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3 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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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方网 更新:2022-09-26 14:14 字数:4763
一进餐厅,室内热气腾腾的氛围扑面而来。浓重的食物气息和浓厚的人情味道把魏芒彻底带进了异文化空间。就连餐桌与菜单也透着绝对肮脏的可疑。
水津亭注意到魏芒少爷菜单翻页的手指都在停不住地发抖。男人一副似懂非懂的样子审视着菜品的卖相。饶是如此,他依然极其慎重地将面前的小册子从头翻看到结尾。
“怎么样?”
魏芒煞有介事地点点头,下结论地说:“只大略看了看。可以肯定,菜品的定价与菜品的价值是吻合的。”
“然后呢?”
“我的选择是小炒肉,酸辣土豆丝搭配白米饭,饮料要加冰可乐。”魏芒合上菜单,似乎有些意犹未尽的余兴,水津亭知道自己大材小用了他,于是转头挥手招来了侍者,仔仔细细地把魏芒的选择复述了一遍。
“再加要一包纸巾。”
水津亭制止住魏芒准备掏手帕的动作,隔着桌面,她的指尖轻轻放在了男人的手背上,“入乡随俗,魏芒忍一忍吧。”
水津亭的指腹微凉,带着奇异的安定作用,魏芒会意笑了笑,他当然愿意为了她的一句话忍一忍。
等菜的间隙,男人想到此次约会的目的,心急火燎地焦躁又在浑身上下漫烧起来。再也顾不得餐具本身的可疑,魏芒为自己斟上半杯水,仰脖一饮而尽。
温吞吞的白水流入胃囊,胸中空空的错觉总算稍稍得到了镇压。
他反手抓住水津亭的指尖,声音里透着暗哑,像是一张没调对音的小提琴,魏芒自己都鄙视自己的怯场,他可是社交圈内公认的说话高手,居然也有启齿不能的时候,“津亭。上次我们不是简单谈过未来吗?”
“嗯。”
“我想,如果我们——我们住在一起好不好?”
“住在一起?”
“对,住在一起,就像对真正的情侣。”
水津亭垂头想了想,她当然渴望能够对魏芒了解更多,可住在一起真的可以达成心愿吗?
“魏芒的身份,我是说,我们的关系维持在约会偷情的程度更适合彼此的现状吧。”
满心的期待被兜头浇下一盆凉水,魏芒的热情也被水津亭的残酷瞬间熄灭掉。
他几乎勃然大怒:“我不是为了保持偷情关系才和你交往的。你怎么可以用偷情形容我们之间的感情!”
已经有食客不断向他们张望。
水津亭尽量屏蔽了四周气氛的诡异,故作心平气和地软言安慰:“我知道我们真心相爱,所以,你不要动气。我喜欢你,和住在哪儿没有关系。”
魏芒又定了定心神,想着:他不能再像上次一般,与女人三言两语的意见冲突之后就拂衣而去。
☆、66 也许婚姻不是爱情的未来
现实中的爱情为什么不能同想象中一般完美?大男人遇上小女人,灰姑娘遇上白马王子,然后相亲相爱,然后得到亲人和朋友的祝福,得到芸芸众生的仰望倾慕,从此永浴爱情的甜蜜和忠贞直到天荒地老,成为永远永远的传奇。
魏芒以为自己已经具备了某些可以给予女人幸福的优良条件。比如,他是世界财势一流的君泰集团控股家族魏氏的嫡系继承人,拥有着即便在上流社会中也同样一等一的血统出身和优秀教养;他年轻而未婚,身材高挑,仪表堂堂;他甚至因为她生出了一颗谦卑的爱人之心······
难道这些还不足以让一个女人看到与他相爱之后的未来前景吗?一定要许下婚姻的期许,挑战家族其他成员的利益底线才算作恋爱?况且豪门公子,有哪一位不是在未成年之前便已经捆绑上了婚姻和职业的枷锁?
他究竟还有什么让女人感到不安全之处?
他所需要的,唯一的,就是她对于他的爱情与支持,理解与信任。
“是因为我的年龄让津亭对我存有偏见吗?”
各种念头在魏芒脑子里翻江倒海,少爷终于从中检索出一条他最不具备自信的。
魏芒软言软语探寻,问话之中有三分的失望,七分的希冀,温存的态度让原本已经准备迎接他公子脾气再次发作的水津亭摇摇头又点了点头。
“到底还是婚姻这只拦路虎啊。如果单单考虑一个好情人,年龄之于相爱根本就算不得问题。”男人紧绷的神经终于松懈了一分,他试探着又问:“我们之间的二岁年龄差让你感觉不到安全感吗?还是我这个人让你觉得枯燥,不够浪漫?或者津亭觉得我目前为止的所作所为不够宠爱你?津亭,你知道,我很想了解你,你之前,我是说在我们恋爱前,有没有构想过需要一个怎样的恋人?”
魏芒的问题越来越细致而微,甚至具体到了爱情的内在逻辑。
水津亭一直执信自己并不是感性多过理性,容易被他人的善意和小小人际的温暖感动的人。
何况,她和魏芒之间连花费时间相爱,这条唯一可以通向婚姻的道路都看不到方向。
在见过形形色色被美貌所迷惑而破财招灾的男人和见财心喜见色心喜被男人玩弄的女人之后,水津亭真心觉得以她的能量吸引而来的魏芒绝对不是一个会掉进色欲迷墙的肤浅夜店常客,也绝对不是一个见猎心喜把持不住的富家公子。
他有自己的思想,他和她一样不曾为单纯的欲望出卖过身体。
面对全心全意思考爱情出路的魏芒,她终于愿意放下自卑的自尊,承认自己被男人的真诚打动了。
婚姻是他们关系的拦路虎,但却不构成他们相爱的拦路虎。不是吗?
确认到两人价值观的共同之处,水津亭稍稍感觉到了安心。这一细微的心里变化很快通过他们互相触碰的手部肌肤传导到了彼此的心里。
魏芒欣然一笑,再次庆幸自己没有知难而退,逃避现实。他含情脉脉注视着与自己开始出现心灵默契的女人,深深感到了爱情的伟大力量。
就在水津亭刚要开口之际,面无表情的服务员手拿托盘,一次端来了他们菜单的全部,“菜来了,让一让。”
温馨的局面突然被撕裂出了世俗的口子。稍稍升温的气氛急转直下。
侍者餐桌礼仪之糟糕大大超过魏芒少爷对贫穷和无礼的定义。
男侍的举止如风似乎对厨师的作品全无爱意,餐碟磕碰餐桌发出不雅的声响。小小的桌面上顿时因为餐盘的无序摆放变得紧紧挨挨,再没有了留给情侣牵手的空间。
被迫与水津亭结束肌肤之亲的魏芒,在服务生远离后不满得蹙了蹙眉头,一脸不解地问,“我真想不明白,这么小的餐桌原本就是为了营造亲密的气氛而专设,为什么那个忧郁的男侍根本不顾别人在说话的氛围,强行把食物推销给我们。既然男侍的服务不能为菜品增值,反而败坏了食客的心情,那老板选择直接开成自助餐厅,让我们去厨房点单不是更节约成本,也更有助于提升服务品质吗?”
水津亭闻言笑着打开餐巾纸的包装,尽量模仿着一流仆从的样子递给对面的他。初入平民社会的魏芒对周遭一切的迷惑远超过好奇。
男子饱满的天真求知欲成功赢得了水津亭的好感。
“他只是不喜欢他的工作,或者说他仅仅把他的工作理解成把食物从厨房运到餐桌,既没有服务的附加值,也没有智慧含量,只有搬运劳务费的机械体力劳动。久而久之,我们这些平民为了生存就将自己变为了工作的奴隶。因为没有人欣赏我们的工作,也没有人愿意去思考工作的技术意义。”
“恶性循环?”
“对的。恶性循环。”水津亭说话的时候,垂着眼皮,睫毛的阴影覆盖住的区域呈现出小小的阴影。
魏芒忍不住探身仔细瞧了瞧,其实她真的没有上妆,连裸妆的痕迹也没有,素面朝天的白日约会,面前的女人是位清丽而心机沉沉的聪明女人。
刚刚他问水津亭幻想的恋人怎么样,想来真算多余一问。在爱情里寻找爱情,不傻么?
水津亭顿了顿,再也笑不出无所谓的微笑,明知道此刻向面前的男人讲述阶层的不公毫无意义,但她仍旧掀开了出身的疮疤,“魏芒面前的我就深陷在这样的恶性循环里。”
“······”
“我想我爱你,其实是因为我需要你紧紧拉住我的手。我对于贫穷,丑陋,肮脏,已经彻底厌倦了,现在连财富,权势也让我感到面目可憎,我怕有一天,这样的我会走进连有钱有权的男人也厌倦的自我毁灭之路上。”
说这一番话的时候,水津亭的手指紧紧握着加冰可乐杯的外壁,魏芒觉得那股顺着水滴下降的寒气直直钉入了他的心里,汇入了他的血脉。
他坐在巨大的冰窖上,对爱的恐惧前所未有,他身在陌生的,嘈杂的,不卫生的环境里,唯有胸口还残存着一丝的暖意,“住在一起吧。至少我们开始堕落之时彼此有个伴侣。”
☆、67 不伦关系
67不伦关系
元恪和他的迈巴赫出现在天元大厦监控范围之内的第一时刻,天元公子驾到的消息就通报到了前台。
一身休闲装扮勇闯职业办公楼的事件,今天发生了第二例。前台秘书小姐微笑地注视着元恪上演的华丽一幕,口齿伶俐地为他指点了元宏办公室的具体位置。
这个死老头,百忙之中还有心情关怀儿子的私事。不过话说回来,他到底怀揣着什么目的三番两地接近他的陈意涵呢?即使亲生父亲,他也无法相信——同为未婚男子,色老头甚至没有未婚妻的束缚,频繁与他的心上人会面怎么想都透着极不正常。
“叮。”
电梯门一打开,就见自家老爸笑容灿烂地护送着自己的贴身女仆向他的方向走来。元恪箭头一般冲了出去。他劈头喝问——
“三十八号。谁让你跑来天元大厦的!”
元恪三两步来到两人面前叉腰指责,“你不知道自己还有其他仆人的使命吗?大白天既不读书,也不学习本领,就和这种不三不四的男人随便闲聊,实在,实在荒唐。”
突然冒出来的少爷和少爷严厉的声线,唬得陈意涵心肝颤动,“少爷。少爷。你怎么也来这里了?”
元恪睨了一眼用看暴躁白痴眼光在注视着自己的元宏,忽略掉他意味深长的目光,只对陈意涵说:“让你到单向街来,你怎么不听话!”
“那个。那个。”陈意涵有点结巴了,到单向街明明违背她的志向,她凭什么在私人时间服从少爷无礼的要求?可面对元恪理直气壮的目光,陈意涵真有些心虚了。
“少爷,对不起啊。害你担心。手机突然没有了电量。”她怯生生地望了望元宏,“而且元宏先生说有重要的东西要我交到宋容管家手里。”
听到陈意涵的解释,元恪的脸色稍微舒展了一些,下意识打量了一眼陈意涵手里的礼物,他的脸又沉了下来,“既然这样我载你回丽景。”说着要抓起陈意涵的手腕带她下楼。
“小恪。”元宏闪身把陈意涵挡在自己的势力范围,对儿子说:“你对女孩子是什么态度。小涵她再不善于计较,你也不能强迫别人的意志。刚刚小涵不对你解释了吗?她利用私人时间来天元大厦为我做事,有什么不好,你对她拉拉扯扯的时候,没想到小涵她可能并不情愿吗?”
“不情愿?”元恪冷哼一声,“那也比掉入你这个色老头的陷阱好。”
元宏与元恪是陈意涵二十年人生里所见过的最不像父子的父子了。虽然她没有父亲也没有兄弟,不能算真正体验过父与子应该的相处状态。
但,绝对不该是眼前这样子。
被元恪在公司走廊公开指责与儿子的同龄人有染,元宏竟然毫不生气,他笑眯眯地拍拍儿子的肩头,仿佛只在为他拂净北京大气中的落在他衣料上的细小尘埃,他的口气漫不经心,更如同说一个并不好笑的笑话,“不愧是我的儿子,我的小恪,知道自己的爸爸属于女仆控。没错。意涵恰恰属于我最中意的类型之一。”
陈意涵瞬间被电击到,惊呆在了原地,她张着大大的嘴巴,过了半晌,仍旧一句话也讲不出。
最中意的类型。女仆控。意涵的耳朵漏听了来来往往几大段父子间的唇枪舌战,终于有点想明白元宏口中词汇的意思。
好一会儿,现实才在三十八号的大脑里复位,她问元恪,“少爷,你怎么找到我的?”
蠢材!
现在时间是询问具体见面细节的恰当时刻吗?
元恪被陈意涵的无厘头气得发笑,但还是转头望着她,说:“你来这里后,我接到了色老头的电话。怎么了?!”
陈意涵迟钝地点了点头,只见突然明白过来的元恪,气鼓鼓地瞪着元宏,怒吼:“你算准了时间让我们在公司里见面?你到底给了陈意涵什么?她什么都不知道,什么也不懂,你怎么可以这么对她!”
夹在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