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1 节
作者:
北方网 更新:2022-09-26 14:14 字数:4736
彭瑶颖怔怔瞧了元恪一会儿,其实,她并不讨厌混血儿,但面对元恪,她的心情却永远好不起来。甚至此刻,她也只感觉到未婚夫的奇怪,一名二十岁的虔诚天主教徒,居然在美人环视的眈眈氛围中愣把童贞保留到了现在。是愚蠢呢?还是无能呢?彭瑶颖在英国的时候,就拿到了有关陈意涵的全部资料,当时为女人的平凡长相吓了一跳,连嘲笑的只言片语都讲不出口了。绯闻女友个个貌美如花的元宏居然会有元恪这样美人计无效的儿子?此刻真实的元恪近在眼前,彭瑶颖更觉得他像块木头,更像座冰山。
被彻底无视之后的千金小姐终于忍不住原地站了起来,隔夜的无名阴火蹭蹭窜到大脑,她把戴着红宝石戒指的纤纤玉手有力度地按在书面上,尽量用平和的语气唤了声:“元恪。”
元恪闻声慢慢露出用书本遮住的脸,半面身子却依然仰躺在沙发上。他冷冷地看了彭瑶颖一眼,“想说什么就说吧。”
“······”不愧是元恪,从第一次见面到现在高高在上的德行居然一点没有变,彭瑶颖再次说服自己绝对不能动怒,动怒就必然输掉了。彭家千金居高临下睨了他一眼,从鼻孔中发出一种带有轻蔑的冷哼,“元恪可真具备英国绅士的纯正教养啊。躺在沙发上和女士谈话,不觉得哪有有些不自在吗?”
元恪漫不经心地合上书页,双臂轻松地枕在了脑后,越是躺着与女方四目相对,越能显示出男人立体五官的立体,与女人东方面孔的平坦。彭瑶颖瞬间望穿了他的歹毒居心,真恨不得有一把把男人从原位拉起来,狠揍一顿的冲动。但,她仍然选择在质问完之后优雅地抬动嘴角笑了笑,“怎么?因为过分理亏,所以该怎么回答都想不出来了吗?”
元恪漠然笑了笑,“怎么会呢。我这不是感到奇怪吗?瑶颖小姐居然会屈尊亲自来帝景的图书室看望一名行动不方便的人。”
凉风煽起了火焰山,与未婚夫对白到第二回合,彭瑶颖是真正怒极反笑了,“既然看书看得傻了,那现在就清醒一下吧。我不是以瑶颖小姐的身份来看望你的。以瑶颖小姐的身份,丽景元恪绝对不值得我去看望,今天,我是应夫人邀请,作为天元帝景的少爷未婚妻来帝景喝下午茶,顺便来图书室和未婚夫元恪打个招呼。按照礼数,人与人之间的相处应该尊重彼此的核心关切,不做触及彼此底线的丑事。元恪如果一直这么躺下去,让我一直像看猴子似的这么注视着你,注视下去,你不觉得,其实我们中间有一方完全没有搞清楚状况吗?”彭瑶颖重新坐回到对面的沙发上,以一贯的高姿态讽刺道:“英国人常说,胆小鬼和懦夫其实是一个人。仔细想想,这句话还用来形容躺着和女士讲话的帝景绅士还真是贴切呢。”
☆、100 出身的瑕疵
果然伶牙俐齿得名不虚传,元恪又气又好笑,据说奶奶相中了彭瑶颖的名媛傲气——确实被魏芒猜中了。一见面便对男人直接用强的女人,真的挺恐怖的,也罢,自己也不是魏芒那般的温柔男子,自然不能强求对方用柔情战略来瓦解内心了。
元恪若无其事地把书本架到眼前,随手翻了个页,才懒散地说:“你从英国回来,就打算告诉我这些呀。我都知道啦,你未婚妻的任务已然胜利完成,还有什么要说的事吗?”
彭瑶颖握了握拳头,她着实被男人大放无赖的样子气得不轻,但要她主动说出陈意涵三个字来,简直是奇耻大辱,顿了顿,千金小姐居然惨淡地笑了出来,“元恪,原来我还对你有些小小的指望,心想一位帝景公子,哪怕再没有底线,起码也懂得待客之道,既然你的修养还在沉睡,那我就先不打扰了。不过,最好在结婚之前恢复,不然我还以为自己要与伦敦女仆的儿子结婚了呢。对吧。”
连绵不绝的毒话从舌尖上滚出来,既无成就感也无自豪感,空余下深深的失落和无奈。但开弓没有回头箭,她也打算为自己的咄咄逼人做任何多余的忏悔了。甫一关闭图书室的大门,彭瑶颖还能感到心脏剧烈地似乎要跳出喉咙一般。她把耳朵贴在门扉上听了一听,房间内的元恪倒是出奇得冷静。预想中,男人暴怒的情形并没有发生。生气和恼怒的只有她一个。
一场跳梁小丑般自取其辱的表演。
彭瑶颖疲惫地闭上眼睛却完全可以想象得到此时的陈意涵应该正躲在某个角落里笑她。不能就此认输。绝对不能。
帝景的走廊上随时可能出现洞察一切的仆人,她得马上振作起来。
果然,只一会儿,带她来图书室的帝景仆人便悄无声息地重新出现在面前。
“让您久等了。”编号为二十三的男仆鞠了一躬,“距离晚宴还有半小时,瑶颖小姐,由我带您去房间休息一下吧。”
彭瑶颖无声无息地一任习惯成自然的微笑轻松流泻满脸,仿佛与生俱来在等待这一刻的高贵一般,“谢谢。麻烦你了。”
字字圆润,符合礼法。
男仆打开房门后,介绍说:“这里以前是元宏少爷的卧室,与隔壁元恪少爷的卧室一并改造成了帝景最为尊贵的两间客房。这两处大卧独占帝景一层楼的面积,与先生和夫人的卧室规格是相同的。当然,为了您的居住便利,内部的陈设也可以依照客人的意愿进行更换。如果您对客房有什么不满意的话,尽管吩咐我。瑶颖小姐在帝景的这段日子里,我将全程作为您的居室管家,竭诚提供服务。”
此刻的彭瑶颖对于欣赏帝景的客室豪奢不过点头应景,她更关心接下来的晚宴,以及接下来与元恪和夫人在帝景的共处,于是开口问:“元恪少爷此番回来帝景住在哪里?”
男仆致歉颔首,“请您原谅,这也是我们帝景照顾不周之处,少爷现在暂时与瑶颖小姐同住一层。本层另一间卧室暂时属于少爷使用。”
夫人的安排也算一番良苦用心了。本来嘛,订婚男女隔壁而居,即便传扬出去也没有任何不妥之处。只怕等不到元恪的生日派对之日,所有应该知道他们此刻在共同居住的人士也已经知道这个消息了。作为女人,她虽然稍稍损失了名誉,不也同时挽回了面子,堵住了外界的幽幽之口么?
心思三转两转,彭瑶颖的好情绪又得到重生,她甚至有兴致地对自己的男管家说:“既然距离开宴还有一小段时间,那就麻烦你为我介绍一下房间家具的由来吧。我也好能够爱惜地使用它们。”
懂得物件价值,尊重仆人劳动的客人在世界范围内受到欢迎,二十三号男仆在来到帝景前在意大利著名家具销售公司担任营销总监,对家具收藏也颇有研究心得,此刻被未来的女主人问到平生所长,怎么会没有遇到知音之感呢?
相比帝景那些一心扑在赚钱,打猎,射击和驾驶上的男主人们,自然从小吃穿用度精致讲究,热衷于派对和居家的女主人们更受欢迎了。
不过短短的十几分钟,彭瑶颖以她千金的气度和修养成功赢得了房间管家的好感。在图书室碰壁元恪所带来的负面情绪,很快就被帝景卧室陈设的华丽和高档抵消到一干二净。
等来到帝景餐桌前,彭瑶颖手执刀叉在水晶灯光芒的璀璨照耀下,十分优雅而从容地与老夫人,元恪,三人一起共进了丰盛的晚餐。
对面的元恪却始终面无表情地一言不发,而擎着自信笑容的彭瑶颖则乖巧而贴心地应答着老夫人的话题,一笑一颦之间,她觉得自己已经成为了胜利者,起码扳回了下午茶后失落的一局。
各自返回房间的时候,元恪到底还是率先开了腔,“一个女孩子,没有结婚便住进别人的家宅,不觉得奇怪吗?”
彭瑶颖兴奋地在心中喊了一声yes,却冷艳地扭头回答说:“一位绅士,这样对待帝景女主人的贵宾,不更加奇怪么?”
元恪也不着恼,“你以为坐实了共同居住的事实,和帝景女主人结成了同盟,就握住了我负心薄幸的把柄么?我劝你多把心思花在更有意义的事情上。不要再浪费自己宝贵的时间做些终究没有任何成效的努力。结婚和爱情,从我这里你都不可能得到。”
“是吗?”彭瑶颖倒绷不住笑起来,她向前后递了递眼色,跟随他们上楼的两名仆人便知趣地退下了。
“元恪。你知道自己非常的幼稚。非常的可笑吗?你说的这些话,我可以权当没有听到。不要忘了,你曾经坐在快餐店里吃了十二年的汉堡和炸薯条,之后怎样畏首畏尾地在帝景做人,才小有成就出落成了今天像模像样的豪门公子模样。这一生,即便不是我,如果没有一个天定优越的女人站在你的身边,你眼中能看见的也只有鲜红的番茄酱而已。可怜见一般的男人,还妄想用蛮力同情和自己处境一样的平民女人。你脑子出了故障吗?”
☆、101 对不起不爱你
元恪从没试过从内心深处彻彻底底鄙视一个女人。他从小接受严格的绅士教育,妈妈总是尽力教导他保护和真正去爱每一个值得呵护的女孩。不管她们有多么任性,有多么骄傲。但今天他终于知道,并不是每一个女人都需要来自男人最忠诚的劝告。
即使是绅士也无法做到与生命中的每一个人女人平等和睦友善地相处。
下午在图书室里,元恪还隐隐觉得伤害了淑女的自尊心有些抱歉,认为狠下心来不给她任何结婚的希望才算最好的处理方式,但现在再一次劝告她要爱惜名誉的时候,他发现彭瑶颖的眼中已然变得只看得到帝景女主人的权势和地位了。
她的全部信仰竟然全盘建筑在联姻的益处之上。爱与自爱之于她全然不再具有任何现实考量的意义。抱持着如此价值观生活的女人,大约除了鄙视别人的生活方式来获得自我的满足之外,无法再包容更多了。
元恪想到这里,突然感觉到释然的解脱。
“你笑什么?”彭瑶颖十分不屑于男人无头无脑地轻松笑容,“难不成感到后怕了,一生都要与我这样的女人捆绑在一起?”
“我的确想道歉。”
“道歉?”彭瑶颖已经骄傲地转过身来,正面注视着口气转软的元恪。
“没错。我要道歉。不单单因为我不够绅士的举止,也为我以前不够有魄力,不够坦诚,有所畏惧的行为。”
“你说。”
“对不起。我不爱你。所以,我不会和你结婚,并且也不会和任何一个与你有着同样价值观的女孩结婚。这跟出身的完美无瑕无关,只与个人的理念有关。以前的我没有遇到让人心动的女孩,本想得过且过,抱着侥幸的心理和你订了婚,让我,让你,对我们未来的关系都抱有错觉。”元恪按照西式礼仪深深鞠了一躬。
一盆冷水兜头浇下来,彭瑶颖半晌怔在原地,直到男仆重新回到她的身边喊她的名字,意识才渐渐恢复。
多好。视爱情高于金钱和地位的混蛋。
彻头彻尾的恨意从脚底开来,在天地倒悬的错觉中,彭瑶颖十分艰难地记起来,在自己二十年的人生中,上一次这么彻头彻尾地恨一个人还是在三年前,不过,那是女人对女人的恨意。与男人无关。
十丈之外的元恪此时此刻倒没有忘记自己的绅士身份,他和他的仆人还在等待着女士先进入房间。彭瑶颖几乎有一种冲上去把他撕裂的疯狂想法。
天元公子还在保持着他“先请”的手势,房间管家也已打开了房门。彭瑶颖冷冷地转过身,昂着她从不曾为谁低下的高贵头颅,迈步走进去。
房门在身后关闭,彭瑶颖绷紧的神经终于松懈了下来,她坐在柔软程度几乎可以将人埋葬的起居室沙发里,感觉自己像一滩烂泥,更像骤然风化为齑粉的海滩城堡,每个细胞都脱轨了。
彭瑶颖伸手掩盖住自己的双眼,她清楚地感觉到有温度的泪正不受控制似的簌簌从眼角滑落。连放声痛哭的力气都被元恪的无情夺走了!
二十三号客房管家,远远侍立在可以看清女主人召唤与需要的室内一角。豪门恩怨的戏码,主人世界的欢笑和泪水并没有他参入的任何余地。他承认身为男人,很少有人会完全不为一个柔弱女子的落泪所软化。但,或许,此时放任她抒尽心中的块垒是唯一正确的选择。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一方洁白的手帕出现在了彭瑶颖模糊的视野范围里。她伸手拿起来,男用香水的清爽气味幽幽闯入鼻端。
彭瑶颖觉得自己的嗅觉已经傻掉了,她甚至开始辨不出这么熟悉的香气出自哪个调香师之手,但无疑,和此时的她,以及室内家具的气息融合得几乎密不透风。有治愈效果的香氛和丝绸柔滑的触感让人精神微微一振。
清了清暗哑的喉咙,彭瑶颖问身边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