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6 节
作者:古诗乐      更新:2022-09-07 20:37      字数:5056
  东野情将茶水饮尽,正要出去,她陡地从后面一把抱住他,待他回身,在他唇上重重地吻了一下,在他错愕的时候,又将他推开,“快去,别耽误了时辰。”
  他展颜一笑,“鬼丫头。”黑衣魅影,随即隐没在营帐之外。
  屋内,南卿君的笑容在他离去后霎时退去,她跌坐在椅子中,对面桌上有一面铜镜,映照出她脸上那模糊的惨淡表情。
  她拆了头发,颤抖着手一遍又一遍地重梳,却无论如何都盘不出一个好看的发髻,最后她心一横,咬牙胡乱地将头发绑在一起,因为太用力,竟然硬生生抓掉一缕秀发。
  一滴、两滴……泪水打在黑发上,那濡湿的黑亮看上去竟有股凄凉。天若有情天亦老,可她此时的心境便如死了一般。
  抽出袖中一直随身携带的那管竹笛,哆哆嗦嗦的,好不容易才将一张纸条塞入管中,然后顺手抛到了帐子外面。
  她起身环顾了下四周,好像还能看到他在帐中走动的身影,若隐若现。
  闭上眼,她走过烛台时顺手一推,烛台倏然跌落,火苗点燃了地上昂贵的地毯,火势瞬时暴起,她呆呆地看着那可以吞噬一切的火苗,竟然忘了逃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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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一夜,被北陵占领的汾河城被东野情以火攻的形式拿下。
  是夜,数百团火球从半山腰上滚落,连成一片,如天火降临般,守城的北陵军因为从未见过这种骇人的景象,立刻陷入一片恐慌之中。
  东野军趁乱撞开了城门,将惊吓过度的北陵军或斩杀、或擒获。汾河城的城墙其实是用最坚硬的青玉石铸造的,遇到火球并不会受到太大的损害,所以城内的百姓没有遭受到更大的损伤。
  当东野情拿下此地北陵军的一员首将之后,他慢悠悠地问道:“你们北陵这次战役的指挥首将是谁?”
  “是赤多才刀将军。”
  东野情不屑地冷笑,“赤多才刀?那家伙向来愚钝,怎有本事在数日内攻陷我东野四座城镇?不对,他背后必然有人。”
  “真的不清楚……只是听说在出征前,有人送书信给赤多将军献了一些计谋,但对方是谁就不知道了。”
  “书信从哪里来的,也不知道吗?”东野情盯着那人,“是从东野送出去的,还是从南黎送出去的?”
  那人哆嗦了下,“不、不知道。”
  “你姓什么?”东野情赫然转变了话题。
  那人没来得及反应,本能地说:“姓萧。”
  “哦,萧氏一族的人如今只配做赤多人的走狗吗?”
  他的鄙夷让那人陡然怒道:“无论萧氏还是赤多族,如今都是北陵人,你不要妄想挑拨我们两族的情谊!”
  “嗯,我不会挑拨的。当年赤多族没有灭你们北陵,萧氏皇族亦不曾四处流亡;东野没有收留过萧氏的太子公主,为你们保存最后一丝血脉,而萧氏也没有借着联姻重新夺回在北陵属于自己的政权,萧氏从来没有遭受过任何的屈辱,赤多族和你们向来亲如一家。”
  东野情每句话都饱含讽刺、字字带刃,刺得那人愤怒大声道:“鹏王,你也不要太得意!东野并不比我们萧氏高贵多少,无论怎样,我们萧氏现在依旧是北陵的皇位继承人,而你东野情就算是功比天高,也不过是个鹏王、护国公而已,你以为你真能坐上皇位?你以为你们东野真的是一团和气吗?”
  东野情幽冷地看着他,“我要的就是你这句话,我想我已经知道答案了。”
  那人楞住,甚至没有意识到自己刚才泄漏了什么秘密。
  匆匆忙忙地,有个东野士兵惊慌失措地跑进来,“王爷,城外失火了!”
  东野情一皱眉,“失火?”外面本就是在火攻,火球滚过山坡,难免会烧起什么。
  “是城外的营帐,有几顶营帐不知道为什么忽然烧起来了。”
  东野情猛然惊醒,不等那人说完,就旋身飞奔至城门方向。
  一路上,到处还有被俘虏的士兵、丢弃的盔甲、横倒的尸首,也有不少人在招呼他,或有急事请教,或有紧急军情,但他都充耳不闻,一心疾步往前飞奔。
  城门口,为了防止逃兵溃散,早已将城门关闭。
  他远远地奔至,两边的士兵惊诧地不知道是不是要开门,东野情足不停步,腾身掠向城头,放眼看去,就在城外最西边,果然有几处帐篷火光熊能,还可以看到很多人影不停奔波,忙于救火。
  他的心骤然凉了,也颠不得城墙高峻,纵身跳了下去,借着城墙腰上的一根旗杆弹点了下,团身落在地面,接着如电一般的蹿向大火深处。
  “王爷,危险!您不能过去!”有人扑过来,将他一把抓住。
  但他狂怒喝斥地推开那人,“滚——”
  “王爷!”两个人过来都拉不住他。
  他已经奔到火光之前,但那顶大帐早已被烧得只剩个光秃秃的枯架子,他人还未冲进火海,架子已在顷刻之间坍塌。
  他怔怔地看着那一片火海,楞了片刻,回身问道:“帐中的人呢?去哪里了?!”。
  周围的士兵都低垂着头,好不容易有个人开口,“火起得太突然,我们以为王爷进了城,这顶帐子就算烧了也没事,便没有急着赶过来灭火,等发现有人影在里面闪动,再跑过来已经迟了……”
  东野情的脸色一沉,好像灰烬的颜色,他踉跄退后两步,双眼直勾勾地看着那一片废墟,倏然“哇”的吐出一口鲜血。
  周围的士兵看了惊慌失措,立刻一拥而上,将他架住。
  他向来不喜欢被人过份亲近,与其他人也总是保持着距离,除了当年允许南卿君背他之外,很难有人与他近身接触。
  但是此刻,他连推拒的力气都没有了,全身像是化做了一团泥,恨不得置身在这片火海灰烬中。
  这火是因何而起?是巧合?还是人为?
  他的脑海中纷乱成一片,竟失去了平日的冷静睿智。
  身后是刚刚拿下的最后一座失地,朝中等着他的,也许又是一片歌功颂德、鲜花美酒,但此时此刻,这一切对于他来说都成了最可笑的笑话。
  若没了她,纵然赢了天下又如何?
  “南卿君,你给我活着滚回来——”夜风吹起火光烟尘,他揪着心嘶声力竭,呼唤着爱人。
  但火光仍肆无忌惮地在他面前摇摆舞蹈,回应他的,是扑面的热度、呛人的烟尘灰烬,和一弯无声的冷冷月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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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鹏王东野情,在与北陵进行夺城之战中不幸受伤,身染重病,正在返回东都的路上,据闻鹏王病势沉重,恐难平安回到东都。
  这一道流言在东野国境悄悄传开,不到三天就从东野传遍四国。
  就在南黎的黎都皇宫中,此时正有一名贵客悄悄来访,除了南黎国主、太子南卿如及几位重要官员外,没人知道这位贵客的身份。
  此人,正是东野皇帝——东野箭。
  在东篱阁的门前,东野箭看着园中大片绽放的菊花,笑道:“这就是醉乡吧?听说只有这种菊花会在夏天开放,现在天气转凉,这花开得更茂盛了。”
  南卿如陪同着一起赏花,连声赞道:“陛下真是博学多闻,这种花只开在南黎皇宫,外人很难见到。”
  “你大概也知道我们东野的鹏王最爱花,上次太后过寿,他送了一枝醉乡,太后很是喜欢。”
  “我是听说,鹏王王府的花园比之东野皇宫中的御花园有过之而无不及。”
  南卿如的话惹得东野箭冷哼一声,“是啊,何止御花园,就是鹏王府的豪华气派,朕那座皇宫和他一比,都显得寒酸。”
  南卿如笑道:“陛下不必生气,日后鹏王府不过是陛下的一座小小行宫。”
  “哈,他若死了,朕便命人将鹏王府夷为平地。”
  瞧东野箭说这句话时咬牙切齿的模样,南卿如哈哈笑着,心知他恨东野情已经恨到了骨子里。“东野情的病大概也撑不了多久,陛下这借刀杀人的伎俩,果然不错。”
  东野箭立即沉下脸,“太子殿下说的是什么话?我可不懂。”
  “明人不说暗语,陛下何必和我打哑谜?我虽然人不在东野,却也听说了不少事。前一阵子,东野皇后的娘家东方氏,怂恿许多臣子欲与鹏王作对,若非陛下您私下默许,东方涉岂有胆子敢那么做?可惜东方涉能力不够,三两下就败在东野情的手下,于是陛下又故意泄漏军情给北陵,借北陵攻打东野的机会,让东野情领命出征,死在东都之外,好彻底铲除这个祸患。”
  东野箭的眼神顿时露出阴狠的颜色,“殿下这些话算是诽谤,不管朕对东野情有何不满,他毕竟是我东野的鹏王,劳苦功高,朕岂会这样加害于他?再说,朕难道是昏君?冒着丢城弃国的危险,只为了算计他一人?”
  南卿如笑着躬身,“陛下请息怒,卿如只是推测,若是推测错了,陛下只当笑话听听也就罢了。”
  “若说勾结北陵人,朕承认北陵这一战是来得奇怪,似是有人在背后指使,不是北陵人一贯的作战风格,但是与朕无关。”
  见东野箭皱着眉苦苦思索,南卿如眼底闪过一道精光,“这些秘密,总有不再是秘密的一天。陛下一路辛苦了,还请稍事歇息,晚上有一位故人为陛下献上一舞,以表我南黎的诚意。”
  第9章(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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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东篱阁的厢房,漆黑一片。
  南卿如推门而入,冷冷说道:“卿君,你要在这里装死到几时?”
  屋内的一角,隐隐有衣服沙沙作响的声音,接着从幽暗的一隅,走出一个穿着粉紫色衣裙的少女,正是原本该在大火中丧生的南卿君。
  “哥哥,就让我静静地过日子,不行吗?”
  南卿如忽然换上笑脸,挽住她的肩膀,“哥哥是担心你的身体嘛!你从东野立了大功回来,却一天到晚不吃不喝的,杀东野情有悖你的良心吗?要知道,多少南黎的百姓对你感恩戴德啊。”
  这句话,骤然刺痛了她的心。记忆中,那个人曾对她说过类似的话——
  “也许真有那么一天,四国统一,纷争不再,到那时,自会有人感念你的恩德。”
  她不求有人感念她什么恩德,只愿四海平静,能与心爱之人相守在一起。
  而今这一切都如梦幻泡影,而哥哥的这句话更像在她的伤口上再狠狠涂抹了一把辣椒。
  “哥,你走吧,我不想和你说什么。”
  她推他出去,南卿如却回头说道:“哥哥今天来找你,是想告诉你,有个你的故人来了,你不想见见?”
  “故人?”她一时不解。
  “若非这个人帮忙,我们怎能如此顺利地铲除东野情?”
  她不禁全身一震,“这个人是谁?”
  南卿如挤了挤眼,“想知道?不妨亲眼去看。而我们南黎日后能否在东野的重压下翻身,就看你的了。”
  “看我?”她蹙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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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东野箭与南黎国主南冬云同坐于花厅之上。
  南冬云笑咪咪地举着酒樽,“真没想到,数百年来,东野南黎两国无论交好还是敌对,两国国君都不曾像你我今日这般,同席畅饮。若咱们先祖有灵,大概也会为东野南黎今日的局面感到欣慰啊。”
  东野箭喝得眼睛都花了,只是笑道:“其实东野南黎比邻而居。本就是兄弟手足。当年东野情和南黎作战,朕是极力阻拦的,但他杀戮之心太重,一味想着开疆拓土,根本听不进朕的阻拦。唉,可怜无端伤亡那么多的士兵百姓,也伤了我们两国的和气。从今以后,朕决定免去南黎的岁贡,两国重结为兄弟友邦,永世不再干戈相对!”
  南冬云听了眼睛已经笑眯成一条线。
  “东野陛下果然是志向高远、气魄宏大,我南黎得遇东野这样的明主,真是万幸啊!”
  见东野箭已经喝茫了,南冬云找了个托词起身离开。
  花厅门口,南卿如在那里等侯,低声说道:“父皇果然看事精准,和东野情相比,东野箭心胸狭窄、目光短浅,眼下几句美言灌下去,他便主动开口做了这么一大堆的许诺,留着他的命,可比杀了他有用多了。”
  “卿君呢?”南冬云四下看了眼,“那丫头这些天别别扭扭的。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从东野回来后变得不爱说话,你让她今日献舞,我怕她不肯啊。”
  南卿如笑道:“父皇这回料错了,您看,那丫头不是已经来了吗?”
  南冬云顺着他的手指看去,只见花厅的另一头,南卿君一身艳丽舞衣,款款袅袅的步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