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5 节
作者:希望之舟      更新:2022-09-26 14:15      字数:4962
  在这一瞬间,她都不能肯定,即使她向谢蕴华屈服,都不一定能挽救沈琰和莫亦林中的任何一个。
  她只是短暂地停顿了一下,那边的谢蕴华就更快意地笑了起来:“怎么,小雪儿,你是怕我不守信用吗?也是,就算你说了要留其中的一个,也难保我一个不开心,偏偏就折磨那个你的心中最爱……我该怎么招待他好呢?刑具?断手脚?还是毒品?”
  傅雪希望自己可以暂时失聪,那么就不用听到他说出那种残忍的话,她只要稍微想上一下,就觉得心脏都被紧紧揪住,疼到不能呼吸。
  她的声音颤抖,如同用光了全身的力气:“谢蕴华,我告诉过你,沈琰是我的一切……我爱他……”
  她的话语通过电波传了过来,在他们面前安静地回荡:“我一直都爱着他,却一直都在伤害他……我会把一切你想要的东西都给你,谢蕴华……求你把他还给我。”
  从未用如此软弱的语气说过话,她的声音都变得不再像她的,低哀到绝望:“我真的不能失去他。”
  笑了一声,谢蕴华轻松地对着开了扬声器的手机说:“小雪儿,我懂了……几个小时后你就可以来对你亲爱的琰哥哥说再见了。“
  他说完这句话,就切断了电话,抬起头对在旁边坐着的沈琰笑了一笑,长眉轻佻:“真感人啊,沈先生,太感人了。”
  沈琰垂着眼睛,轻咳了一声,没有抬头去看他。
  他们三个人,还有谢蕴华带着的那个黑衣保镖,是坐在午后阳光明媚的花园里的。
  这里是谢蕴华的私人产业,占地广阔又远离尘嚣,用来坐下和朋友们喝一杯下午茶再好不过。
  而他们也的确是在喝茶,除了身边的保镖外,谢蕴华没带其他任何手下,沈琰的司机兼保镖也在不远处站着,随时等候吩咐。
  这样子任何人现场来看一眼,就知道谢蕴华根本没有绑架沈琰和莫亦林,也根本没有要对他们两个人怎么样的意思。
  他们只是一起坐下来,在谢蕴华的花园里喝杯茶而已。
  莫亦林还是最先忍不住,叹了口气,还是说:“谢先生,这样真的不好。”
  这次那个黑衣的保镖就没有再失礼地出声阻止他了,谢蕴华抬头向他笑了下:“莫老师,太紧张了总是不好的,开个玩笑嘛,无伤大雅。”
  莫亦林毕竟不比他们见惯了大风大浪,心中挣扎半晌,眉头也蹙着:“小雪真信了的话,会报警吧?这么麻烦警方不是太好。”
  谢蕴华笑了:“没关系,我已经和警局打过招呼了。”
  为了一场玩笑,他居然事先就和警方打了招呼,莫亦林顿时哑然。
  一直沉默的沈琰则突然开口,他抬起了眼,唇边也还带着微笑:“总归事先已经打点好了警方,那么假戏真做也没什么吧?”
  莫亦林这才被一语惊醒,他意识到目前的情况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连带花园中沁凉的微风也好像带了寒意。
  谢蕴华的目光真的闪了一闪,好在他很快就又笑了:“沈先生这样的人,既然敢来我这里,又怎会没留后招,我还真不敢冒险。”
  沈琰也不再说话,又侧头咳了咳,才端起面前的红茶啜饮了一口。
  谢蕴华偏偏不肯放过他,带着笑又开口:“沈先生,小雪儿可是选了你啊,你怎么看?”
  即使早就看开,莫亦林也不能说自己的心情已经完全不会被傅雪左右,他没有想太多,只是方才电话中傅雪的声音连他听来都心生怜惜,找不到任何作伪的痕迹。
  但事情也牵涉他,他不好再开口说什么,仅是欲言又止地叹息了一声。
  电话被按断的瞬间,傅雪觉得整个世界都像是突然没了声音。
  她不知道自己愣了又多久,她只记得谢蕴华最后说的那句:“对你的琰哥哥说再见。”
  有那么一阵,她觉得会有一个人来告诉她这所有的事情都是一个玩笑,然而她又极快就否认了。
  她不敢轻信,事关到沈琰,她必须做好最坏的打算,这样才能在真想到来的时候不至于崩溃。
  还是紧握在手中的手机又振动起来,才拉回了她的神志,她努力集中了一下精力,才看清那是龚维的电话。
  她接起来只嘶哑地说了句“你好”,龚维就连珠炮一样飞速说明:“傅小姐,沈先生让我赶快告诉您,不管谢蕴华说了什么都不要相信。沈先生他正在谢蕴华的私宅里喝茶,带足了保镖也随身携带卫星定位的仪器,不用担心。”
  刚才那个没头没脑的电话,再加上龚维的保证,理智上傅雪已经相信这是场太过恶意的玩笑了,在感情上,她却还是不敢轻信:“你……说的是真的?”
  龚维当然听出了她声音里的恍惚和错乱,就忙说:“你不信的话,可以打沈先生的私人电话,他是带着的。”
  她这才想到:她竟然没想起来打个电话给沈琰求证,就这么被谢蕴华一通电话吓得六神无主。
  可匆忙挂断了龚维的电话,在拨通沈琰私人电话的号码时,她又是一阵心悸。
  她不是没想到,而是潜意识里不愿去求证:如果那些威胁是真的,她又该怎么办?
  通话很快就连接了起来,她捧着手机试探地叫了声:“琰哥哥?”
  一阵沉默过后,沈琰的轻叹声传了过来,他低声说:“我和莫老师都很好,你也可以过来喝杯茶。”
  眼泪这时候才从她的脸颊上滑下来,她抬手用力抹去,根本不在意是否弄花了妆容:“我马上到,琰哥哥等我。”
  用最快的速度从楼上冲下去,傅雪也想到自己的状况不适合开车,又叫司机按着龚维给的地址把自己送到谢蕴华的私宅。
  当她真正赶到,已经又过了半个多小时。
  那时候他们三个人已经喝完了茶水,也都支开了保镖,一起在幽静的林荫间散步。
  就算行事风格嚣张又不合常理,谢蕴华也是真正出身大家的公子,在园林的品味上当然绝不会差。
  他这片院子的地形又的确是好,沿着低矮山坡起伏的石子小路两旁,是早就生长了多年的石南灌木。
  好的园林大都道路崎岖,傅雪穿着三寸高的皮鞋穿过偌大的宅子,还要一路跑去追他们的脚步。
  远远看到他们三个人的背影时,她早就呼吸不匀,也出了一头汗水。
  但她不肯再放慢脚步,不能早一刻抱住沈琰的身体,感受到他肌肤间的温度,她就不能确定这到底是不是一场美梦抑或噩梦。
  被那阵过于仓促的脚步声惊动,他们三个人也终于一起转回了身,向她的方向看过来。
  也就是在这时候,本就站得靠近道路外侧的沈琰踩在一块松动的石板上,整个人猝不及防地向旁边跌了下去。
  谁都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傅雪跑了过去。
  她跑得实在太急,再加上太慌张,被一根树枝狠狠绊了一下,然而她飞快又爬了起来,一路跌跌撞撞,却又很快地跑过去。
  “沈琰!”她慌着叫他,扑过去跪坐下来抱住他的身体,下面还有些坡度,她害怕他继续往下摔。
  看稳住身体了,她就连忙把他撑着地的手翻过来,查看被划伤的地方。
  事出突然,他手掌一侧的地方还是被划了几道细小的伤口,鲜血的血丝不断地渗出来。
  傅雪飞快用自己的手指压住了,沈琰没有呼痛,她却像忍受不了一样,低声吸着气。
  跌倒的是沈琰,她却比他还要狼狈许多,有一些泥土粘在了她的脸侧,原本精致的衣裳更是跌得七零八落,连梳起的一头长发也都乱了,松散垂在肩头上。
  他们离得很近,所以沈琰就能清晰地看到她的样子,还要她眸中浮起的水光。
  他还是不忍心地举起另一只手,用手指把她脸侧的灰尘擦去,放缓了声音:“急什么?不是已经告诉你没事了吗?”
  傅雪用力抓着他的手,生怕一放开他就又不见了一样,忍了许久,她的眼泪还是流了下来,小声地说:“琰哥哥,我想过了,要是谢蕴华真的因为我说的那些话对你怎么样,我就陪你一起……”
  她话没说完,站在一旁的谢蕴华就连忙插话:“喂,我有那么不是东西吗?怎么如此看我?”
  傅雪连看也不看他,还是看着沈琰的眼睛:“琰哥哥,我那么说是因为……我们之间已经有那么多误会了,我早就想过了,无论在什么情况下,我都不会再说违心的话。”
  她就一直这样抱着他的身体跪坐着,过了良久,沈琰终于叹息了一声:“小雪,我们不能一直坐在地面上。”
  傅雪才如梦初醒,忙扶着他站起来,还小心去查看他的腰背:“琰哥哥,背摔疼了没有?”
  沈琰轻按了按她的手安慰一笑:“没有。”
  后来他们也取消了散步的计划,一起回宅子里给沈琰清理伤口和衣物。
  傅雪不肯放开他的手,寸步不离地守着他,让谢蕴华忍不住出言威胁:“小雪儿,我本来就失恋了,你再这么无视我的存在,我真想不开做点什么你别怪我啊。”
  傅雪正稍稍回了神,开始想到他骗自己那一茬,闻言就抬头瞪了他一眼:“我有给过你机会?单恋不叫恋爱懂吗?”
  一向强势的谢蕴华竟倒退了一步,脸上大是伤感的样子:“小雪儿,不要这么狠……”
  越是平时嚣张跋扈不可一世的人耍起宝来,越是有出乎意料的效果,傅雪给噎了一下,竟然也不好再说他,轻哼了声转过脸去。
  自傅雪从B市回来后,次次或是误解或是玩笑,都还算有惊无险,这次也是一样。
  那晚他们干脆就留在谢蕴华家里,在宅子后面的草地上开起了BBQ,谢蕴华穿了件围裙掌勺,也像模像样,大改傅雪对他的印象。
  现在已经过了初夏,晚上微风习习最是舒服,连沈琰也兴致不错,和莫亦林一起喝了点啤酒。
  傅雪一面留心着他的状况,一面找机会对谢蕴华说:“你居然没想到要报复琰哥哥,我还真意外。”
  谢蕴华翻烤着手中的肉串吹几声口哨,心情正不错,斜睨了她一眼,就说了实话:“不恨当然是不能的,我技不如人也是事实,只出了这口恶气不过是输得更惨些而已。”
  他说着又笑了下:“更何况老爷子要将家族的事业全洗了,我原本就不赞同,黑就是黑,白就是白,有这样的底子,难道还能让别人真以为你不黑了?现在这样,反倒省了我不少力气说服他。”
  他倒是很洒脱,傅雪更加另眼相看了:“原来你这个人还算有趣。”
  谢蕴华倒又叹息起来:“那是你之前都不肯看我一眼……”
  闲话归闲话,这天他的招待也算周全,夜里还特地嘱咐自己的保镖分别送他们回去休息。
  傅雪坚持把沈琰送回家,自己才又回住处,她下车看着他走进宅子里,还叫住他,笑着对他说:“琰哥哥,好好休息。”
  门厅透出来的微光里,沈琰对她笑了笑,转身走了进去。
  沈琰和辛晓媛的订婚典礼在一天天临近,傅雪不知道自己在等什么。
  她还是尽量如常地工作、回到公寓,甚至偶尔去沈宅向沈琰汇报些事情,也还是干练又冷静的样子。
  没人知道她渐渐开始失眠,她会到很晚都无法入睡,每当闭上眼睛,眼前就会出现沈琰的幻象。
  他对她微笑的样子,他转身离开的背影,他闭上眼睛熟睡的侧影……她原来选择把那些刻在心里的影子都画在纸上,现在却一遍又一遍地在脑海中重放。
  她有时候会想,假如沈琰真的和辛晓媛订婚,以后还会结婚,她会怎么办?
  她要穿什么样的衣服出席他的婚礼,又要怎样面对他可能会有的家庭……也许他们还会生一个孩子,那么就会更像是完整的一家人。
  她在折磨她自己,她心知肚明,却无法停止。
  可是如果沈琰不再需要她的感情,于是她只能每天感受着它们腐烂掉的样子,从内到外,没有一丝声息,就这么变成一片死寂的沼泽。
  人的感情好像每时每刻都在变化,即使是她认为永恒的爱恋,也会渐渐变成其他滋味。
  甜蜜的回忆也变得苦涩,曾经明晰的未来也变成无解的谜题。
  然而日复一日,纵使痛苦到辗转难眠,她却还是非常明白地知道,她仍旧爱着沈琰。
  爱他的温柔,包括他的冷漠,爱他所有的一切,不仅仅是因为他曾是这个世界上最爱她的人。
  她原以为只有对等的爱,才是真诚和弥足珍贵的。
  后来她才懂了,这世上哪里有对等的感情?
  当爱一个人至深的时候,所有的理性和考量,都只不过是一个笑话。
  她之于沈琰,沈琰曾经之于她的,不都是如此?
  决定不再继续忍受下去的那天也并不特别,她前一天刚去沈宅见了沈琰。
  可能是为了即将到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