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宝良疾步上前，哈哈打得山响，远远的就将一双手伸出老长。
  一直等李宝良来到沙发之前，刘伟鸿才缓缓起身，伸出一只手，让李宝良握住了，微笑说道：“李主任好，我是刘伟鸿！”
  “你好你好，刘局，欢迎刘局莅临辽中指导工作！”
  李宝良紧紧握住刘伟鸿的手，连连摇晃，望向刘伟鸿的眼里，闪过一抹惊诧的神情。作为辽中省国资办主任，对于国务院国资办的机构和人事，李宝良自然比省里其他的干部更加关注几分。督察局一成立，有关刘伟鸿的许多消息，李宝良就已经在想方设法地进行打听。
  明面上的消息，倒是比较简单，刘伟鸿，二十七岁，老刘家的嫡系子弟，东南军区刘司令员的儿子，楚南农大毕业，六年时间，从一个普通大学毕业生做到了副厅级，实际上负责一个正厅级单位的日常工作。
  二十七岁这个年纪，单在字面上看，并不能造成什么特别的影响，但此刻与刘伟鸿面对面了，李宝良还是非常吃惊。
  这位，就是洪老总拜的“先锋大将”？
  但这并不是李宝良吃惊的真正原因，真正让李宝良心中提高警惕的，是刘伟鸿不亢不卑的神情以及镇定自若的气度，皆是上位者气象，丝毫也不显出年轻人的飞扬高调。
  而从所得到的消息来看，这位刘局长，实际是一个“杀人不眨眼”的家伙。在楚南省的久安市，短短七八个月时间，砍掉了五六十颗脑袋，其中包括一颗副厅级干部的大好头颅！
  在李宝良想来，这样的狠角色，无论如何都应该带着某种戾气，让人情不自禁的汗毛倒竖。
  然而此刻面对的刘伟鸿，却是如此温和大气，不骄不躁，完全不能从他的神态之间看出任何嚣张跋扈之意来。
  惟其如此，才更加说明此人的可怕。
  不然，也不会得到洪副总理这般看重。
  “李主任客气了，我们就是来了解一下辽中国企改制的情况，希望李主任和省国资办，能够多多指点。”
  “不敢不敢，我们一定配合好督察局的工作。”
  李宝良又是一迭声地说道。
  与刘伟鸿寒暄过后，李宝良马上又转向郑晓燕，脸上更是堆满了笑容：“你好，郑处！欢迎欢迎！”
  在李宝良心目中，眼前这位明艳照人，娇媚不可方物的年轻女子，分量之重，丝毫也不在刘伟鸿之下。毕竟县官不如现管，这可正经是省委书记的闺女。
  郑晓燕依旧带着那种似笑非笑的神情，和李宝良轻轻搭了一下手，说道：“李主任不必客气。听说李主任刚好在下边考察，这么急着赶回来，实在太辛苦了，真是不敢当。我们就是来了解情况的，随便走走看看就是了，李主任没必要这么客气。”
  刚才面对苏副主任，郑晓燕都忍不住要刺上几句，现今见到了正主，郑大小姐自然又要发飙了。
  郑晓燕发飙，也不全然是因为李宝良等人怠慢了刘伟鸿和自己，怠慢了国资办督察局，关键还在于，他们等于变相的怠慢了郑广义。郑大小姐纵算有心宽容，却也不得不然。
  官场上，并不讲究“温良恭俭让”，有时候脾气太好了，反倒会被人误解为无能之辈。尤其郑广义刚刚调任辽中省委书记没多久，正是需要立威之时。郑大小姐当得为老头子争这个脸。
  至于郑广义书记是不是待见国资办督察局，是不是待见刘伟鸿同志，那又另当别论。
  李宝良顿时便略微有点尴尬，心里头暗暗叹气。
  其实只要略微深入分析一下，就能知道，怠慢刘伟鸿和督察局，并不是李宝良自己的主意。他一个刚刚就任的省国资办主任，还真没有如此牛皮哄哄的本钱。原本接到督察局的电话通知，李宝良得知刘伟鸿和郑晓燕都要来安北，心里头就活动开了，打算趁此机会，好好和这两位大牌“衙内党”交往一下，只要能当真交上朋友，将来好处必定不少。
  谁知道将此事汇报给分管副省长之后不久，却得到了十分明确的指示，要求省国资办按照对等原则，好好接待首都来的客人。
  李宝良当时就有点发懵。
  对等接待？
  对于兄弟省份之间的工作往来，可以对等接待，对国务院国资办督察局也搞对等接待？以前可是很少有这样的吩咐。尤其是，来的客人之中，还有省委书记的女儿！
  然而李宝良自是不敢违抗领导的指示。
  他隐隐觉得，也许正是因为刘伟鸿和郑晓燕的特殊身份，上头才会有这个对等接待的指示。只不知道这个指示，到底是出自省政府的领导，还是出自省委那边。
  似乎都有可能。
  如果省委书记郑广义知道他女儿要来辽中公干，出于“大公无私”的考虑，特意要求对等接待，不搞特殊化，也是可能的。
  当然，亦可能是省政府领导的指令。高树山省长，可也不是省油的灯，乃是王秉中总理看重的干部。省长和新任省委书记之间有些工作上的分歧，也是可以理解的。
  至于更高层次的“纠葛”，就不是李宝良敢于随意揣测的了。
  但按照常理推断，不管多高的层级，矛盾总是存在的。
  李宝良这一回，是扎扎实实地做了夹心饼干，而且很多话还不敢宣之于口。真要是解释了，或许刘伟鸿与郑晓燕不再对他有意见，却不免要得罪了更加得罪不起的大人物。
  人在官场，经常会忽然变成风箱里的老鼠——两头受气。
  眼下只能揣着明白装糊涂了。
  李宝良连连弯腰，向郑晓燕说着抱歉的话语，笑容在脸上都快堆不下了。
  眼见李宝良额头上汗水澹澹而下，郑晓燕也就没有过为己甚。郑大小姐就是那种典型的“吃软不吃硬”的性格，李宝良若是敢在她面前傲气，郑大小姐绝对不介意当众揭下他一层面皮来。如今李宝良像个小媳妇似的，郑晓燕反倒不好“打落水狗”了。
  寒暄已毕，分宾主坐下，又聊了一阵，刘伟鸿简单了解了一下辽中省国企改制的基本情况。中午，李宝良在春城大酒店宴请刘局长一行，接风宴倒是比较丰盛。下午，双方又进行了正式的工作会谈，交换了一下意见，似乎一切都还比较顺利。
  但自始至终，辽中省政府的主要负责同志，包括分管国资办的副省长，都不曾露面。
  第1037章　拜访郑广义
  夜幕渐渐降临的时候，一台挂着省政府大牌号的奥迪车，缓缓驶近了安北市某处幽静的别墅区。这里戒备森严，盘查严密，正是俗称的辽中省省委常委院。
  执勤的武警战士，毫不犹豫地挥手拦住了奥迪车，示意停车检查。
  这个时候，从门卫室内快步走出一位三十几岁的年轻男子，几乎抢在武警战士前面来到了奥迪车前。奥迪车的司机认出了这位年轻男子，不由吓了一跳，连忙放下车窗，赔笑说道：“李主任……”
  被称为李主任的年轻男子，只是略一点头，便问道：“是刘局长和郑处长吗？”
  奥迪车的后座车窗也放了下来，郑晓燕微笑点头：“是的，我是郑晓燕，这位是刘局长。请问你是李锋主任吧？”
  “对对，我是李锋。郑书记让我在这里等候两位。”
  这位名叫李锋的年轻男子，正是辽中省省委办公厅常委办公室副主任，也是省委书记郑广义办公室的负责人，大秘书，俗称的“省委一秘”。
  既然到了辽中省，郑广义这里，是肯定要前来拜会的。不管怎么说，刘家郑家俱皆是京师世家，两家尽管没有太密切的往来，关系也还过得去。刘局长不来拜会郑书记，已然是失礼，闺女不来看望老爸老妈，那成什么话？
  来之前，郑晓燕已经给家里打过电话，郑广义派了他的秘书亲自在省委常委院门口迎候。
  当下李锋上了副驾驶座，奥迪车径直驶进了常委院。
  和所有的省委常委院一样，这里也是绿树成荫，鸟语花香，空气清新，环境幽静。
  奥迪车在一栋略带东欧风味的别墅面前停了下来。这里不是常委院一号楼，前任辽中省委书记因为年龄到线，卸任了省委书记职务，但留任省人大常委会主任，依旧住在一号楼。
  郑广义有两个儿子一个女儿，郑晓燕刚好在中间，哥哥留在首都工作，弟弟尚在求学。所以这栋别墅里面，就住了郑广义两口子和警卫人员与家政服务人员。
  “刘局，郑处，请！”
  李锋殷勤相邀。
  别墅的门打开来，一位看上去四十几岁的中年女同志，笑吟吟地出现在了门口。
  “妈……”
  郑晓燕欢呼一声，纵身上前，搂住了中年妇女的脖子，又叫又跳，很是欢喜。
  郑妈妈一身合体的休闲裙装，身材苗条，头发烫了小波浪，显得远比实际年龄要年轻得多。真实年龄，起码也五十出头了。
  “这孩子，多大的人了，还这么跟妈妈撒娇呢，也不怕人笑话！”
  郑妈妈抚摸着闺女乌亮柔顺的长发，含笑说道，风度极佳。
  郑晓燕马上嚷嚷道：“谁敢笑话我？谁笑话我我跟他急！”
  这话自然是说给刘伟鸿听的，貌似在这里，敢笑话郑大小姐的，也就刘局长一人而已。
  刘伟鸿微笑上前，给郑妈妈鞠躬为礼，恭谨地说道：“郭阿姨，您好！”
  郑妈妈闺名“郭兰”，乃是总政歌舞团的舞蹈演员，国家一级演员，长相极其漂亮，当年是总政歌舞团著名的一枝花。如今自然是渐渐淡出了舞台，目前职务乃是辽中省文化厅副厅长，主要是为了方便照顾郑广义的生活起居。有了这样出色的母亲，也难怪郑晓燕如此娇艳迷人了。
  郭兰连忙微笑点头，说道：“刘局长，你好！”
  “妈，您叫他名字得了，干嘛那么客气啊？”
  郑晓燕就在一旁撅了撅嘴，不以为然地说道。
  郭兰就瞪了郑晓燕一眼，嗔道：“这孩子，怎么没规没距的！”
  “不是，妈，您对他太客气了，人家下次就不敢登门了。我要是去京华，林阿姨客客气气地叫我郑处长，我还不吓得立马转身就跑啊？您说是不是这个理？”
  郑晓燕笑嘻嘻地说道。
  刘伟鸿笑而不语。
  郭兰也是微微一笑，说道：“刘局长，晓燕这孩子，就是这么个性格，到家了，心里头高兴，就喜欢胡说八道，你别介意。”
  省委书记夫人，文化厅副厅长，自然不能和郑晓燕一样“胡闹”。
  刘伟鸿笑道：“郭阿姨，在单位的时候，我已经头痛过了，现在还算好吧。”
  一句话说得大伙都笑了起来。
  郭兰对刘伟鸿的观感，就有了变化，这个传说中嚣张跋扈，似乎不可一世的刘家二小子，好像也没有那么“可怕”嘛。年纪比郑晓燕还小着将近一岁，却已经是实权副厅级，总也是有几分真本事的。
  “刘局长，请进！”
  郭兰亲自相邀。
  “谢谢郭阿姨。”
  走进别墅大大的客厅，郑广义端坐在长沙发上，神态威严。
  世家大族，待人接物，都是有讲究的。刘伟鸿第一次登门拜访，郑广义郑重其事，派了秘书到常委院大门外迎候，郭兰又亲自在别墅门口相迎，面子给得很足。当然，这个面子，主要是给的“老刘家”，而不是给刘伟鸿本人。
  国务院国资办督察局副局长，固然是个人物，也还当不起省委书记如此看重。
  “广义，刘局长来了。”
  郑广义扭过头，望向门口，依旧稳稳坐着。
  刘伟鸿疾步上前，正准备鞠躬为礼，不提防郑晓燕斜刺里杀出，风一般地卷了过来，一把搂住了郑广义的脖子，叫道：“爸，我好想你……”
  这一下却是猝不及防，郑广义给打了个措手不及，威严的脸上，露出了又是尴尬又是怜爱的神情，嘴里却训斥道：“没规没距！老大不小了，像什么样子？”
  “我就是想你嘛……”
  郑晓燕搂着老爸的脖子撒娇，却转过脸朝刘伟鸿眨了眨眼睛。
  刘伟鸿差点就笑出声来。
  都说女生外向，果真不错。郑晓燕这哪里是撒娇，分明就是给老头子一个“下马威”——叫你在我的朋友面前摆架子！看我怎么闹腾！
  果然，郑晓燕这么一闹，郑广义的脸就再也板不下去了，浮起了笑容。
  刘伟鸿这才鞠了一躬，恭恭敬敬地请安问好：“郑伯伯，您好！”
  郑广义哈哈一笑，站起身来，和刘伟鸿握手：“刘局长，欢迎欢迎！”
  “怎么又是刘局长？”
  郑晓燕便猛翻白眼，甚为不满。
  郑大小姐现在简直爱煞了刘二少，她老爸老妈，却一口一个刘局长，显得那叫一个生分，也难怪郑大小姐心里头怪不乐意的了。
  郑广义不理她，微笑说道：“刘局长，请坐！”
  “是，谢谢郑书记！”
  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