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0 节
作者:
丢丢 更新:2021-02-17 16:13 字数:4773
一直到傍晚,我实在是倦极,见他还要来我便狠狠瞪了他一眼。
“你真要把我弄晕过去才肯罢休?”
虽然被我瞪着收敛了点,但就是死活不肯从我身上下来,贴着我的脖子他轻轻笑了一下。
“莲儿今天很好,乖的很,我就没了节制,何况是你先憋得我,两个月的债我可都是要讨回来的。”
“哪有人这样算的,你无赖。”
他只是笑,眼神清亮,一如那明净无垢的星月。也算是这两个月来他笑得最开心的一次了。
“……”拿他无法,只能叹口气,“你饿不饿?伤才刚刚好就……这样……那个,赶紧吃点东西去。”
“嗯。”他凑过来在我唇上啄了一口,“我叫他们送一桶热水上来,晚上想吃点什么?我去给你烧。”
“我馋琼华给你烧的羊骨粥,那味儿香。”
“想吃怎么不早说,他一熬一大锅我又吃不掉,每次都要浪费许多。”
皱起脸我不屑的哼了声,“谁稀罕他熬的,人家多看两眼他的锅他就宝贝的跟什么似的,看着他那样再馋再饿也没胃口了。”
他笑出声来,刮了下我的鼻子,“你倒是挑。”
“你还不去?你不饿我饿了啊。”
这样说他才起身,披了件纱衣出了房门。
后来是他亲自抬了热水上来,替我洗了身换好衣服,磨蹭半天好不容易被我打发了下去。要不是我小心防着,时刻盯紧着,指不定又被他扑到金玉软帐里,这会儿接着纠结缠绵去了。
现在是八月初三,距离中秋还有十二天,凤凰山上的月坛却已没了往日的清净。
“这是谁要来?”
“这排场还能有谁,龙凤彩熙合图,萧家人不是规定了只有他们家的人能用嘛。”
“你眼神那么好可以看到山头?”
“哪用得着我费劲看,我小师父早就如数报来了。”
“我总算知道当初何修齐为什么要奋力保住百晓生了,那深宫大院里的事他都能采探出来?”
“那是,不然能……”
“大哥近来可安好?”
双子安话没说完就被人打断,而这声音之于他来说就像是从地狱里飘来催命的。
他那副大白天活见鬼的表情实在是滑稽,偏巧他刚塞进嘴里的荔枝被那么一吓就硬生生卡在了喉咙口,呛红了他一张白脸。
“嗯,能知道龙凤彩熙合图不知道别云山庄双子危的行程,你小师父当真是妙哉。”
拍拍手,说完风凉话,我继续剥我的荔枝,边吃边看戏。
“我大哥的魅力真是无人能挡啊,赔了几千两银子下去,那兆和权还是不依不饶,你倒是会逍遥,可平白毁了我不少清净。”
死命的吐出那颗荔枝核,猛咳了一顿,平复下来时光洁的额上已布满了细密的冷汗。
“危儿啊,咱爹娘死得早……”他转头,鼻子一皱,眼泪就下来了。
被他扯住衣服袖子的人顺势低下头,居高临下的鄙视,眉头都不动一下。
“我含辛茹苦把你拉扯大,怎么说功劳苦劳都有……”
“莲儿。”
正看着双子安声泪俱下的哭诉,却听到亭外有人唤我。
“过来,给你看样好玩的东西。”
那人长身玉立站在露阶上,着一袭宝蓝色缎绣菊花纹长袍,肤白如玉,眼神清亮,长发被一根金蛇簪挽起露出纤长白净的脖子。
有月桂花的幽香随着暖风吹进院子里,我扯了扯嘴角,跑过去一把抱住他精瘦的腰身,摊开手就往他衣服上使劲蹭。
没蹭几下就被一只修长有力的手抓开了,“别老是拿我的衣服当帕子使。”
“哦。”一边应着一边拿那只没有被他抓住的手又往他袖子上重重地擦了下。
他垂头看我,忽然笑得灿烂,我头皮一麻拔腿就想跑,却转身就被人拎起了后领子,打了个圈被拽出了院子。
“什么东西有比双子危治双子安还好玩?”
“有。”
新雁阁里,金漆雕花的汉白玉栏杆上多了一只鹰,明明是盛夏却有凶猛如挟风霜般的杀气扑面而来,话说这侧目看人的神态怎么就这么眼熟呢?
“是不是很眼熟?”
“好像在哪儿见过。”
“的确,你是应该见过。”
我被他说话的语气吓了一跳,回头看他却不见他表情里有什么不妥。
“它在城外徘徊了几天,可费了肖锦瑟不少功夫才逮回来……哦,对了,这宝砂袋你总认得吧?”
见到他手上蓝紫色手掌大小的香袋,我瞪起眼,“这不是我大哥的嘛。”
“擒它下来的时候它挂在脖子上,我想应该是找你的。”
幽幽地说着,眼睛盯着苍鹰脚上的圆筒看了一番,眸光明灭莫测。
此时此刻我才察觉事情的不对劲,这人根本就是在诱导我顺着他的意思走!
“我怕这玩意儿凶我,你知道我小时候被鹦鹉啄伤过,见到鸟类就想宰的。”
“知道,我可以替你把东西取过来。”
说完他走过去,每走一步那只苍鹰就沿着栏杆往旁边挪一挪,扯动丝绳另一端的金属转轴就发出脆响。等到那人在苍鹰面前站定,随手挑开它脚上的红绳,用指尖捏着圆筒的环扣再走回来给我。看向那只苍鹰,它的眼神早没了我刚才进门时看人的气势,像是傻了一般立在栏杆的顶端一动不敢动,我可以看到它颤动的羽毛几乎都带着惊恐。
“自己看还是我替你打开来?”
我讨厌他现在的态度,“我自己看!”
一把夺过圆筒内心还是觉得愤然不平,拉开环扣露出了一截娟纱,展开来只见白色的娟纱上画了一张地图。
“中秋时节,团圆之日。十五月升天,二更北门走。怀揣娟图,能遇红人。万事小心。”
站在我身后的人将图下的一行小字念了出来,我一哆嗦,白纱就落到了地上,倒好像我心虚了一样,其实是被他吓的。
“你不是说不看的吗?”
“我什么时候说过你什么时候听到的?何况你摊这么开不就是摆明了让人看。”
我也讨厌他那副不痛不痒的表情,“这什么意思,什么鬼画符的东西?”
谁都不去捡地上的娟纱,他斜眼瞟了一下,“皇城的地图。”
“……谁啊这么笨,以鹰传讯还不被你截下来?这是栽赃,是嫁祸,有人要陷害我。”
“你要是不说这句话,我可能也这么认为。”
喉咙口哽了哽,噎的我难受,“听了你这句话,我就是原本没有那个念头现在也想背叛你了。”
他怔愣了一瞬,眼神软下来,伸开手抱过我。
“是我错。这样,你那天去北门走走,看看那红人是谁如何?”
“别拐着弯子试探我,不然我真的走了。”
大概是说的重了点,他脸色一白,指尖也随之慢慢变冷。
“这话别让我听到第二次。”
“是你先惹出来的,叫你相信我又不是叫你去死。”讨厌归讨厌不过这人抱起来真是舒服的没话说。
他失笑掐了下我的脸,“知道了,十五那天我有时间,带你出去玩?”
“好啊,早上陪我去买螃蟹,还有做月饼、舞火龙,晚上还要放花灯……”
他笑着一一应了,指尖终于不再冰凉。
按照以往的惯例皇族人中秋每年都是在朝天山拜月的,但今年却移到了凤凰山,真是让人匪夷所思。虽然这凤凰山没有明确归于皇城,可都心知肚明且默认了要上凤凰山祭天拜月是要经过天君和九公卿点头的,如今萧家人堂而皇之的就上了山,南宫令也一声不吭竟是随他们去的意思。
这种低姿态招来了外城百姓的不少怨气,直面上书的没有,私底下抱怨的总是能通过各种途径传进来,可见内城里也有部分人存在着不满。本来这皇城就是个独立的城池,交于西陵国的国界处,北去连山七国再往下才是天族国,就算曾经一度战火弥漫硝烟四起但决计是不会影响到皇城的,因此这一代代下来城里的人骨子里都带了几分傲气,岂能容得别人轻易踩到头上来。
“听说这次要来凤凰山上拜月的提议是太后给出的。”
每天准时准点,双子安唠嗑时间开始。
“小满,我眼睛疼,你给我缝这朵花吧。”
“夫人好歹您也把袖子的边花给秀完整……”
“她经常半途而废的,给南宫令缝衣服也是心血来潮,我说吧她撑不了一个时辰。”
“去!你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
“你就在这张牙舞爪吧,非要别人的矛头都往自己身上指,够了,以他今时今日的地位和能力谁敢不把他放在眼里?”
“我当然知道。”
“那你还在愁什么?”
“腰粗了一圈穿不下衣服了怎么办?”
“裁几件衣服的钱他总不会不愿出吧。”
“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小气?”我白了他一眼,“问题是几件夏衣都是上个月月头刚做的。”
“……猪也没你飚那么快的,你都吃什么了?”
“什么都吃,最近胃口特别好。”说到吃我又念起了外城果子铺的桃酥饼,那味儿真是让人闻着都流口水。“喂,陪我去外城,我要吃桃酥饼。”
“这大热天的谁吃的下啊!”
“让你看又没让你吃,走了!”
出了长生门,双子安东张西望了会然后神秘兮兮的凑过来问。
“你可以出入自由?”
“废话。”
“哎,这个时候南宫令不是应该要加紧防范嘛,李慕和萧怜绝可都在山头上啊。”
“我那天就在七星楼上看着他们的车轿从山脚一路颠簸上山顶的,浩浩荡荡一行人想不注意都难,那气派真是不愧为中原一带国力最强盛的西陵国才能有。”
“有多强盛我是不清楚,反正我只知道经过上次南宫令的肃清,江湖上的格局被翻,你知道有多少人当时是被掖庭府趁乱收归了的?”
“你想说什么?”
“李钰不是李慕的亲生儿子。”
虽然这条内幕够刺激可跟掖庭府有什么关系?
“要说起来其实也挺复杂,唉,那皇宫里的事一旦抖出来都是肮脏不堪。先皇高祖的李贵妃,就是现在的太后李氏,有手段有心计,为了能让她儿子坐上皇位使尽了多少计谋。那个高祖皇帝也合该他倒霉,有这么一个厉害的女人霸着后宫他还想着要日夜风流,就说那时候秦倦柔也差点被拉进宫,但她名声太响李妃早有防备,一早派了人打点说她风流之气太重身有不洁,联合了一干重臣硬是压下了这件事,本来嘛秦倦柔也没这个意思她那样心高气傲的人又怎么看得上老皇帝。这事平息了没多久,又爆出了当时左丞相家的千金居然未婚先孕的消息,当年李妃是靠着左丞相一路爬上去的,也算那女人念着恩情把这事遮了下来,还想要给左丞相的千金讨个公道,这不查没什么一查竟然查到了她枕边人的头上。可谁也没想到这居然是老皇帝布的一个局,在李妃出声之前一道圣旨就到了李慕手上,你知道圣旨上些什么吗?”
“……”嘴里塞满了桃酥饼,我没回答他,反正他也会继续说下去的。
“昨日君星托梦,告知,相女淑仪柔嘉居质,婉娩天资;品性高洁,才明夙赋。皇弟慕回义勇腾云,卓尔不群;踔绝之能,文武双全。此佳偶天成、郎才女貌,乃天作之合,择吉日成婚已顺天道。”他说到激动处拍了下手,“这一招简直绝透了!圣旨啊,又是男未婚女未嫁的,从选日到联姻一气呵成,让李妃将丞相女未婚先孕的散布出去的时间都不给,自己宝贝弟弟怎么可能让外人来笑话娶了个破鞋回家,自然只好打落牙齿和血吞了,摆宴那天还要强装高兴,啧啧,真是本事,要是我肯定做不到。”
“然后呢?”绕了半天他还是没绕到点子上,和掖庭府都差了十万八千里了。
“哈哈,虽然这件事上是叫李妃吃了个闷亏,但在另一件事上……唉,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她。那个,当朝皇弟萧宗久,原是高祖皇帝的第九个儿子,按理说是怎么轮都轮不到他来当这个皇帝的,只不过人有个好母亲。那太子,就是萧怜绝,是周皇后嫡出。这周皇后在高祖皇帝还是太子的时候就嫁给了他,是发妻,其地位不可撼动,就是当年李妃最得宠的时候也要看她三分脸色的。可惜红颜多薄命,生萧怜绝的时候难产而死,高祖皇帝很是伤心随即就立了当时出生不满一月名字都没取的萧怜绝为太子,朝野上下竟无人反对,无奈于这种大局势,后宫里的女人也都是个个精明,自然知道以退为进的道理,没人敢吭声更没理由能不承认这个太子,反正来日方长不怕没有辫子抓。”
他顿了顿,灌下一杯茶,喘了口气才继续。
“这四皇子从小入主东宫,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狂傲自是不必说,但偏偏也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