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 节
作者:
红色风帆 更新:2021-02-16 20:50 字数:4740
“我很想你。”低低的男声。
原来连文月,便是连赋香。
“文武相背。”连赋香泪目而道,“泷凛,你我今生既然已无可能,你又何必执着呢?”
“这个世道是不会允许我们在一起的啊。”
泷凛一把搂住面前清瘦淡雅的女子,十年来,她瘦了,人也苍老了许多……自己没用,竟然前几个月才刚刚听说她的病情加重。她是他的妻子……自己却没有尽到丈夫的责任。可是,你怎么可以说我们没有可能?你还记得你送我的珍珠手镯吗?那样的手镯府里要多少有多少……可我偏偏珍爱你送的,是啊,因为是你送的……所以我便戴着。如此特殊的意义,这是我们的纪念……你可曾忘了?
泷凛哑言,他想告诉她他是多么坚定地守护着当年的约定,漫漫长夜,每时每刻都盼望着她的讯息。而真正拥她入怀的那一刻,他竟颤抖的不知道说什么好。
父亲不喜赋香,却拗不过儿子固执,便假意答应他娶赋香为妻。大婚之日,父亲派人调包了新娘,洞房中,当他掀开新娘的喜帕……那种错愕和一生的绝望无以名状。他被父亲骗了!骗了去娶将军家的三小姐!他看到静坐在喜床上囊中羞涩的小姐,只觉得苦痛刺心,仰天大笑——命运竟狠狠地把他们耍了!
这是命运,这是孽缘。
他娶了将军家的三小姐。他不情愿,却不得不情愿。
凤阳府的少爷?他又有什么稀罕!洞房花烛后的第一天,他不顾阻拦跑出府邸,只为到宵月楼再见她一眼……他心想着或许他能够解释清楚这一切的阴谋。但他错了,十七岁的他果然不够成熟。
连赋香只一身素衣,自顾自擦拭着窗子,未正眼瞧他,语气平淡:“赋香不认得公子,公子请回。”
他恍如被惊天之雷劈中,怔怔地立在原地。
回不去了,都回不去了。
往后的十年,他的生活和炼狱没什么区别。每天和自己不爱的女人同床共枕,自己心爱的她却不知道在受什么样的苦,他的心里不是滋味。父亲担心他闹事,便几乎将他禁足……每日每夜,当他思念她的时候,也只有拿出珍藏的锦盒,偷偷地抚摸着那只珍珠手镯,仿佛那是他生命的全部。
“赋香……赋香。”他流泪,他心酸,但他无以言说。埋藏在心里的那份执念,在这样凄楚无望的十年里一点一点消磨……他还在等,等她回头。他二十六了,却还天真地幻想着,或许他暗暗等她的时候,她会不会刚好也在等他?
半年前,偶然间听得她当上了宵月楼的掌柜,宵月楼已不再是当年的烟花柳巷,而是成为了“内似酒馆”的青楼,他忽地松了一口气……赋香曾与他说过的,她不希望这些纯净的灵魂堕入风尘。他真心为她开心。
然而几个月前,却又听闻宵月楼掌柜的病重,宵月楼虽是挂着牌子,实质上已没有太多主顾。他忧心如焚,想知道她的病情究竟怎么样,却苦于父亲的命令……于是想起了神医陆羽,派人打听了陆羽的行踪,偷偷飞鸽传书求他帮助。
可是没想到赋香会那样说。她说她叫连文月,连赋香、他的妻子……已经不在这里了。
“文武相背,日月无悔。”互相的承诺,原来这么轻。
“连文月是吗?”他咬牙,又加紧搂住了瘦弱的身躯,“你不知道文武日月,文月与赋香这两个名字有多么相近?”
“你的病情怎么样?神医治好你了是吗?”
陆羽皱眉:“在下未替姑娘医治。”
泷凛大惊,怀中的女子却苦笑着摇头,清澈的眸子对上那般温柔:“这病积了几十年了,神医也未必治的好——我没有多少时日了,况且,我也不想再受罪了。”
“活了四十年,够了。”连赋香淡淡地说道,她或许早已看透了生死。而陆羽也明白眼前的女子并没有求生的欲望,即使治好了,她心里的那个死结也会害了她。
“不会的!我不会让你死。神医,救救她!”泷凛心里慌乱,惊愕着连赋香说出的话语,又大悟似的恳求着陆羽。
“雁归师父……救救姐姐啊。”蒹葭在一旁哭成了泪人,拓拔恭拍拍她的背,安慰着她。
“不是师父不想救,只是……已经不能挽回了。”
对于无法挽回的事情,只能释然。原来,真是如此。
可是,必定有人不会放弃。
“你说不能挽回是什么意思?不会的……你是神医,你一定能救活她的!”泷凛的热泪止不住的流,滴滴滚落在连赋香惨白的脸颊上,那些水珠在燃烧,燃烧着他们最后的痴情。一切还未开始,一切便已结束。曾经幻想的未来么?真的太天真了……
人生自是有情痴,此恨不关风与月。
那些陆羽、蒹葭、拓拔恭都不能明白的感情,如今这么坦白地放在他们跟前,也许能够懂得一些。但是有些人,一生都不可以动情。陆羽明白,他便是这样的存在——所以他只能看着,看着这些为情所困的人们慢慢地迷惘,沉沦。
“别说了,泷凛。”连赋香挣脱了泷凛的怀抱,直了直身,眼神哀怨地看着泷凛:“‘文武相背’,我们本不是同一世界的人,又有什么资格谈‘日月无悔’呢?洞房花烛那天,你父亲来找我……我便知道我们是不可能的。又何必呢?是我要退出的,我本就是属于宵月楼的,而你却是凤阳府的少爷……你还不懂吗?况且那时你才十七,大好的年华,怎么能够娶一个三十岁的风尘女子?你娶了将军家的小姐也好……我们便可以再无瓜葛。”
说着这些话,其实她想哭的,然而她没有哭出来,十年的时间已经将她变的坚强,也让她把这场红尘孽缘处处看破。
“就让妾身最后为泷公子献一曲吧。”她拂袖坐到筝旁,眼角下淡淡的泪痕让人看不真切,她苦笑着望一眼泷凛……那男子也是一样的表情,这份凄苦,旁人是不曾理会的。他们明明离的这样近……中间却隔着一堵无限延长的墙,而他们各在一旁,永不相见。
她不敢再想,怕控制不住泪水的放肆,只恨恨地唱着:
“我生君未生,君生我已老。
我离君天涯,君隔我海角。
我生君未生,君生我已老。
化蝶去寻花,夜夜栖芳草。”
……
等到素衣女子拼着最后的力气唱完这曲,她也瘫倒在琴上,紫袍男子大呼“赋香”,便冲上去横抱起了她。待将她放在闺房床上,陆羽为她号脉时,为时已晚……或者说本来这一切就已经晚了。素衣女子还剩下最后的一口气也只对着眼前泪流不止的男子温润地嚅了一句:“我也在等你,但来不及了。对不……”“对不起”还未说完便再也没了声响。一瞬间,床前男子悲恸大哭,哭声响彻了整个宵月楼,但即使如此,床上肤如凝脂的绝尘女子也没有再回应他。
听闻了妈妈的死讯,全宵月楼的女子都来为她送行。其中叫燕儿的女子哭的尤为伤心,她知道妈妈当初所说的“为了连赋香”,其实却是为了眼前悲痛欲绝的公子。
凤阳府泷凛。
他为她掖好衾被,拢了拢她飞悬瀑布般的青丝后,轻轻地吻上她的嘴唇,生怕碰伤了她,宵月楼的姑娘才知道——原来连妈妈深爱的男人也爱她如此之深。只是,这一世,他们便是无缘了。
连赋香,泷凛。陆羽暗自念着这两个名字,没有任何的表情,只是想着祁源山上的曼珠沙华是不是已经枯萎了呢?蒹葭却已止不住的痛哭,朦胧间她喊着“姐姐”,却也喊着“娘”。而拓拔恭的胸口又开始疼痛,他极力稳住,最近这种痛楚越发频繁……神医的药也只有一时的功效。
后来,泷凛安葬了连赋香。若是十七岁的他怕是会赌气和她一起去了,但十年过去了,他和当年又不再相同。爱和纪念一个人并不要用殉情的方式,他明白的,当初连赋香之所以不愿再和他纠缠,也是为了他能有个幸福的未来……只是这样他真的会幸福吗?没有人知道将来的事情,他自也不会知道。
若这一秒能够停止该多好,如果那一秒不曾与她相遇该多好,是不是劫难就能逃避,是不是孽缘不会再继续,是不是她就不用这样凄凉的死去,是不是他们不必受这么多相思之苦?是不是……是不是……他喃喃着。
可是,没有“若”。可惜,没有“如果”。所以,也没有“是不是”。
——第八章?完——
【第九章】【落花有意·小槿暗许】
PS:在这章开始之前,小汐先要感谢一些人。一些认识的人和一些不认识的人。因为有你们看我的文,我才有写下去的动力。曾有一个星期停止更新,那时候真的有一些失落的,小汐十七岁,高中生……所以有念头希望得到关注,努力得到认同。小汐知道自己文笔不是很好,平常书看的也不多,只看一些玄幻和武侠,妈妈总是说我早该将名著看完,我却迟迟未动。可能写这部小说只是心血来潮,但是却真的想用精力去完成它……虽然不知道那会是什么时候。有时候会觉得一章4000多字太多了,所以想着是不是要像其他人一样分开发表,可是又犹豫了,或许这个年龄就是喜欢和别人不一样吧。于是我还是坚持自己的习惯。写不了几百章……但会给这部处女作画上一个满意的句号,希望每个特别的你能给我一点小小的期待。这是我最大的心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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宵月楼的事情了结之后,因着其间也没有其他治疗任务,陆羽便要领着蒹葭回祁源山,而拓拔没想到这么快在外的历练便要结束,虽是不舍得蒹葭,却也打算回燕国继续当他的太子。蒹葭的人皮面具做的极好,只能说神医不愧是神医,一路上除了在燕国大殿上被质疑的“小意外”以外,他们未在遇到其他麻烦,甚至与他们十分亲密的拓拔恭也没有察觉到蒹葭易了容。但是即使如此,陆羽仍然有不详的预感,近日观象的结果并不佳……在这片大陆上有一个传说,传说每一个人都有自己的守护星,星星的轨迹便是与人生的轨迹相重合。(PS:这个是汐在哪本书上看到的,时间长了也忘了是哪本书了……不过觉得这种说法特别美,于是就借来用了。)而对应蒹葭的守护星“南云星”近日却较平常黯淡许多,而且轨迹稍许紊乱,这也许便说明……蒹葭即将有性命之虞!
陆羽皱眉,他曾答应过云岩要保全公主,如今却不知星象在暗示着什么……就连云岩的守护星也偏黯淡,或许……墨桥石又会给南国、蒹葭带来什么劫难?看来此地不宜久留,还是回到祁源山会比较安全吧。
马不停蹄,日夜兼程,陆羽想要赶快回去。马车上,睡在他怀里小人却一无所知,反而甜甜地沉醉在梦乡中,偶尔呓语着“师父……爹爹……娘”,陆羽轻轻捏了捏她的鼻子,她反抗地闷哼一声,这使他又想起他的妹妹——那个笑若银铃的女孩。拓拔恭在一旁嫉妒地看着这对师徒,没有吱声,只是捂着胸口,毛病又犯了吗?他苦笑……遇到蒹葭后他的生活和情绪似乎有些混乱……自己到底怎么了。
一个月后,他们在秦国某一驿站暂时落脚。
因着这一个月几乎都在赶路,蒹葭心里烦闷,好不容易在驿站休憩一下,蒹葭便吵着闹着要去城里逛一逛。陆羽知道她一定是累坏了……心中那份对妹妹的宠溺默默地被激发出来了,他温柔地摸摸蒹葭的头,“好。”
他知道她有劫难,但他必定拼着性命保护她。
拓拔恭也是这样想的,他有一些武功,但他平常都是一副文弱的书生样。
秦城里十分热闹,婀娜多姿的女子撑着油纸伞翩跹而过,吸引了许多风流才子的目光。小贩的吆喝声活络了整个秦城,小孩子们互相追逐、扔石子的娇声更是显得快乐、美满。蒹葭被眼前的惊呆了,一双白嫩的柔荑环着臂,眼里笑出了泪花。她是有多久没有看到这么美好的场景了?她匆匆摸上颈上的小珠子,忽然有一种真实存在的感觉……她被雁归师父救活了,她没有死,所以才能享受如此妙不可言的这一刻。喜极而泣……人活着,竟是这么好的事情。
颈上的墨桥石也微微泛光。
“雁归师父——蒹葭想去买那糖葫芦!拓拔,你陪我一起去吧?”正巧眼前走过一位卖糖葫芦的老妪,她衣衫褴褛,却十分慈祥。稻草棒的糖葫芦甜美得诱人眼球。
“嗯,你们快去快回。”陆羽应着,心中不好的预感却越来越强烈,反手搂过蒹葭,素袖在她面前晃了晃,蒹葭脸上早已红云遍染,“小心点。”说着又闪过拓拔恭前面,轻声道:“好好照顾她。”
于是蒹葭和拓拔便兴高采烈地跑去老妪那边了,拓拔恭暗自纳闷:“不就转了一个弯吗?好好照顾她又是什么意思?”转头看向陆羽,他只是蹙眉,冥想着什么。
“喂,拓拔!你要不要?”手中擎着香甜四溢的糖葫芦,蒹葭如获至宝,入口浅浅的舔着。
拓拔见她模样实在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