校门口出入的学生纷纷朝他们侧目，石思煦的八卦指数可窥一斑，卫吟却觉得可能是自己脸部太过狰狞，吓到了这些祖国的花花草草。她吸了一口气，放松后换了温柔的口气，商量似的道：“龙虾姐姐请不起，基围虾行么？”
  一分钱难倒英雄汗，虽然她钱包里有无数一分钱，但还要找房子还要计划整月的生活开销，她仍然属于赤贫阶段。
  石思煦双手插兜，浓密的眉毛叛逆地稍稍向上扬起，长而微卷的睫毛下，炯炯有神发光得像猫儿的眼睛。他笑了起来，这家伙不会真以为自己敲她竹杠吧？
  “先走啦，我可不想站这里被人围观。”他也不回答用基围虾代替龙虾的建议，率先迈开了步子。
  卫吟翻翻白眼，跟了上去——什么叫花钱找罪受，她现在深刻的体会到，原来这年头，被请的人才是大爷！
  石思煦个子并不是很高，但身体比例恰到好处，他的相貌很容易让人想到一个词——精致，可说话行为却像个小刺头。
  他走的不快，卫吟就不紧不慢的跟在身后，始终保持了两步的距离，倒像个小跟班。
  卫吟其实是个慢热的人，并不擅长和不熟悉的人没话找话，工作后接触的人多了些才稍微好点。在她心里，石思煦其实依旧是个陌生人，是她欠了他一个人情的陌生人。相差较大的年纪，不同的环境，她不晓得说什么才合时宜，索性什么都不说。
  走了一会儿，转出巷子来到正街上，前面的男孩突然停下了脚步。
  正在自己的世界里算收入如何合理分配的卫吟，有些晃神，差点撞上去。刹住迈出的半步，她看了眼石思煦，以为他想到了要吃什么。
  石思煦转过身子一本正经的问她：“有个问题我很想问你。”
  卫吟看他面色凝重，以为是什么大事：“什么问题？”
  “你说一块三分熟的牛排和一块七分熟的牛排，在街上遇见为什么不打招呼？”
  “啊？”卫吟愣了，这什么鬼问题？
  石思煦微微俯身凑过来对她说：“因为他们不熟啊！为什么我感觉这个冷笑话说的就是我们？你请我吃饭，有必要保持前后两米的距离？”
  “我们熟吗？”卫吟反问道。
  石思煦挑挑眉毛，嘴角上扬：“一起跳过舞，一起加过油，一起挨过揍，现在还要一起去吃饭，你觉得我们应该不熟？对了，我好歹还扛过你，也算生死之交吧？这样还不算熟，那天下没几个熟人了。”他边说边打量她。
  生死之交？卫吟扶额，是她遇见他就霉运不断好不好！为本该研究吃什么好才是正经的话题，转到他们熟不熟悉？现在的小孩，思想都这么穿越么？
  “好好好，我们很熟，要不我请你吃牛排？”卫吟无力地敷衍道。
  “切，一点没诚意！”石思煦瞥了她眼。
  卫吟耸耸肩：“我是超级大穷人，你就勉为其难的吃点我力所能及的东西吧，我可不想下个月流离失所睡大街。”
  说话间，人行道的信号灯闪出行走的图标，石思煦也不再啰嗦，拉着她的胳膊朝对面走。
  “去哪儿啊？”卫吟嘟囔。
  “放心，不会把你卖掉！”
  信号灯的行走变成了小跑，绿色小人的腿摆动得很欢畅，石思煦自然的走在她的左边。两米的前后距离变成了并肩而行，似乎也不是那么令人尴尬。
  装修简单的中餐厅，原木清漆的桌椅倒有几分质朴的情趣。卫吟坐下后四处张望了下，靠窗的竹子卷帘上挂着风灯，绘着金线描边的红锦鱼。
  石思煦菜单都不看，十分娴熟的点了鱼头豆腐煲，西芹虾仁，青瓜面筋。
  “原来你早就想好来这里，还说什么龙虾鲍鱼来忽悠人！”卫吟瞪了他一眼。
  “喂，是你听不懂玩笑话，没有幽默感吧？”石思煦抿着嘴笑。
  “我和你有代沟。不带你这么不尊老爱幼，长幼无序的！”卫吟显然把自己开苏菲玩笑的事情抛到了脑后头。
  “代沟大人，别以为多吃了几粒盐就当自己是南极仙翁了，吃饭皇帝大，唠叨靠边站。”动不动就以年纪来压人，石思煦十分不屑。
  人和人的相处是因为感觉，因为缘分，因为爱好，因为共同的目标和梦想，而年纪，身份这些都不是关键。石思煦一直这样认为，并且坚定不移的相信。
  没有到用餐的高峰，饭菜很快就上来了，浓白的鱼头汤碧绿的葱花让人食指大动。饿了半天的卫吟也顾不上和小刺头斗嘴，勤劳的端起小瓷碗盛汤，石思煦歪着脑袋瞅着她。
  “不是说吃饭皇帝大吗？”卫吟逗他，将汤碗递了过去。
  石思煦也不客气，接过来抿了一口，脸上是很陶醉的表情，卫吟好笑的看着他孩子气的一面，有那么好喝么？
  卫吟盛完自己的那份，拿着小汤匙舀了一勺送进嘴里，鱼汤的鲜美柔滑充斥在口腔里，美妙的滋味蔓延开，她咽下后情不自禁的说：“真好喝，这么不起眼的店，想不到会有这么出色的手艺，所谓珍馐佳肴不过如此吧？”
  “要不是我，你哪有这样的口福！”石思煦又开始洋洋自得。
  这回卫吟倒没有反驳他，也算是事实吧。其实人和人的缘分就像无意中走进一家餐厅，点自己未曾吃过的菜式，可称不称口却总不一定。即使是如此好喝的鱼汤，也会有人因为海鲜过敏，一生都不愿去尝试。
  西芹爽口，虾仁嫩滑，青瓜清香，面筋入味，卫吟觉得很久没有吃到如此称心的晚餐。
  “不在家吃晚饭父母不会说你吧？”卫吟马后炮的问。印象中上高中时每天都要按时按点的回家，可能男孩管的会松懈些。
  石思煦英俊的脸庞蓦地一愣，随意淡淡的说：“没事，我家没人管我。”
  卫吟也没有在意他的唇角收敛的微笑，反而略带羡慕的说：“真好，我高中时就觉得谁家的饭都比自己家的好吃，但父母管得很严厉，不让在外面吃饭，我每次和同学吃碗牛肉面回家都要装作没吃过，撑死还要再吃一顿。”
  石思煦有些黯然的说道：“有人管也是好事。”
  “是啊，现在想有人管，也没人有那个闲工夫了。”
  石思煦默默垂下头，并没有接话。
  卫吟因为低头掏钱包买单，也没看到他瞬间闪过的悲伤的表情。
  “那，医药费帮我给猴子吧。”付完帐后，卫吟将准备好的信封递过去，石思煦抬头接过，面色并无异常。
  “我送你回家吧。”他站起来。
  “噗”卫吟笑了：“你乖乖回去上晚自习吧。”
  “我不上晚自习的，等下要去练舞。”
  “不耽误功课么？”卫吟觉得自己开始三八起来。
  石思煦摇摇头：“走吧，反正顺路。”
  天色渐渐暗下来，路灯亮起来。以后应该不会再见了吧，卫吟想，毕竟不会再有什么交集。
  走到城中村的狭窄巷子，那个熟悉的转角，第一次他在这里对她说：“你就这么喜欢我？”
  第二次，小混混围殴，他对自己说：“没事了，别怕。”
  第三次，他路过这个转角，扛着不省人事的她去附属医院。
  卫吟微笑道：“其实，我总觉得我们气场相克，我每次遇见你，不是被水泼，就是被人打，后来还直接进了医院……”
  石思煦透过橙黄的路灯看着她，哈哈一笑：“如果遇见我让你这么倒霉的话，那我希望你的霉运也在我这里终结。”
  卫吟抬头，愣了下，旋即露出笑容，朝他摆摆手。
  “再见！”
  笑吟吟的微博：再见是再也不见，还是再一次相见，这是个哲学的问题。
  我只想好好的，安定的有一处栖身之地，吃一包康师傅苏打夹心饼干，奶油味道的，喝一瓶哇哈哈营养快线，苹果味道的，即使这么甜，为什么时常感觉到苦涩呢？
  是因为，不够幸福吗？
  ☆、找房子
  卫吟蹑手蹑脚的打开门，客厅一片漆黑。
  表妹吴敏君每天这个时候都在自习，高二是很关键的一年，姨妈特地嘱咐卫吟不要吵着她。
  卫吟走近临时居住的房间，按开灯，赫然看见自己那个藏蓝色的行李箱和暗红色的手提袋整整齐齐立在墙角，桌子上她的日常用品和椅背上搭的衣服都不翼而飞。
  她愣了下，走过去提起箱子，很沉。谁把她的行李都收起来了？卫吟觉得有些蹊跷。
  这时候，客厅的灯亮了，她扭头朝外看去，表妹阴着脸站在她房门外，目光闪烁。
  “君君，我的行李怎么回事？”卫吟心里一沉，似乎有不好的预感涌上，“姨妈呢？”
  吴敏君移开视线，手绞着衣服角，半响没啃声，两个人一里一外的杵在门框边。
  “君君，你有什么想和我说吗？”毕竟是成年人了，卫吟叹口气，打破宁静的僵局。
  须臾，吴敏君抬头看向她，“表姐，我从小到大就没有和陌生人一起住的经验，所以最近老是失眠，上课也集中不了精神。”
  这句话说出来的时候，卫吟其实已经很明白接下来她要面对的将会是什么，是啊，虽然是表亲，但家庭是个私密的空间，她住了几日可能带来不便了吧。
  “君君，刚好我发工资了，补办的身份证很快也能拿到，明天我就去找房子。”卫吟勉强撑开一个苦涩的微笑。
  吴敏君听了很高兴，她还是不懂得遮掩表情的年纪，漂亮的大眼睛顿时散发出喜悦的光芒，伸手去拉卫吟的胳膊摇了摇，开口道：“真的吗？表姐，我不是赶你走。”她顿了下，终于不太好意思地说：“我真的是认生，有陌生人在就睡不好。”
  借口，就是无论什么理由都不说出内心的真实想法，但目的却是唯一的。
  卫吟俯身将行李箱靠墙立好，微笑着说：“没事。”
  “那个，我妈去姥姥家了，今天的事……”
  卫吟拍拍她的肩膀，“放心，我不会给姨妈说什么，我本来就准备明天找房子搬出去的。呃，我有朋友叫我出去溜达溜达，我上来换个包包，现在正要出去，你在家好好看书。”
  吴敏君点点头。如果不是傍晚看到他们在校门口拉拉扯扯，她也不会这样。
  石思煦对她而言就像心仪已久十分喜欢的摆设品，放在精致的橱窗里，本来谁都得不到也没什么，天天看到在那里就会觉得安心。可是有天，这样一个只可远观的摆设品，被一个无论如何她都无法接受的人，拿出来把玩——这是她万万不能容忍。
  **和嫉妒都是这世界上最可怕的感情。可能是一个人的动力，也可能变成另一个人的阻力。
  走道里的感应灯随着时间的流逝，渐渐熄灭。努力不想给任何人添麻烦，到底她怎么了？她招谁惹谁了！卫吟靠在楼梯扶手上，拧了下大腿，今天真是luckly　day，她应该去买彩票。
  “我可不想下个月流离失所睡大街。”她才这样和人开玩笑，没想到乌鸦嘴一语成谶，明天她就有可能睡大街了。
  卫吟在黑暗中自嘲的嘟囔：“切，干吗把自己搞的好像苦情剧里女主角似的。屁大点事情，不就是找房子么，出去住多好，不用洗战斗澡，一个人想干吗都没人管！”
  苦不苦，想想红军两万五；累不累，想想雷锋董存瑞。卫吟哼着励志的歌摸黑朝楼下走去，她决定从今天开始，以小强为偶像，学习它百死不挠的顽强精神。
  既然运用善意的谎言出来了，只能随意在外面喂喂蚊子，吹吹风。
  卫吟自我安慰着，还好，她看到行李还以为今晚就被赶出去呢！总算还有一天的时日缓和，凡事都要朝好处想，说不定她还能因祸得福呢。
  虽然有无敌的阿Q精神做支撑，卫吟还是很无力的打了个哈欠，紧张了整天，始终紧绷的心过山车似的玩了一圈，很累。
  城中村的巷子有几处摆夜摊的地方很热闹，夏天的时候烤肉摊尤其受大众欢迎。卫吟走的有些口渴，随意找了处坐下。
  服务员很热情的前来招待，晚饭吃的很饱的卫吟并没有丝毫食欲，她晚上的视力不是很好，眯着眼睛想了想，伸出一根手指：“来瓶啤酒。”
  此乃消暑避夏，消忧解愁，家常必备之饮品。
  丰富的泡沫从塑料杯中满溢出来，冰镇啤酒一口下肚，透心凉爽，卫吟打了个嗝。
  “服务员！”卫吟叫道。
  “女娃，要些啥？”一脸憨厚的大叔笑眯眯的小跑来。
  “来盘五香花生米，再来瓶啤酒，要冰镇哦！”
  “好嘞！”
  人家电视剧不都通常这个样子演的么，女主角伤心欲绝悲愤难耐一佛升天二佛出世的坐在路边摊喝闷酒，然后男主角会将她捡回家……
  卫吟摸摸胳膊，起了鸡皮疙瘩，自己居然把自己恶心了一把。
  两瓶啤酒下肚，本来就有些夜盲的卫吟觉得天旋地转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