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 节
作者:
红色风帆 更新:2021-02-16 20:50 字数:47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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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哈哈哈!”长孙王后忽然仰天长笑,凌厉的眼神让人明白她并不是一个普通的女子。“诸王可知如何使用墨桥石?”
“废话,煅烧七七四十九天后,待其冷却,磨成粉末入口便可长生不老。”
嘴角扯出冷笑,如同一朵冰冷的紫阳花。“不错,然而这功课你们做的却不到位呢。墨桥石确实是此般食用,可是呢……如果直接入口你们猜会怎么样?哈哈……我会死,你们也得不到它!冤冤相报何时了,今天这冤孽就由我——长孙倾来终结。”
她笑靥如花,那是她今生的最后一个笑容。吞下这颗珠子,一切便结束了。撑了这么久,飞鸽传书,算算时日,云岩也该带着军队赶回宫里了吧。到时这些贪婪的人,一个都跑不掉。整个潇云阁已经被埋伏的南国侍卫重重包围,那些人做梦也想不到吧,自己处心积虑支开身边的守卫没有命令不准他们进入宫殿,目的本是绝了某些人抢墨桥石的贪念,然而,料这些贵族武功盖世,又怎么逃的了禁卫军的封锁,又怎么逃的了快马加鞭赶回来的南国将士之手?人为什么要有这么多的欲望……不竭不尽,这太傻了。
蒹葭……云岩……再见……
长孙王后闭上了双眼,张开了樱口,欲将墨桥石送入口中。眼角的泪尚有余温,她知道,总会冷却,这一生,有云岩这么多的爱……足矣。
“娘!娘!……不要,不要啊!”是谁?唤着、唤着娘……不可能、不可能啊!长孙王后阖上的眼眸又突然睁开,撇头看向潇云阁的方向,泪眼朦胧中,一个身着鹅黄色丝袍的少女正朝她奔来,声嘶力竭的喊着“不要”……不可能,长孙王后难以置信的摇摇头,希望这是梦境,不可能,蒹葭应该已经随着兰嬷嬷逃跑了啊!她手一抖,墨桥石便落了下来,一路滚向了蒹葭……
“蒹葭……别过来!危险!”长孙王后喊叫着,然而对望的人儿似乎没有听到,反而跑的更快。
“赶紧拿下王后!”“唰唰——”不消片刻,一把宝剑已经架上了长孙王后的脖子。“长孙王后,休怪本王无情。”林绛按不住性子,一剑刺入了长孙王后的腹中。“哈哈,杀了你,那小女娃也逃不掉了。墨桥石终归是本王的了。”
“啊!”长孙王后凄凉地喊叫一声……她算了那么久,怎么就没算到蒹葭不肯逃跑。她一直很懂事很听话,天真无邪,脆弱地如同水晶。然而,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这颗水晶却也坚强起来……开始反抗命令了呢……身体如羽毛一样轻,长孙王后如断翼的莺燕,婉转倒地,嘴里还念念着:“蒹葭……快跑……”
“娘!娘!你怎么了!你别吓蒹葭啊……娘。”长孙王后身边都是持剑的王侯,逼得蒹葭不能近身。她拾起墨桥石,双手捧着,凄惨地喊着长孙王后……可是王后却已经听不见了。她本想这一世能与云岩厮守,诞下一男半女的,过与世无争的生活,这也是她的福分。一生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只凭你如何去活。她算有福的吧……已经享了十年的天伦之乐,这也够了。长孙王后只觉耳里轰鸣,意识在一点点地流失殆尽。蒹葭……娘对不起你,娘没有保护好你……蒹葭……慢慢地,呼吸最终停止了。
“娘……爹爹……”五米外的女孩已哭成了泪人,凝望着长孙王后冰冷的脸庞,心中最后的防线也逐渐攻破。“是你们杀了我娘,你们为什么要这么做。”
“哟,”龙烨放肆地笑了一声,又踢了踢长孙王后的身躯,确定她没了生气,便又无耻地说道:“小公主,您这不是明知故问吗,难道你娘没跟你提起过你手中的珠子有多么重要?”
“我知道,长生不老罢了。”
“罢了?”程广扭曲的脸、贪婪的眼盯着蒹葭,“小公主,你既然如此不在乎,就把这珠子给我吧……我们对它可不只是‘罢了’的念头。”
“你们也太狠了。趁虚而入,不知道杀害了多少无辜的人,还……还杀害了我娘,一命换一命,你们有几百条命也不够赔!想要这珠子?你以为把我娘杀了我就会给你们?你们做梦……”蒹葭不知哪来的勇气,突然微启朱唇,似是要效仿长孙王后吞珠。
“你……你别!”诸王急了,她要是真吃了这珠子,长生不老不就泡汤了!不行,必须赶紧拦住她!于是,众王撇下倒地的长孙王后,甚至差些踩着她的跨过她奔向蒹葭。他们忧心如焚,生怕这女娃做出什么出格的事。
“刚刚的,以前的,算在一起,你们别想长生不老……”蒹葭愤恨地斜瞥了一眼慌张的诸王,那颗奇光异彩的珠子顺着咽喉汩汩而下,有些鲜血的味道,蒹葭感到自己浑身无力,困乏的不行,知道自己马上就要死了,于是只是低唤着:“娘……蒹葭来陪你了。”说完,应声倒地。胃里翻江倒海,她明白生命在一点一点流逝,然后终于没有知觉。
南风十六年秋天的某一晚,据说南国潇云阁中着了一场大火。火光冲天,仿佛听到了上苍的哀鸣,当南国国君云岩赶回潇云阁,只发现毫无声息的母女二人。云岩发了狂,知道诸王尚未走远,便出动所有兵力誓死诛杀各国国君替辞世的母女报仇。仿佛如他所愿,那日狂风大作,呼啸九天,诸王回国之路并不顺利,在途经断肠崖时,纷纷坠崖,国君既死,自然元气大伤,在那之后的五年之间,也并未听闻各国有什么动作。只是那晚风太大,吹的整个潇云阁红光映天,同时伴随着凄凄切切地啼哭,煞是壮观。
天若有情天亦老,可即便是上天的深情也换不回曾经的美好时光。
几日后,王后和公主大殓。阖上王后棺木的那一刻,云岩哭倒在旁。
“白首与共念无双,连理同当亦无常。”
“妾心如磐石,莫转一分一毫;君心妾可知,当为天下思量。”
“妾心犹不悔,落花时节初逢君;翻请君莫悲,生死争教两销魂。”
这是她写与他最后的诗句。本想一辈子圈住她在他身旁,于是用了极好的药物,但奈何无用,王后的尸体仍发出了淡淡的异味,云岩这才没有办法,只好送她入葬。
半城缟素半生伤,半卷相思亦奈何。
生与死,阴阳隔,其实说起来也没什么,但对于经历过风风雨雨的人来说,那真是一首悲歌。云岩与长孙倾有着那么多的曾经,感受到了相知相守的可贵,所以当长孙倾死时,云岩才悲痛万分。如此看来,平淡一生的人似乎也无法体味生死的痛楚;绝情一生的人才能大彻大悟,然而那一生便也只是虚度。想来,云岩和长孙倾又是幸福的,因为他们有所经历,他们彼此珍惜。
“陛下!公主她……她似乎还有气息!陛下赶紧去看看!”云岩被侍女的话一惊,从绝望中清醒过来……还有气息……蒹葭还活着?他抑制不住欣喜之情,赶忙赶到蒹葭的棺木旁,将食指和中指抵在人中处,果然感受到了呼出的微弱的气息。
蒹葭还活着!……她没死!
云岩立刻从棺木中抱起蒹葭,吩咐侍女王后的大殓他日再举行,便匆匆横抱着蒹葭向着宫门而去。
无论如何,一定要救活她。
——第二章?完——
【第三章】【蒹葭苍苍·如玉神医】
不知翻过了多少崇山峻岭,不知渡过了多少江河湖泊,只知道这茫茫人海中唯有他说不定能够救蒹葭,而他尚在距离南国万里之外的祁源山,云岩自是半刻也不消停留,马不停蹄地向着祁源山奔去。
蒹葭,爹爹知道你很坚强……一定,要撑住。
就这样日夜不休地赶了两天两夜,终于到达了祁源山山脚。云岩探了探身中人儿的鼻息,她的呼吸不十分均匀。只见这身着鹅黄色衣袍的少女昏迷时脸上写满了恐惧和悲伤,想是经历了难以想像的恐怖。云岩的泪珠顺着脸颊落在蒹葭凝脂般的脸上,倾儿,你用生命保护的蒹葭,她还活着,我一定救活她;所以请你,放心地去。
萧索的秋风呼出悲凉的意味,“枫叶荻花秋瑟瑟”,此情此景难免令人多愁善感。云岩不仔细再想,抱着怀中的蒹葭赶紧下了马车,因祁源山山路坎坷难行,马车上山有极大危险,所以云岩便兀自抛下马车,毅然决定步行上山。他紧紧地抱住蒹葭,生怕有个闪失他便永远失去了她,身旁的侍卫见君王如此拼命,眼睛一酸,纷纷主动请求换手。然而云岩微微摇头,淡然笑道:“朕是她的爹爹,这是朕必须亲自做的事。”
又不知是爬了多久,直到手脚精疲力竭,汗水湿透衣袍,他们也未曾看到目的地。云岩不肯止步,他知道若是多耽搁一秒,也许就会错过蒹葭的重生。山路险峻,堪比蜀山;父心如石,巍然不动。再坚持一下……只要一下,云岩咬咬牙,又迈开了一大步。
半个时辰过后,似乎离目的地不远了。云岩一行分明听到了悠扬的木笛声迟迟而来,很快,便见到了一座木屋,屋旁是大片的曼珠沙华。倒吸一口凉气,来不及多想,撑着最后的力气一路小跑至木屋前,跪倒在地,高声呼道:“神医!请快救救小女!”
木笛声忽地停住,空气中弥漫着曼珠沙华特有的阴郁,一柱香过后,屋内才有淡淡地声音隔着窗传来:“令爱所患何病?既然能够翻山越岭、耗费时日来到此处,想必病情也未十分严重,能撑这么久,何不再寻郎中一试?”
云岩虽知道神医是会摆点架子,可没想到他千辛万苦来到此地还未曾与神医谋面,便被无礼地下了逐客令。云岩不甘心就此放弃,低头凝望着怀中少女倾城的面貌,她才十岁,还没有长大,怎么可以就这么消逝?他有种悲伤的冲动,然而却装着坚强,又一次对着屋内的人高声:“小女生食了墨桥石,神医也知此番必是劫难,天下郎中皆不可救治,这才找到神医。”
“哦?墨桥石。那可是个好东西。只是恕陆羽无能,若令爱生食了墨桥石,即使真正的神仙也回天无力,阁下还是早些准备后事吧,恐怕令尊撑不过十日。”依旧淡淡无味的声音,仿佛患者的死活与他无关。
神仙也……回天无力。果然还是这样的结局吗?可恶……云岩恼恨地用手撞击着地面,侍卫们立刻上前阻拦,可手上仍然流出了鲜血。蒹葭……爹爹对不起你。
“抱歉,打扰神医了。”云岩恍恍惚惚地就要起身,祁源山……陆羽……最后的希望。而这希望也终究蜕变成了绝望,曼珠沙华……为什么,他能医好平阳侯几十年的旧疾,能医好误食南天竹的白莲郡主……他的医术炉火纯青,为什么,他却连见蒹葭一面也不愿意,难道神医当真都绝情吗?
仿佛感应到云岩的绝望,怀中着鹅黄色衣袍的少女忽然启齿喃喃道:“爹爹……”这一切来的太过突然,云岩没有任何心理准备,他甚至不知道该喜还是该忧……这情景像极了回光返照。
“爹爹……不哭,蒹葭……很好。娘……”蒹葭吃力地挤出这么几个字,云岩却如获至宝,愈发紧地搂住她,欲语还休间,唯有泪千行。
“蒹……葭……”云岩痛哭起来,“爹爹无能,救不活你……也救不活你娘……爹爹该死,该死啊……”听罢这一番话,少女微微睁开了双眼,云岩老泪纵横的脸庞便倏地映入她窄小的视野。
爹爹老了,有白头发了,这几日,真不知道他是怎么熬过来的。想必是悲痛欲绝、守着娘伤心的哭泣……
“没有……关系,蒹葭知足了……有、爹爹和娘……陪了蒹葭、十年……”蒹葭勉强挤出一个微笑,却触动了云岩脆弱的心。他放声大哭起来,满山的曼珠沙华迎风簌簌摆动,仿佛应和着他恸哭的旋律。
“神医陆羽!求你救救蒹葭、救救蒹葭啊!”一袭白袍的男子又再一次卑躬屈膝,跪在木屋前,围圈而立的侍卫个个都被这一幕所打动,竟也流下了沉痛的泪水。
此刻,奇迹发生。木门蓦地被拉开,一个素色裹身的身影呈现在一干人面前,他没有任何的表情,白皙的皮肤、修长的手指、绝美的容颜、眉宇间透着几分淡然——神医陆羽。“进来吧。”那个近乎神灵的如风一般纯澈的男子只说了这三个字,却让在场的所有看到了曙光。还未搞清楚究竟怎么回事……那清高的陆羽怎么就愿意放下身段救治蒹葭了,便又怕耽搁,连忙起身送蒹葭入了房。
木屋内几乎没有什么摆设和装饰,只有一桌、一椅、一床、一药柜和一盏烛灯,以及那墙上写着的一幅书法:
“情深不寿,强极则辱。谦谦君子,温润如玉。”
云岩把蒹葭安置在木床上,又望着那幅字出了神,仿佛细读着这屋的主人。他并不曾追逐金罍玉杯,却也并不曾为情所动。只是淡雅的,如一阵清风,如一块纯粹的美玉。“情深不寿,强极则辱”吗?果然符合他方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