盯住了眼前的红烧肉，激动的直流口水。男子笑吟吟地望着心满意足的少女，忽然有些出神——她还是一如既往地坚强呢。
  “评论一下师父的手艺吧。”男子满怀期待地望着少女，她正抹着鼓鼓的嘴角，闭着眼睛仿佛在回味。
  “唔……”她支吾着，全然不顾男子急扫而来的目光，淡淡地吐出一句：“还凑合吧。”
  “喂！徒儿越来越不乖了，竟会捉弄起师父了……为师罚你背黄帝内经。”男子轻轻蹙眉，然而竟然掩饰不住内心的欢腾……他多喜欢她这样与他开玩笑，如此便证明他是她最亲近的人。
  “不背不背！”少女笑闹着站起身来，跑开饭桌，只晃到了木屋门口，做着一副鬼脸的搞怪态直勾勾地盯着男子。男子轻笑一声便迎上她的话：“看为师抓你回来受罚！”原来少女早就在前一秒飞奔木屋而去，留给山外的夕阳一片美轮美奂的剪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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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据说：
  白擎松假借端仪王后之手篡位的阴谋败露，避免声张，他最终决定放弃野心安心做他的白大老爷。
  一年前燕王欠恙是端仪王后环环相扣计策中的一条，为的是能够出动人手追捕蒹葭——然而如今墨桥石已经不复存在了，燕王的身体也有了好转……陆羽没有将王后的事情告诉他，于是他待她仍然相敬如宾。能赢得所爱之人这样的尊重……端仪王后自然没有什么不满，或许她看开了……与其不择手段夺一份不属于自己的爱情，不如放宽心去接受事情原本的模样。
  瞳在一年前便离开了白府，他回到了小渔村，他说要陪姥姥安享晚年，尽一份孝道；虽然不舍蒹葭，但他们约定总有一天还会再相逢——到时，那会是个不一样的瞳。
  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
  待到大风大雨都过去，她还能附在他的耳旁，婉转吟唱起那首《小山调》：“暮雨不问君来处，伊人翻手相思负。千山万水对长亭，悠悠我心寄杨柳。”
  经历生离死别、欺骗背叛，尝遍了人生百味、酸甜苦辣；再久远的事物也将成为过去。
  幸福在哪里？
  他在竹林觅得她的身影，他一双大手拥着她小小的身躯，他与她并肩吟唱着《小山调》……
  原来幸福，便从这一刻开始。
  ——全书·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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