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
  郑晓燕一时之间，有点听不明白。
  “他给你打了电话？”
  “对，就刚才。”
  “简直莫名其妙！”
  郑晓燕完全被整糊涂了，漂亮的黛眉深深皱了起来，双手抱胸，右手两根手指不时在左臂上敲打着，在刘局长办公室内兜起了圈子。
  贺大少忽然改了风格，转变成“强硬派”了，一时之间，将所有人都整的有点晕乎乎的。
  “他到底什么意思啊？”
  郑晓燕一连转了十来个圈子，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自言自语地说道。
  刘伟鸿笑了笑，说道：“不管他什么意思，既然亲口发出了邀请，这个面子总是不能不给的。你去准备吧，通知宇轩一声，柳齐也一起去，还是去辽中的原班人马。”
  郑晓燕便望了刘伟鸿一眼。
  去辽中的原班人马！
  单就这个指令，也可以看出来，刘伟鸿对贺竞强没有丝毫的轻视之意。至少在刘伟鸿的心目中，贺竞强的分量并不在郑广义和高树山之下。算得很给面子了。
  “要不，请示一下吧……”
  郑晓燕没有马上执行刘局长的指令，犹豫了一下，说道。
  她很清楚，刘伟鸿一旦踏上平原的土地，这个死结就很难解开了。两个声名最响亮的世家子，将会发生直接的对抗。
  “没必要。”
  刘伟鸿一挥手，淡然说道。
  第1108章　莅临陇西
  平原属于陇西北部偏远地区，经济落后，交通不便，没有机场。督察局一行人，只能先飞秦关市，然后由秦关中转，搭乘汽车去平原市。
  九四年十月上旬某日下午，巨大的喷气式客机降落在秦关机场。
  陇西省对刘局长一行，给予了极高的礼遇。虽然未曾在停机坪摆出欢迎的架势，但却有一位副省长亲自领队，平原市委书记陈剑，代市长贺竞强，副书记张培恒，常务副市长顾铁成等市委市政府主要领导同志，悉数到齐，在候机室摆出了大阵仗。
  这么一大群衣冠楚楚的领导干部齐聚候机室，自然“惊吓”到了其他旅客，大家都自动自觉地远远避开去，不愿意靠近，只是好奇地打量着这边，不知道将有何种要紧的大人物光临秦关市。
  刘局长等人在飞机上倒是没有得到什么特殊的关照，混在普通旅客的人群之中，缓缓走了过来。
  欢迎的人群骤然响起整齐的掌声，将大伙都吓了一跳。
  站在副省长身边的市委书记陈剑，高高举起手来，满脸含笑地向刘伟鸿示意。
  刘伟鸿随即加快了一点步伐，大步走了过来。
  “你好你好，刘局长，欢迎刘局长和督察局的同志们莅临指导！刘局长，这位是王建林副省长！”
  等刘伟鸿走近，陈剑便即笑容可掬地上前相迎，紧着给刘伟鸿介绍了在场的最高领导。
  王建林大约五十七八岁的样子，头发花白，国字脸，颇有威严之气，在陈剑介绍之后，王建林微笑着向刘伟鸿伸出手，说道：“刘局长，欢迎莅临陇西指导工作。”
  “王省长，您好！我们就是过来调研的，指导工作不敢当，还请王省长和陇西的同志们多多支持，多多帮助！”
  刘伟鸿连忙握住王建林的手，很客气地说道。
  来之前，刘伟鸿就了解过陇西省委省政府两套班子主要成员的基本情况，知道王建林是分管国企工作的副省长，资历比较老，在省政府排名第三，仅次于常务副省长。
  王建林的年纪，比刘成家还大，亲自到机场来迎接他这个二十几岁的副厅级干部，面子可谓给得十足，刘局长自然也要放低姿态，保持一定的尊重之意。
  “哈哈，刘局长太谦虚了，欢迎欢迎啊！”
  王建林笑哈哈的，笑声很是爽朗，似乎对刘局长大驾光临真的十分欢迎。
  说起来，刘伟鸿这个脸面，也要算是自己争来的。三个月前，刘局长去辽中，可没有这样的待遇。人家连个省国资办的主任都不曾露面。辽中一役，刘局长和督察局名震遐迩，加上现今的督察局，手握大权，全国国企改制的许多重要动作，都需要刘局长签字许可才能施行，自然而然的身价大涨。不要说陇西省副省长亲自到机场迎接，就算省委班子里来一位成员，都不算太破格。
  官场上，从来就不能单纯地以级别来论高低，关键还得看实权。
  与王建林见过礼，陈剑随即给刘伟鸿引介其他的重要人物。虽然王建林亲自出了面，但刘伟鸿此行，目的地乃是平原市，陈剑才是真正的东道主，王建林和省国资办的同志，只是协助他完成好这个接待任务，这个欢迎仪式，自然也是由陈剑主导。
  “刘局，欢迎！”
  贺竞强微笑着与刘伟鸿握手，看上去，贺市长依旧还是那么平静，温文尔雅，风度翩翩，甚至在和郑晓燕握手的时候，还笑着夸赞了两句郑晓燕的漂亮，当真是挥洒自如，丝毫也没有感受到什么压力。
  不过郑主任倒是小心谨慎，恭谨守礼。衣着打扮也非常的朴素，那些香奈儿路易威登之类的世界名牌，都收了起来，脖子上也是戴着一条珍珠项链，闪闪发光的钻石首饰，隐匿不见。
  整体来说，陇西在全国各省市自治区的经济总量排名之中，居于中等位置，不算是富裕省份，很多群众都还只是将将解决了温饱问题，郑晓燕同志身为国家部委的干部，自然要艰苦朴素，厉行节约，岂能在西部群众面前露出奢侈无度的样子？
  何种场合该显摆，何种场合该低调，郑晓燕心里有数得很。
  大家在机场闹哄哄的乱了一阵，好不容易才见礼完毕。
  “刘局长，请！”
  王建林亲自伸手相邀，陪着刘伟鸿一起，上了挂着省政府小牌号的奥迪车。陈剑则陪同龙宇轩上了平原市开过来的一台丰田皇冠，郑晓燕上了贺竞强的车，督察二处副处长柳齐则由省国资办主任亲自陪同，督察局的其他同志，也各有专人陪同。一切都“训练有素”，有条不紊。事实上，前来机场接机的干部人数，远远多过了督察局的人数，一对一的接待，绰绰有余。
  从秦关市到平原市，足足六百公里路程，现在已经是下午，必须要在秦关市住一个晚上，明天再启程奔赴平原。要是连夜动身，路况不好的话，怕是要等天亮才能赶到平原市了。
  非待客之道！
  机场到秦关市区的道路倒是非常宽阔平坦，一路上也没有太大的车流量，毕竟九四年那会，飞机绝不是出行的首选交通工具，私家车的拥有量亦远不能同后世相比。无论飞机还是小汽车，在当时都是身份和地位的象征。
  很快，浩浩荡荡的车队驶进了秦关市市区。
  秦关乃是我国最著名的城市之一，位列世界四大文明古都，居华夏国四大古都之首，是我国历史上建都时间最长、建都朝代最多、影响力最大的都城。不过自唐代之后，便逐渐失去了“王者之气”，没有再称为华夏国的都城。现辖九区四县，城市规模不小，属于大西北最大的区域性中心城市，处于华夏国陆地版图中心和中西部两大经济区域的结合部，交通发达，区位优势明显。
  这还是刘伟鸿第一次前来秦关市。
  上辈子的时候，刘副研究员生活不是那么如意，尽管谈不上是宅男，却也并无旅游的爱好。孤家寡人一个，旅游也没什么意思不是？
  九四年的秦关市，正处于经济大发展的前期阶段，但城市的大规模扩建已经开始，车队一路行来，随处可见机械轰鸣，忙忙碌碌的建筑工地，一栋栋摩天大楼拔地而起，给这个古老的城市注入全新的活力。当然，对城市的古韵也不可避免的要造成一定的破坏。
  这也是我们国家城市建设的通病，新城的建设，总是伴随着旧城的没落甚至是消亡。在我们的城市建设者眼中，旧城不是历史，也不是底蕴，而是累赘，必欲除之而后快。五千年文明古国，短短二三十年的现代化建设之后，无数古老的遗迹，就此湮灭不见。几乎绝大部分大城市，包括秦关这样的古都在内，都变成了四不像，再也难以找到古文明的太多残留。岁月的痕迹和历史的沧桑，就这样被埋入了地下。
  当然，刘局长现在没有心情对此发表什么感概，他是来找问题的，不是来搞城市建设。如果带着欣赏的眼光去看，九四年的秦关，依旧不失为一座美丽的城市，古韵厚重。
  车队没有警车开道，但很明显进行了一定的道路交通管制，一路行来，几乎没有遇到过红灯，每到一个十字路口，俱皆绿灯闪亮，畅通无阻。
  副省长王建林不但亲自陪同刘伟鸿这个小字辈，一路上还兴致勃勃地亲自充当解说员，向刘伟鸿介绍所经路途上的著名景观，历史遗迹。
  从王建林的履历上看，他是百分之百的本土干部，祖籍陇西，在省内完成大专学业，此后一直在本省工作，主要履历都是在工业系统，一步一个脚印，升到了副省长的高位。故此，他对秦关有很深的感情，从他给刘伟鸿介绍时那种不经意间流露出的骄傲之意也可窥见一斑。
  事实上，目前整个陇西省的政治格局都是典型的“本土政治”，省委省政府两套班子里的主要成员，大部分都是土生土长的陇西人。省委书记，省长俱皆是本土干部。
  这种情形，在八九十年代比较常见，尤其是中西部地区，越是经济欠发达，交通不便利的省份，越是本土势力坐大。在此之前，干部队伍缺乏必要的交流，中央机关和地方党政机关之间的互动，进行得很少。为了平衡利益，安抚地方干部，中央在调整各省市主要领导班子时都很是小心谨慎。据刘伟鸿所知，在另一个平行世界，这样的情形，要在三年之后才逐渐改变。
  到那个时候，董老和最高首长相继辞世，隋安东同志成功连任，最高层政治格局基本趋于稳定，中央才能腾出手来，大规模的“清理”各省市的本土政治势力，逐渐完成干部交流的经常化建设。这期间，自然也经过了十分激烈的政治博弈和利益交换。
  省级层面的政治格局如此，下面地市的政治格局，更加本土化。
  这也可以解释，为什么贺竞强如此背景的红三代世家子弟到了平原之后，也缚手缚脚，难以施展，甚至还被人举报。刘伟鸿自己，何尝没有类似的经历？
  第1109章　云雨裳生气了
  车队在一栋巍峨壮丽的巨大建筑物前停了下来。
  刚才在车上的时候，老远刘伟鸿就看到了这栋建筑物上方的四个大字——“大唐王朝”！
  据奥迪车的司机介绍，这是目前秦关市档次最高的大酒店，五星级，简称就是“王朝酒店”。
  酒店取名为“大唐王朝”，外装修的模样也确实非常复古，就好像是一座巨大的宫殿，红墙绿瓦，壮丽非凡，如果在正门写上“大明宫”的匾额，那就更加有气势了。
  奥迪车在酒店门厅一停稳，立时便有宫女打扮的服务员上前来为客人打开车门，伸出纤纤素手，作势要搀扶客人下车。
  王建林坦然处之，刘伟鸿却有点不大习惯。
  不是刘局长尚未养成“贵族风范”，实在他太年轻了，当不起这种“老爷子待遇”。
  一名四十来岁，西装革履的中年人早已在大堂等候着，见到王建林，立即大步迎了上来，向王建林鞠躬为礼，微笑着说道：“王省长好。”
  “哈哈，李总，你好啊！”
  王建林笑哈哈的，主动向中年西装男伸出手去。
  西装男子握住王建林的手，又连声问好，态度不亢不卑，很是挥洒自如，可见也是见过大世面的，一位副省长对他并不能造成太大的压力。
  九十年代，官员和商人之间的地位，相对还是比较平等的。因为在此之前，大家都穷怕了，包括官员在内，都是“患贫”而非“患不均”。一批先富起来的人，便特别的牛叉，许多官员对这些人也是捧着敬着的，这些商人略微给些好处，官员们便和商人称兄道弟，俨然一家人。
  对于商人来说，八九十年代可谓“黄金时代”，这十几年，商人地位最高，甚至有商人很牛叉地说，只要甩出一百万，就能彻底搞定某某市政府——该商人生活在副省级城市。
  但是好景不长，随着官员“权利意识”的逐渐觉醒，商人们的地位便每况愈下，在官员面前，由平起平坐逐渐向孙子转变，到二十一世纪初期，官员和商人基本上成了两个完全不同等阶的群体。纵算是官商勾结，官员也占据了绝对的主导权。
  八九十年代的时候，如果官员收了钱不给商人办事，商人还可以反噬一口，有可能给官员造成巨大的威胁，到了二十一世纪，商人们大多不敢这么玩了，谁敢这么玩，很可能官爷一点事都没有，商人自己先就被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