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7 节
作者:
红色风帆 更新:2021-02-16 20:50 字数:4743
花灯节是燕国最重要的节日。每年这一日,燕国百姓们都要亲手制作花灯,写上自己的心愿,趁着萧瑟的秋风将它们放归清波中,据说这样做的话寒冷的冬天就能平安度过,来年春天也会有好的兆头,并且许下的愿望也能一一实现,其实说到底这一切只不过是人们美好的念想,但是无数的念想拼凑起来的节日,却是意义非凡的。燕王之所以将婚期定在花灯节之后,也是为了讨个吉利。
花灯节的夜,晚风徐徐,微雨斜桥。
燕城中的人们大多数都去往城郊的禄清河边,放逐自己的心愿。城里没有锣鼓响天,吹吹打打的喜庆,这一夜是非常宁静的夜晚,因为传说若是太过喧闹,会将好运统统赶走。宁静月夜,万人空巷,无论是达官显贵,或是平民布衣,全都云集在禄清河边,将制作的花灯轻轻地放入碧波中,目送它远走。
拓跋恭为了帮助蒹葭调整心情,便执意带着蒹葭参与花灯节。
朦胧月色交织着星星点点的烛光,清波微漾,拂动着千头万绪,要把一缕欢明的亮黄卷入深深的漩涡。蒹葭与拓跋恭并肩走在禄清河边,半晌默默无言。蒹葭一直试图保持着镇定,所以没有太多的话语——但是拓跋恭还是能够听得到她急促无常的呼吸和难于言喻的肝肠寸断。他小心、很小心地去抓她的手,她想要什么他都会给她,但她从来不曾向他索取什么……为什么,至少这一刻的凄入肝脾就让他为她分担好吗?
蒹葭没有抵抗拓跋恭探入她手心的温度,任他浅浅盈握。
拓跋恭心中不快,却无处发泄……如果可以,他甚至可以杀了陆羽,只因为他让蒹葭这样伤心。但是他知道他不能,因为他也知道,蒹葭爱他爱逾生命。
于是,他只能苦笑着问她:“想哭吗?我的肩膀可以借你靠一会儿。”
她同样苦笑着回应他:“谢谢,但……能借我你的怀抱吗?我很累。”
他无言,只轻轻搂过她的头,她的发梢还留有淡淡的香气,他十指插~入她垂下的浓密,缓缓地下抚……他听到她在他怀中嘤嘤地抽泣,肩膀不可遏制的抖动,如同一朵经过风吹雨打而将要枯败的茉莉。
呐,蒹葭,你许了什么愿?一定又是希望雁归师父赶紧恢复记忆或者是希望他会幸福的愿望吧?傻瓜,你就不会担心自己一点……不要让我这么为你担心啊。兀自更加搂紧怀中的天香美玉,她的面容已经从苍白哭成了惨白。
这该是怎么样的爱啊?拓跋恭悲伤地思忖着。
突然间,一阵清风拂过耳际,轻蔑与不屑的清声在蒹葭耳边响起:“口口声声说喜欢我,你就是用这种方式吗?”蒹葭感觉腰际一紧,左手已扣入陆羽的指缝,她惊慌失措地陷入另一个怀抱。
“你……”拓跋恭咬牙切齿,方才那一下他为了不弄痛蒹葭才松开了手。嘴角扯出一丝冷笑,神医陆羽,他来干什么?
蒹葭也十分惊讶,停留在他的温暖中,她的脸一下白一下红,映着素茫的月色,身边如繁星闪烁的点点花灯悠悠地流向远方。他的怀抱还是拥有暖暖的一缕清香,她非常贪恋,可是蒹葭知道现在不是应该眷恋的时刻——酥痒的感觉,陆羽正与她耳鬓厮磨,极其诱惑的嗓音探入她的耳:“蒹葭吗?也不过如此。”
她微微一怔,胸口痛楚难忍,她在他的怀中一点点滑落——连挣扎的力气也没有了。勉强吞了一口口水,虚弱地话语飘出:“你来干什么……”
“我来……”陆羽扼紧蒹葭的手腕,狠辣的目光刺穿她无助的眼,他用力的提起蒹葭,蒹葭吃痛地喊叫,手腕处明显显出了红痕。拓跋恭愤恨不平,几乎要冲上去跟陆羽拼命,却被蒹葭的眼色一次次的阻止,它仿佛在说:“拓跋……不要……”他只能忍,忍到无数滴汗水在额角沁出。
还未等蒹葭站稳,陆羽蓦地放开蒹葭洁嫩的柔荑,狠狠地瞪着她——那种眼神仿佛希望她永远消失一般。蒹葭如一滩软泥跌倒在地,她甚至忘记去心疼自己的手腕。“我是来还你东西的。”陆羽不正眼瞧她,一手猛地扯下颈上的珠子,扔在地上:“这是你的吧?”
蒹葭无神地瞅了一眼滚落的墨桥石,那颗石头已经没有任何光辉。她送给他的护身符,于他来说,不过是废物。她颤抖着拾起墨桥石,眼泪早已簌簌地温热着那颗手中的珠子。
“你怎么能这样……”她泣不成声,匍匐在地,紧紧地将墨桥石贴在自己脸上。拓跋恭赶紧冲去扶起她。待蒹葭坐稳,如玉的仙人已经远去,只留下余生的失落——还有那云淡风轻的威吓:“明日,希望你不要出现。”
月影星辰,明明这么美好的夜景,明明你说过的那些爱,为什么现在都成了悲哀。
“他这么讨厌你,你为什么还不肯离开他?”拓跋恭气不过,却又无比心疼憔悴的人儿,紧紧地拥住,像是宝物失而复得。他伸出修长的手指想要触碰她因泪水而抽搐的脸庞,却始终遥不可及,只能生生地悬停在半空中。
只因着她嗫嚅了一句:“都是我欠他的……”
他无言以对。为什么,在你身边的不是我?拓跋恭只能一遍又一遍不停地质问自己,却得不到回答。
清清河流夜下淌,淌尽相思难说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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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灯如昼,泛波碧流,那些漂浮在禄清河上的烛灯载着燕国百臣民的欢声笑语和少女的深深情意流淌至远。
“有人说,灯即是等,所以花灯有等待守候之意。
雁归师父,我愿意无止尽的等待你未知的归期,只因为这一生,你是我的宿命。”
——第十六章·完——
【第十七章】【红烛罗帐·情深缘浅】
翌日,陆羽与拓跋玥大婚。
唢呐金锣吹吹打打,歌舞昇平共贺天日,拓跋祯和端仪王后同坐龙椅却是两张完全不同的表情——一个笑逐颜开,一个额间沁汗。拓跋恭与蒹葭一同坐在文武百官之中,因着拓跋祯太过欢喜所以并没有注意到。蒹葭神色平淡,只直直地注目着一身驸马衣饰的陆羽,他的目光停留在罗帐的方向。蒹葭知道他在等拓跋玥。
殿下早已没了声响,满朝文武坐于宴上,皆安静地等待新娘出现。因陆羽长年宿住祁源山上,这一次的赐婚又比较仓促,所以省去了许多繁文缛节,并决定将公主与驸马的新房安置在王宫的一处宫殿,名曰“颐悦楼”,以后陆羽也不必再回什么祁源山……木屋竹林,曼珠沙华,都不需要了。
如果会是这样,那也好吧。蒹葭苦笑,两不相欠,不必横生苦痛。
“请新娘入堂!”媒婆笑吟吟的宣告,这下满座宾客都鼓掌欢腾,喜笑颜开;拓跋祯大呼“甚好!”,端仪王后抹着泪花,又故作安慰地笑笑;至于拓跋恭,他的心思全在蒹葭身上,无心随意附和着气氛。蒹葭嘴角微微上扬。
此时,只见一个妙龄女子头顶着红帕相遮的描珠凤冠,身被艳艳红裙,步步莲花,娇态自现。身边的宫女红云粉脂,拥着倾国倾城的少女,缓缓地走出罗帏。满座俱惊叹,唯有那些个人儿无心相赞,只硬生生的瞟了陆羽一眼。
陆羽笑脸相迎,他一身玄端礼服,缁衪纁裳,里层白绢单衣,脚踏赤色云履,神色间显出仙人的气息。这一对,可谓郎才女貌。
众宫女扶拓跋玥至陆羽身旁,拓跋玥步履不稳,一下向前冲去,侍女大惊,忙要赶去搀扶已无时,恰时陆羽揽过拓跋玥的身子,她便稳稳地落入陆羽怀中。喜帕下的女子已羞红了脸颊,嗔闹着嗯哼几声——所幸有喜帕遮面,不然还不让人家看了笑话去?羞涩地别过身,鼻尖还环绕着男子清新的衣香。陆羽酥酥地在拓跋玥耳际吟哦:“别急。”瞬间,绯霞又映上少女的面容,她娇嗔着褶皱着衣角,却被刚惊魂的侍女搀面向燕王燕后。
做父母的自是欢喜地瞧着眼前的新人,端仪王后那会儿拒绝的神情也荡然无存。
“一拜天地!”媒婆喜庆地朗声道。
新人转向殿门,盈盈叩首。
“二拜高堂!”
又转回身,盈盈再拜。
“夫妻对拜!”
蒹葭在某一处苦笑着凝望陆羽缓缓弯下的腰际,前一秒他还直立的背部,下一秒却已为眼前风华绝代的女子折腰相拜,她的心仿佛要渗出滴滴鲜血来。
陆雁归,你要的生活,我给你,你舍我而去的那一夜,我们两不相欠。
拓跋恭见蒹葭欲哭无泪的表情,想伸出手去给她些许的安慰,奈何眼眸中她的身影愈来愈远,最后竟成了遥不可及的念想。一刹那,她留给他的只有她——茕茕孑立、形影相吊的背影,他站在她背后,可望而不可及。
“礼成!送入洞房!”依旧那清脆喜气的人声,殿外敲锣打鼓的又忙活开了,乐音震天,丝竹惊心。陆羽和拓跋玥在一干宫女的簇拥下,移步颐悦楼。拓跋祯笑颜丛生,只向着同样欢颜悦色的端仪王后举杯,嘴里念念着:“好啊!甚好!”端仪王后抿唇回敬着燕王,潮红染面,心中欢腾。满座文武皆是客,举杯相向,大殿一派大喜之气,火红的霞光衬托出人们红云满布的脸庞。
蒹葭伫立在金碧辉煌的大殿中,目送着一对新人的远去,眼角涩涩的,只胡乱撩起一壶酒便往肚里灌。酒入愁肠,满目相思泪,拓跋恭急急地去扶她,却听她生生地低语了一句,便又痛心地惊住。她言——
天下男儿皆薄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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颐悦楼,繁琐礼节后四目相对的二人。摒退所有宫女,兀自对望的二人。
红烛婚罗帐,玉人泪眼眶。拓跋玥盈盈落下的泪,犹如一颗颗在昏黄中泛着荧光的夜明珠,陆羽摘下沉重的凤冠,轻轻搂过她的头,抚摸着她柔顺如水的发丝,她安静地如一只小猫依偎在他的怀中。
十八岁的她蹭了蹭他柔滑的面颊,然后仰起头天真的对上他深邃的眼眸,细细软语于齿间飘出:“公子为何会选择玥儿?”
他轻吻过她的眼眉,眼中的柔情蜜意不胜言说,可那份云淡风轻仿佛是他骨子里的东西,所以说话时总免不了有那一份感觉:“不瞒玥儿,我想要一种新的生活。”
“新的生活?”她脱离他的怀抱,芊芊玉手攀上他的胸口,动手为他宽衣解带,烛光星星,辉映着娇莹莹的面色,“公子,玥儿会让你每日都欢喜。”她呢喃在他耳边,陆羽轻轻环上她的腰……这般的亲近,似曾相识。他忽然有种震惊的感觉——大约又是过去的事情了吧?那些痛苦的,他不要,不要想起。
绯红的婚服,如血一般映入他的眼,他只觉得一阵头痛之感,汗水顺着额角流下。他反客为主,将拓跋玥粗暴地压在身下,着了魔般慌张地去解她的衣服……那般噬心的感觉,那血绽如薇的色泽,这种感觉太煎熬了。他疯狂地去解拓跋玥的衣裳,直到只剩下一件红色的肚兜。
他停下手,在她身上喘着粗气。
为什么,永远抹不去那抹血红?他放任飘忽的眼神在她的肚兜上游走,拓跋玥朱唇红面,早已羞涩的不得了,只不过她眼神中流转着因欢喜而晶莹的泪珠,娇若明玉,翩若惊鸿,楚楚动人。
“公子……”她呻吟似的娇嗔道,又素手绕上他的衣领,害羞地解着。一件一件,一层一层……拓跋玥的脸色潮红难当,陆羽直勾勾地盯着她的肚兜,真让她不好意思透了。不过转念一想,自己总是他的人了,那一层薄如蝉翼的衣裳总归不是障碍。
窗户未关,晚风一波一波。秋日里的风最是无情,也不管人儿有情无情。
秋风猎猎,秋意正浓。那一阵清风落上拓跋玥火红的肚兜,撩起那轻薄如纸的遮羞布,然后拓跋玥雪白的肚皮便赤裸裸的呈现在陆羽跳跃的眼眸中。记忆……如风如雪,片片刮人心伤,片片残人心死。一段一段的、陆陆续续,他头疼欲裂——那肚皮上雪白的肌肤他见过,就在那段暗无天日的记忆里!他记起来了——有一把刀,曾在一具白皙的身躯上划动,拥有身躯的少女毫无反应,执刀人偷偷瞥过她娇美的容颜,浅浅的呼吸拨人心弦。
他浑身情不自禁地一抖,那个执刀的人——就是他,陆羽!而那具雪白的身子的主人竟然是——死缠烂打留在他身边的蒹葭!他猛地惊住,想起蒹葭泪流不止的眼……他昨日,都对她做了什么?践踏、蹂躏她的自尊吗?难道如她所说——她真是他的徒儿?不对不对,或许只是他的病患又说不准呢?
身下的人儿突然停住了手,陆羽方才微微的抖动身体,竟然有一样东西从他的衣间匆匆滑落。拓跋玥惊愕,她认得它——爱情之花,芍药!只不过这芍药花已经丧失了光泽,干瘪瘪揉作一团。
“公子,这是?”她疑惑道,她知道陆羽是神医,身上总要带些草药,只不过这枚芍药已经失去了药用价值……他却还带着,那么,可是还有什么别的价值?她不敢再想,“伊其相谑,赠之以芍药。”诗经里的句子成了她担心的来源。
“这是芍药。”陆羽淡淡道,“我醒来时它便卧在我的枕边。”
“可是……哪位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