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8 节
作者:红色风帆      更新:2021-02-16 20:50      字数:4749
  “这是芍药。”陆羽淡淡道,“我醒来时它便卧在我的枕边。”
  “可是……哪位佳人赠与你的?”拓跋玥咬牙,陆羽失忆的事情只有拓跋恭知道,拓跋恭本就怕走漏风声,又怕失忆一事火上浇油引起祸患,所以顶多就将陆羽苏醒的事情告知了拓跋祯,失忆之事没敢再说。
  陆羽眉尖轻蹙,汗水却淋漓而下,似是疼痛万分。但他从不言说那份痛楚,在任何人面前。“玥儿,我是一个失忆之人,过去的事我很多都不记得了。”
  “失忆?”她惊得大呼,原来“新的生活”便是指这个?她怎么能接受……原来他只是想要忘记过去,而不是对她一见钟情。眼泪不自禁地划过脸颊,陆羽没有伸出手抹去它,于是那泪水便毫无阻挡地流经她修长的脖子。良久,她无神地望向他:“公子,玥儿不能嫁给你。”她一字一顿地说道,又诀别似的将丰盈贴上他的胸膛。
  陆羽连一丝抖动也没有,就那么空洞地直视前方。他又恢复了那无欲无求的陆羽。他本该是这样的,不是吗?陆羽没有接拓跋玥的话,他是一个失去过去的人——然而就在刚刚,他又记起了一丁点,但那又有什么用?他的记忆的那一块仍然空白的如同一张白纸。
  玥儿她不能接受的也是这一点吧。
  遗忘过去,等于背叛自己。他深知她的意思——对于一个连自己都背叛的人,却不知他会不会再背叛他人?况且,他确实不是因为爱她才要娶她。
  玥儿,你是对的。嫁给现在一无所有的我,根本毫无幸福可言。
  其实,拓跋玥对陆羽一见钟情是真的,她为陆羽可以做任何事,但她早已下定了决心,至少,也要为他的未来负责。
  爱一个人,如此简单,也如此复杂,如此舍弃自己,却也要如此为对方着想。
  “玥儿,我要问你一件事。”陆羽忽然开口,口吻十分坚定。
  “嗯。”她轻声应着,陆羽兀自帮拓跋玥穿起了衣裳。她已经,不可能再是他的人了。
  待解开的衣裳又一件件披上,他那双凤眸更有浓浓深意:“我有徒儿吗?”
  拓跋玥叩着脑袋,丝毫没有宁顿半秒,急急应道:“公子有一个徒儿,名叫云蒹葭,她是南国的公主,公子有所不知吧?多年前有一场战争,那时玥儿还是豆蔻年华的时候,南国遭遇各国围攻,南国公主云蒹葭不幸卷入了灾难,一度消失了很久……直到最近她与你一起出现在燕国。爹爹与玥儿说过,五年前云蒹葭也与你一起出现在燕国……可是那时她还在被追杀中,所以改名‘司徒蒹葭’,但是玥儿确信她一定是你的徒儿。如今,燕国已经变强,和南国已成盟友,过去的事情都公开了。只可惜……你都忘了。”
  陆羽眼皮一跳,心中大惊,她说的都是真的……那自己,又对她做了什么?他想起她柳叶似的眉,明星般的眼,簌簌落下的伤泪……就因为自己一句“很不舒服”,她徒徒受了多少的苦。自己这个师父,究竟对徒儿做了些什么!他欲掌掴自己的脸,玥儿惊叫着阻止了他,那一巴掌没有打在他的脸上……却狠狠地打在他的心里。
  月色正好,年华静好,一切都好,唯有在水一方的她不好。
  蒹葭静坐在房中,呆滞地望着窗外姣好的月色,揪心的疼痛向她侵袭……雁归师父,蒹葭要回去南国了,你的未来已定,这几年来追杀我的人也少了许多……天下安定,百姓安居。你说的对,我不该打扰你的幸福。现在,该是我回去的时候了。
  回到我们各自的轨道,不再有交集。只是,我仍然感谢上苍,四年前能够与你有一瞬的相交,来证明我们不是平行的星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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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一夜,当凤鸣阁的被那一敲门声惊醒,一切都变了。
  星星也会有变轨的一天,云蒹葭,你可知道?
  最后,陆羽和拓跋玥没有成亲,只不过当燕王大怒过却无可奈何女儿的决定,妥协着向文武百官宣告拓跋玥抱恙,婚礼延期,以此保全女儿的清誉和脸面时,蒹葭已经踏上了回去南国的道路。
  和谁都没有道别,甚至无视了拓跋恭见她不见后焦急万分的深情,一个人离开。
  雁归师父,这是最好的结局。
  而此刻,她不知道的是,陆羽正在燕国天南地北疯狂地寻找她。
  ——第十七章?完——
  【第十八章】【驿站解围·竹林会心】
  PS:各种错字漏字,跪求亲们自行54+YY、
  南国二十一年十一月初,立冬。
  她依然一件短短的棕黄色棉袄,腿脚上裹着鹿皮短靴,膝上是鹅黄色亮眼的羽裙,一如五年前,一点没变。等闲变却故人心,却道故心人易变,总归还是有些什么变了吧。大地开始冰冻,万物蛰伏不出,又是一个漫漫长冬。花也谢了,树也秃了,叶落归根,春风再光顾这个泱泱大国时,只道是来年的命数了。
  倒吸一口西风,裹紧了身上的冬衣,又朝脸部四周紧紧摁了摁——确定第一次亲手制作的人皮面具还牢牢地贴在自己微冻微痛的脸上,然后咬牙抵着寒风向燕国驿站走去。
  孤寂,在指尖打旋,她只剩一个人了,除却在暗处监视她的暗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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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燕国驿站。她忍着冰冻的痛楚咬牙推开门,一股热气迎面而来。
  暖气洋洋,喝酒的人们面色红润,咿咿呀呀地吵闹着,大抵也就是闲话着朝廷中哪个官员官阶又升高了,不然就是谁又遭贬了,琐碎的事情说的好不畅快。蒹葭苍白面容,腿脚酸麻,非着受着一整个厅里的酒气不得,只得晃晃脑袋,强迫自己清醒。
  这驿站的掌柜注意到了她,却没有笑脸相迎,只是低头自顾自算着帐,仿佛客人要怎样便怎样,只管给他钱就得了。
  蒹葭站在门口哆嗦了一会儿,站外西风大作,咆哮似的生疼。她跌跌撞撞地走到掌柜的面前,红晕坦面,眼光涣散,有气无力道:“这位掌柜,可有租用的马车及车夫?”
  “啧啧。”掌柜地扬起渍渍肥肉的油光脸,仔细打量着眼前的少女,手掌又不安分地捻着自己的下巴,仿佛能挤出肉油来。“小姑娘,你有多少钱呐?”
  蒹葭只觉得浑身火烧似的,知道这掌柜的不是善类,可是没有办法——要赶紧逃离燕国只能从最近的驿站下手。眼下最近的便是这一家了。她咬着朱唇狠狠地在腰间掏着,半晌摸出一个金色的小袋子,袋子鼓鼓的,那见钱眼开的掌柜笑吟吟地盯着钱袋,仿佛他能透视到其中白花花的银子。“喏。”蒹葭皱眉,“这些都给你,够了吧?”她确实没有那么多钱,本以为会在祁源山上守雁归师父一辈子,哪知道后来发生了这么多层出不穷的事情。撇撇嘴,向前推推钱袋。
  肥的流油的掌柜贪婪地挑着眉,迫不及待的打开袋子,正期盼倾倒出几锭大大的银元宝,谁知下一秒即刻就傻了眼——坑人哪?一袋子的铜币!他脸上立刻没了赔笑的神情,瞅瞅眼前娇小动人的蒹葭,色心突起。眼球骨碌碌地转着,硬是把蒹葭全身都瞧了一遍,这才色咪咪地吸着唾沫,顿顿的说道:“小丫头……唔,长的不错,若陪叔叔一夜风流,别说租,就是送你都成!来,给叔叔摸摸……”说着就要朝蒹葭白净的小脸伸出魔爪。
  蒹葭惊得大呼救命,然而驿站里的人们只顾着饮酒寻欢,根本没人理她一个小丫头片子;暗卫也不敢轻举妄动,怕暴露了蒹葭身份并引起惊慌——只是若那掌柜再向前一步,他们必全员出动,发誓取他首级。眼看那猥琐大叔的手就要探上她凝脂一般的肌肤,蒹葭一咬牙:索性放把毒粉,同归于尽。
  正当她从袖中掏出一包毒粉,英勇引决时,却忽的惊现一袭暗夜的纯黑色,负手生生地擒住她的手腕。那掌柜的一惊,不知何人坏他好事,刚要触碰的手吓的下意识往后缩了些。
  “轻生可不是上策哦。”他握紧她的手,附在她耳畔低语,蒹葭吃痛地一颤,那包毒粉直直地坠落在地上。那少年蹭了蹭蒹葭的耳际,蒹葭只觉一股电流直击大脑,未来得及反抗;说着那少年冷酷地瞪了掌柜一眼,流油的掌柜如一只见东窗事发老鼠,贼眉鼠目间只害怕地赔着几分笑意。少年收敛了犀利的目光,如春风般朝掌柜微微一笑,漾起涟漪,又从怀中掏出一锭锃亮金元宝,谦和道:“掌柜,这位姑娘的车钱在下替她付了——你看,这个可够?”
  “够够够!”那掌柜满脸堆笑,手抓元宝的速度快赶上无影手了,赔笑间又忍不住咬了咬——祖宗哪,这可是真真如假包换的金元宝咧!
  少年见他这般贪婪模样,摆手冷笑:“车夫不必了。”然后又转过头认真地瞧着蒹葭半红的眼圈,“由在下代劳,姑娘意下如何?”他怕这动人的姑娘路途中又遭人轻薄。
  暗卫见危机解除,便由刀入鞘,虽不知来者何人,也只好走一步算一步。
  至于蒹葭,她惊魂未定,还没弄清楚究竟怎么回事,只生生地听得“姑娘意下如何”几字,便如遭雷劈般怔然道:“好。”然后,开始盯着少年如玉的脸庞发呆。
  一炷香过后,仍僵持不下的两人。少年放开蒹葭的手,蒹葭看的入神竟忘记去揉揉手腕。
  “姑娘,在下很奇怪吗?”少年饶有兴趣地回应着蒹葭古怪的表情,心中不禁大惊失色——不是吧,小丫头片子的,一上来就看上人家了?忍俊不禁,他又将眉眼更贴近她一分。
  蒹葭岿然不动。他暗自好笑,这丫头真真有趣。嘻嘻,那就比比咯,看谁先动!
  又过了一炷香的时间,驿站中的人们见天色已晚,纷纷回房回家去了,只剩下兀自对望的两个木头桩子。这下蒹葭终于向后挪了挪,没好气的说道:“哧,和雁归师父比还差一截呢。”
  少年一愣,没明白过来“雁归师父”是何许人也,也没明白“差了哪一截”,便见蒹葭大步流星地朝着驿站门口走去,他手心手背皆受冷,一边是风吹的,一边是汗流的,他赶紧冲上前去拦住蒹葭——刚刚问她“意下如何”的那些话,感情她一个字也没听进去?少年自心发出一声笑意——他好久都没有这样快乐过了,这丫头真是个神人。
  可是外面冬风呼呼地大喘气,她一个单薄的小丫头想“羊入虎口,冻死街头”?
  “姑娘,让在下送你一程吧。”蒹葭听得一声恳切的话语,斜眼瞥了瞥一脸诚恳的少年,撅嘴嘟囔着:“你都把我后路断了,干什么还这副表情啊……别仗着自己有张好看的面孔,就蹬鼻子上脸……”少年苦笑几声,搞什么哎?英雄救美就落得这么个下场,白白被这丫头鄙视了一番。
  “唔,姑且就让你送一程吧。”少女挥手示意少年跟上自己,在离自己半米的时候又推手严肃神情道:“纵然你救了我,我感激你,但我们仍是陌生人,陌生人不可近我身。”
  这小丫头真有趣,少年来了兴致,自从出手救她那一刻起,他脸上极少有凌厉的神色,如今听她一说,只当小姑娘的娇嗔听听便罢:“好,那你若有危险,我可帮不了你。”
  “谁要你帮啦!”蒹葭脸面通红,刚刚那一阵耳鬓厮磨还令她不畅快得紧,“自有高手保护我。”说着,向着暗处狠狠地使了个赌气的眼色——这帮暗卫在干什么,吃干饭的吗?一个个武功高强,方才她被人轻薄的关键时刻,怎么一个也不出来?
  黑暗中的夜行者吓出了冷汗,公主这凌厉的眼神灼灼地烧着他们的心……公主啊,小的们真是不想为你招致更多祸患啊,驿站中大多都是各国朝廷命官,若大打出手,可不置你于危险之中?
  “哦,高手?”少年轻挑眉尖,瞧着她生气的模样捂着胸口发笑,“不会尽是些黑衣着装的胆小鼠辈吧?”
  这家伙,欠揍!暗卫们按紧了手中的剑,只要公主没意见,管他什么“救命恩人”,一刀宰了为兄弟们泄恨!可是蒹葭面上虽一副义愤填膺的表情,说出的话却极其的狠毒:“你说的也是,那你靠近过来点吧……反正我袖子里有几十包毒粉,任何有歹心的人,我绝对让他下半生跟蔫了的茄子一样!”
  少年直直地打了个哆嗦,暗卫们也直直地打了几个哆嗦……公主发怒起来,真是比母老虎还狠。
  总之,两人还是怀着八分愉快的心情上路了,尽管两人都不知对方是敌是友,但一切很快就会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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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冬夜的半秃树林,暂时的落脚。立冬稍寒,马蹄初歇,方才的小插曲虽然转危为安却独独没让蒹葭轻松……她在想雁归师父,她还在想。
  要抹去记忆中一个人的存在,何其容易?
  “夜里赶路真不容易,如今将至寅时,我们在这歇一歇吧。”被蒹葭逼着赶了一夜的路,少年拴马在树,又拿出备了的干草无趣地喂马。
  “那好吧,休息一个时辰,这里离燕国也远了……”蒹葭跳下马车,一个不稳,所幸少年身手快,少女重重地摔入他的怀里。脸颊红云忽地飞过……那少年见她如此楚楚可人的模样,竟也有一丝偷笑。
  蒹葭见他憋笑,一手推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