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0 节
作者:梦幻天书      更新:2022-09-26 14:15      字数:475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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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风水说完了这些话就一口气喝完了碗里的油茶,带着他的黑狗走了。我爸和我妈把他送到门口,脸上虽然黑着,嘴上却关心着他路上电筒够不够亮。
  秋秋就在这个时候突然忍不住笑起来,雾冬问她笑啥,她说,那准生证早办迟办有啥关系呀,看他说得那么严重。秋秋的眼神告诉我们,她认为这个村长是为了讨我家油茶喝才故意说那些话的。这种眼神出在秋秋眼里,在场的人没有理由责怪她。而且,作为爸妈和已经当家了的雾冬来说,眼前要交的钱才是他们心里的块垒。
  我爸把眉眼挤成一团,我妈也把眉挤成一团,雾冬也学着他们的样子。我从他们挤成一团的眉眼下面看到一场混乱的痛苦的骚动,那些白色的红色的还有紫色的思想躁动着挤来挤去,都张大着一双双没有眼珠子的空茫的眼睛在寻问,哪里有钱哪里有钱?我突然感觉到心晕了一下,于是,我也把眉头挤起来。秋秋看全都挤紧了眉,犹豫着也把眉头捏一起了。
  突然,我爸说,卖一只猪?
  我妈突然说,卖啥也不能卖猪,两只猪都长成架子了,长长就成了肥猪,到时候再卖好歹比这会儿值钱哩。
  我爸的眉眼慢慢散开,问,那卖粮食?
  我妈说,哪还有粮食卖?你要让我们饿死?
  我爸的眉眼就突然炸开了,说那拿什么去换钱?难道把我拿去当狗卖了?
  7
  看不到白太阳的时候,我们傩赐的雾,比奶还浓。都应该是太阳升起一尺高的时候了,可傩赐还被泡在浓浓的雾里。公鸡都唱了好几遍了,可它只是唱,并不出圈来。雾不开,它的眼睛又不好,它明白出来也找不着吃的。傩赐人起来,双手乱舞一阵,想把雾撕开一点,可雾又轻得如烟,抓握不住。
  爸扯着嗓子喊我起来下地,把我吓了一跳。我并没有深睡,秋秋来了以后我就睡不深了,其实爸用不着那么扯开嗓子喊。可我爸就这德性,一开口那嗓子就大,像他的喉咙里安装的是一只喇叭。
  我才出睡房的门,爸就扯着嗓门喊我快扛了犁跟他走。我不高兴,说我还没洗脸哩。爸听了火就起来了,说这大雾天的,谁看得见你的脸啦!我不喜欢爸这样的理论,正想说点啥,秋秋来到我面前了。秋秋跟我站得很近,近得我都能闻到她身体的香味儿了。她神秘地跟我说,你等着。说完她就带着她的香味去她的睡房了。我正茫然,她又出来了,往我手里放了一把糖果,朝我纯粹地笑笑,轻声说,还有哩,我都给你留着,去吧。天啦,她完全把我当一个不醒事的弟弟了!我好一阵儿不知所措,脸上热一阵冷一阵的。
  分家以后,秋秋也得下地了。我不知道她那样子到了地里,干活该有多艰难。我们傩赐庄除了村长家,其他的都没有牛,犁地全靠人,一人当牛在前面拖,一人在后面把犁。傩赐的地也不像山下的地那么平整,全是坡地,我想秋秋下地拖犁不行,扶犁也是很困难的。不行也得去做,在我看来是一件十分残酷的事情。我觉得秋秋现在已经面临一件十分残酷的事情了,我心里很想帮她一下,但一时又不知道该怎么帮。我一直被我爸叫成呆羊是有道理的,因为我爸但凡看到我,我都是一副懒懒的呆呆的样子,尤其是他自作主张为我娶了秋秋以后,我就显得更呆更懒。我爸对我很失望,虽然吆喝着让我起了床,却对我去帮他下地干活并不抱太大的希望。看我还在慢条斯理地洗脸,他就叫上我妈往地里去了,临走时气哼哼对我说,把屁股洗完了就赶紧来啊!
  我爸是个粗人,不懂得尊重他的儿子,竟然把他的脸说成屁股,我心里很生气,就断了下地的想法。倒是很想跟着秋秋他们下地去,想去看看秋秋怎么艰难地对付地里那一套活。
  这么想着,我就悄悄跟在秋秋的后面了。
  雾浓得使人看不到五尺远,我跟在秋秋后面,正好保持着秋秋不注意就发觉不到我的距离。有一阵,我感觉到自己这么偷偷摸摸跟在秋秋后面很不光彩。但想到雾冬就走在前面,雾冬不光不会领我什么情,反而会讨厌我,又觉得自己在这么一种情况下还勇敢地去关注秋秋应该算得上崇高。
  这样想,脚下就执着了,还一直跟着秋秋,决定跟到地里。
  秋秋一直在我前面,她的步态把雾划拉成一些慌乱的烟。
  雾冬右肩扛了犁,左手反回来拉着秋秋。下地的路细得跟毛线一样,又是雾障着眼,雾冬怕她摔着。秋秋走得很幸福,嘴上的话就很多。她说,这么厚的雾我从来没有见过。雾冬乐呵呵笑几声,说,傩赐是在天上嘞,你原来是在人间,哪能看到?秋秋说,还有你们这里的太阳也跟我们那里不同,是白的。雾冬说,天上有两个太阳,有一个红的,是个火球,那是给你们的。有一个是白的,是个冰球,是给傩赐的。秋秋格格笑起来,说雾冬乱说。雾冬也笑,默认自己是在乱说。秋秋又问,雾冬你就是在这种天气里生的吧?雾冬说不是,我是在冬天里生的。秋秋说,是冬天里的一个大雾天生的吧?雾冬说,不是一个大雾天,听我妈说,生我那一个月里,天天大雾,满月后我就叫雾冬了。秋秋在后面大喊,天啦,一个月都是这样的大雾?雾冬哈哈笑起来,说,这不奇怪,傩赐这地方,最富有的就是雾,要是哪个冬天没雾了才奇怪哩。秋秋说,冬天有雾不奇怪,怎么现在还有啊?我们下面春天都要过完了,这里怎么还像冬天啊?雾冬说,我们傩赐跟你们下面不一样,我们这儿一年有三个季节都是冬天。秋秋吓着了,站下来不走了。雾冬回过头来,把脸凑近秋秋的脸,看清秋秋脸上的害怕了。雾冬说,你怕啥?这样的天气,人长寿哩。秋秋说,早有人说这里不是个好地方,看来还真不是个好地方。雾冬说,谁说这地方不是好地方了?我们傩赐可是好地方哩,来吧,不想走了我背你。说着就蹲下身,把背给秋秋。秋秋说你好好走吧,扛着犁哩。雾冬左手一环,把秋秋搂上背,背了起来。一边走,雾冬说,我是牛哩,这会儿让你骑,过会儿还要犁地哩。说完自个儿先笑起来。秋秋可能觉得人当牛犁地的确好玩儿,也跟着格格格笑起来。
  我心里突然酸了一下,像给呛了一口醋。我想这会儿欢欢笑着的秋秋走到地里,在那一套自己把握不住的农活面前就该是一副哭相了,我替秋秋难过。
  说到就到了,我看到雾冬放下了秋秋,放下了犁。这雾很厚,但他又有着一面墙所没有的透明度,如果你真有心让自己的视线穿透过雾障,那它也不会让你太失望。我在一个比较安全的距离里躲起来,它正好成全了我的窥视,却又让粗心的雾冬和秋秋蒙在鼓里。
  我看到雾冬架好犁,要秋秋把着。秋秋说自己从来没把过犁。她让我看到了她既新奇又担心的模样。雾冬说,这个又不是什么高科技,干一会儿你就上手了。雾冬太不把秋秋的身体残疾放在心上了,我很想走上去做点什么,比如阻止雾冬让秋秋把犁之类。但我只把屁股抬了抬,我没有那样做。
  雾冬把本该套在牛身上的绳子套到自己肩上,说了声开始,就往前拖。使了一身牛劲儿,身后却轻得像风,雾冬就把自己趔趄到地上啃土去了。秋秋笑得直不起腰,脚下一歪,倒地上了,雾冬生了一秒钟的气,后来也趴在地上也笑得起不来了。
  我发现自己把现实想像得太严重了,原来快乐是可以化解一切残酷现实的。接下来的事实更是证明了这一点。
  重新架上,雾冬教秋秋用力按着犁,让犁头杀进地里去。秋秋听他么一说,又忍不住大笑起来,大概是雾冬一趔趄扑楞到地上啃土的镜头忽悠一下又回到了她的眼前,她想不笑都不行。看秋秋笑得直喊肚子痛,雾冬也跟着再笑了一回。笑完后,雾冬干脆不起来了,坐在地上说要歇会儿。秋秋说,得干活呢,快起来,我们犁地呀。雾冬说,不行,我的劲都给笑没了,得坐会儿,等劲儿全回来才行。秋秋说,你这头懒牛。说完又顾自大笑起来,这下没笑几声她就踮进了深厚的雾里看不见了。雾冬喊,秋秋去哪儿啊?秋秋不答应。雾冬又说,你撒尿还背着我啊?秋秋还是不答应,可是她却又像仙女一样从朦胧中渐渐显露出来了。她手里拿着一根细长的树枝,踮着腿来到雾冬跟前,要举树枝抽他,说你这头懒牛快起来干活。雾冬就学一声牛叫,腾起来抱住了秋秋。他把秋秋按到地上,要脱秋秋的衣服,秋秋又是尖叫又是大笑。秋秋喊,你这头疯牛,这是在地里!雾冬说,有雾哩,这雾比蚊帐还厚哩。秋秋说不行不行不行,你别疯。雾冬说我已经疯了我疯了。到此,雾冬已经把秋秋的衣服解开了,嘴已经咬住了秋秋的奶子。秋秋不再挣了,软成了一条死鱼。
  但是,这里是地里。她轻轻地说。
  雾冬说,这地是我们的地,没人会来这里,再说,这雾遮着,安全得很。
  秋秋说,那你快点儿。
  这地自年那边收了包谷棒子后就再没耕过,地里铺着一层枯死的草,秋秋就睡在这层草上面当地让雾冬犁,竟没有因为硌人或者冰冷而叫苦。
  或许是天地宽了,或许是有雾的保护,雾冬比在睡房里干得更透气更放开。不光动作牛气,还啊啊啊直叫。叫过了还问秋秋,好不好啊秋秋?嗯?秋秋好不好啊?!秋秋一直咬着牙,不敢放开嘴。我想她是怕一不小心,她那些在胸膛里争着往外挤的呼喊声就逃出来了。雾冬哇哇乱叫一气,像杀一个仇人一样咬紧牙往秋秋身体里凿。于是,秋秋的尖叫声终于冲破了她的牙堤,冲出来了。
  疯牛啊!她喊。
  她这一声击中了我,从我的前胸到后背,透透的穿了一个洞。有一瞬我感觉我是在梦中被一颗来历不明的子弹打中,我中弹的时候秋秋正好喊出了这一声。我用手捂着胸口,看见一股黑血从手指缝里慢慢流出来。然后,我的眼前一黑。
  后来,我捂着狂乱冲撞着的胸膛,对自己说,你看清楚了吗?没有,你看到的只是一个梦境。
  浓雾把他们的身影变得那么模糊,那的确就像是一个梦境。但浓雾挡不住声音,那个梦境又显得那么真实。
  雾冬问秋秋,你刚才为啥要喊疯牛?
  秋秋说,你本来就是一头疯牛啊。
  雾冬嘿嘿笑几声,说,以后,你就把我当牛使吧,我就是你养的牛。
  秋秋说,是水牛还是黄牛啊?
  雾冬又露出一种挑逗的笑来,说,你看呢?
  秋秋说,我看你是水牛。说完自己格格格笑起来。
  秋秋说,犁地哩,牛。
  雾冬就霍地站起来,朝着秋秋“哞儿”一声,走过去拉起了犁。
  秋秋扶住犁问,使劲往下按吗?
  雾冬说,是,让犁杀地土里去。
  秋秋便使劲按着犁,雾冬这边,一条腿向前弓着,一条腿向后蹬着,身子往前倾着,脖子拉长了,犁就动起来了。秋秋扶着犁,虽然脚下有些颠簸,但犁走得很好。犁一走,地就裂开了一道伤口。土一块一块地翻起来,像一片一片的充满着渴望的潮润的嘴唇。
  我想,秋秋做得很好,我也该走开了。
  第三章
  8
  我站起身离开时突然觉得心发慌,仿佛饥饿了很久。我想我还是回去,回到我那张床上去躺着吧。那里躺着,闭上眼,让灵魂喜欢去哪里就去哪里,是一件很美好的事情。
  我飘飘的回到家,回到我那间因为雾的笼罩而大白天也黑得如夜的睡房里,随手抓了一本书在手里,坐上床沿,用脚踢蹬掉鞋,我准备躺到床上去了。突然又对隔墙多起了心思。我想篾是软的,那么原来的缝就可以人为的变大变宽。我疲软的身体陡然间兴奋起来。我在篾墙上创造了好多比指头还宽的缝,我把眼睛堵上去,试验着第一条缝的可视度。我为即将来临这个晚上激动得发晕。
  外庄死了个人,有人来请雾冬去做道场。
  我说,雾冬在地里哩。
  那人说,那你去帮我叫叫他。
  那人在我家院子里等着,我帮他去叫雾冬。
  我走到雾冬的地里的时候,他和秋秋正搂坐在一起歇息。他们并没犁多少地,但他们却显出一种很劳累的模样。秋秋闭着眼窝在雾冬的怀里,那一脸的慵懒,让整个上午都萦绕在我脑子里的那个活生生惊心动魄的场景又变得清晰起来。秋秋的脸在我面前开始变换出各种各样的表情,还有声音,那一种说不清是痛苦还是兴奋的呻吟声。我的头又开始变大,眼睛又开始发晕。我挥了一下手,朝他们喊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