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晓燕咯咯地笑着，拿起茶几上的调研报告和水笔，又塞进了刘伟鸿的手里。
  刘伟鸿很快就调整好了心态，开始阅看这份调研报告。应该说，郑晓燕的那几个同事，都是很不错的笔杆子，调研报告写得很漂亮，只是似乎还太漂亮了些，华丽是华丽了，未免失之真实，给人的冲击不够。这样的调研报告，可不是洪老总所喜欢的格式。
  刘伟鸿抓起笔，随手在调研报告上开始修改。
  郑晓燕却又不肯消停了，随口问道：“哎，你说，这一回，你们久安是不是又会来个大地震啊？照我看，陆默和韩巧珍肯定是没跑了，关键就看辛明亮有多少牵扯……”
  刘伟鸿笔下不停，头也不抬，淡然说道：“不管辛明亮有多少牵扯，久安的辛明亮时代，正式结束了。”
  郑晓燕嫣然一笑，说道：“早就该结束了，这下子，你终于可以腾出手来，大展拳脚了。”
  刘伟鸿却哼了一声。
  “怎么啦？”
  郑晓燕连忙追问了一句。
  “恐怕没有那么简单！这个世界上，总是会有意外发生。”
  第1021章　洪老总发火了！
  事实证明，刘书记很有先见之明，意外确实发生了。
  就在七月初，国务院国资办副处长郑晓燕同志结束她在久安市国资办的挂职，与三名同事返回了首都，三天之后，刘伟鸿在办公室接到国务院国资办副主任方黎的电话。
  “你好，我是刘伟鸿。”
  “你好，刘书记，我是方黎。”
  “方主任，你好！”
  “呵呵，刘书记，晓燕同志他们的调研报告，首长已经看过了。首长想请你马上到首都来一趟，有些具体的问题，首长想要和你再谈一谈。”
  方黎还是保持着在洪副总理办公室工作时的习惯，称洪副总理为“首长”。
  刘伟鸿没怎么犹豫，马上便问道：“好的，方主任。请问首长什么时候召见？”
  方黎给了他一个非常意外的答复：“这要看你什么时候到首都了。”
  这就是说，什么时候觐见洪副总理，由刘伟鸿来“决定”，他什么时候到首都，洪副总理就什么时候见他，“恭候大驾”。
  刘伟鸿这回是真的大吃了一惊。尽管刘书记很自信，但也没有自信到觉得自己当得起洪副总理如此破格礼遇的地步。
  “方主任……”
  刘伟鸿很不确定地叫了方黎一声。
  是不是方黎转达错了？或者说，错误地理解了洪副总理的意思？尽管这种可能性很小，但刘伟鸿一时半会确实也想不出其他的理由。
  “呵呵，刘书记，这确实是首长亲口吩咐的。今天上午，首长召见了我们国资办的几位同志，听取汇报之后，下了这个指示。首长就是这么说的——刘伟鸿一到，就让他来见我！”
  方黎微笑着解释了几句。也就刘伟鸿，能够让方黎这样破例。经过久安之行，方黎与刘伟鸿之间，似乎也建立起了某种友谊，虽然还很隐约，但双方都能感受得到。
  刘伟鸿的眼角微微跳动了一下，笑着说道：“谢谢你，方主任。这样吧，我马上动身，今天下午赶往大宁，坐明天最早的一班飞机去首都。”
  “好的，上飞机之前，请给我打个电话，我安排专人去接机。”
  “好，谢谢方主任。”
  “不客气。”
  放下话筒，刘伟鸿随即点上一支烟，身子往后靠在沙发里，陷入了沉思之中。
  洪副总理召见，并不奇怪。国企改制，始终是个牵动全局的大问题，洪副总理慎之又慎，理所当然。而他刘伟鸿，可谓是第一个明白提出不同意见的地方党政领导干部，洪老总特别重视他的意见，也可以说得通。
  只是，洪老总召见得太急了些，似乎迫不及待地想要见到他刘伟鸿。
  这种事，发生在一位位高权重，实际上主持全国经济建设工作的巨头身上，无论如何都是不大正常的。洪老总如此做，总应该有个理由。
  刘伟鸿现在，想不到这个理由。
  一支烟堪堪抽完，刘伟鸿坐直了身子，抓起电话机，给郑晓燕拨了过去。
  “刘二，这么快就想我了？”
  电话接通，郑晓燕就在那边嘻嘻哈哈地说道。
  郑晓燕离开久安之前的表现，着实让刘书记有点郁闷。郑大小姐并没有表现出对刘书记的依依不舍，走得很是潇洒，宛如徐志摩的诗歌——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
  那一刻，刘书记很想揪住她，在她丰满圆润的翘臀上狠狠打几巴掌。
  时光倒流之后，刘书记还未曾碰到过在他面前如此摆谱的女人。这个郑晓燕，简直就是故意的，逗着刘书记好玩呢！
  虽然刘伟鸿了解郑晓燕就是那样的性格，但这也不行。
  刘书记坚决不答应！
  现在，一听到郑晓燕大大咧咧的声音，刘伟鸿心里又痒痒的了，嘴巴也痒痒的，很想恶狠狠地训斥她几句，以解心头之恨。不过话语最终说出口的时候，就变得冷冷的了。
  “问你个事，你们上午开了什么会？洪老总亲自开的那个会，说了什么内容？”
  郑晓燕却丝毫也没有被刘书记的严肃吓住，继续笑嘻嘻地说道：“咦，刘书记，你想干嘛？刺探国家机密吗？”
  “正经点。刚才方黎给我打电话了，让我马上回首都。洪老总要见我。”
  “嘻嘻，刘书记，恭喜啊，得到领导的赏识了，羡慕啊……”
  郑晓燕还在跟刘二瞎掰。
  刘伟鸿那个郁闷啊，冷淡地说道：“是啊，领导对我还真不错。方黎说了，我什么时候到，洪老总什么时候召见我。”
  “……”
  电话那边，忽然就没了声音。
  显然，郑晓燕也意识到问题严重了。别看郑晓燕平日里大大咧咧的，似乎什么都不放在心上，但这并不表示她的政治敏锐性很低，更不表示她的智商不够。对于政治动向的捕捉，这些世家子女，有着远胜于常人的敏感。
  “麻烦了……”
  稍顷，郑晓燕才嘶嘶地抽着冷气，像是牙痛似地说道。
  刘伟鸿静静的等待着下文。
  “刘二，实话跟你说，上午那个会的内容，我真不知道。级别太高了，除了洪老总，就是国资办的几位副主任。别的人，一个都没有。”
  洪副总理本身就兼任着国资办主任，也就是说，这个会议，实际上就是国资办的主任办公会，商量的肯定是重大议题。然而国资办召开主任办公会议，最后的决定，却是让他刘伟鸿即刻进京，面见洪副总理。
  刘伟鸿还是不说话。他相信郑晓燕那里，肯定能有他想要的消息。郑大小姐在京师纨绔圈子里能有偌大名声，绝非幸致，自有她的能耐。
  “不过前天，咱们参加了一个汇报会。国资办派到各地去调查统计情况的同志都参加了。根据汇报的内容来看，全国各地国企改制的情况，都很不乐观。很多地方，都出现了你那篇文章里描述的情况。一刀切，盲目下岗，盲目破产变卖，乱成一锅粥了……国有资产流失的情况，特别严重。洪老总当时就发了火，拍着桌子骂败家子！”
  郑晓燕低声说道，语气变得非常的严肃。
  这倒是符合刘伟鸿对洪副总理性格的认知，这位铁腕总理，确实是会拍桌子骂人的。在记者招待会上都会拍桌子。
  说完这个情况，郑晓燕就不吭声了。面临正经大事的时候，郑晓燕不糊涂。她知道，自己要做的就是将真实的消息反馈给刘伟鸿，绝不带个人的主观臆断。刘伟鸿知道怎么去判断这些消息里面蕴藏着的真实内涵，她不能去影响刘伟鸿的判断。
  “好，我知道了。你忙吧。”
  电话里头，刘伟鸿沉吟稍顷，便即挂断了。
  面对着嘟嘟作响的手机，郑晓燕愣怔了一下，漂亮的黛眉深深蹙了起来，显得心事重重。
  挂断郑晓燕的电话之后，刘伟鸿马上又拨打了他的小姑父，益东省委组织部长马国平办公室的电话。
  “你好！”
  电话那头，传来马国平略带威严的声音。自从调任益东省委组织部长之后，马国平也渐渐的养出了官威。毕竟省委组织部长和中组部干部二局局长是不同的。
  “姑父，是我，伟鸿。”
  马国平的声音就变得柔和起来，微笑说道：“伟鸿，什么事啊？”
  “姑父，有个事情要向你汇报一下。”
  “呵呵，你说吧。”
  马国平这几年对刘伟鸿的观感大为好转，已经完全将刘伟鸿放在和刘伟东并列的位置上来看待。甚至有的时候，马国平对刘伟鸿的期许还要更大一些。自然，这只是在马国平心里，嘴上是绝不会带出来的。
  “是这样的，洪副总理要见我……”
  刘伟鸿很平静地将事情的原委向马国平叙说了一遍。
  马国平顿时就沉默了，电话那边，好一阵没有声息。实在这个消息突如其来，马国平一时之间，也有些不大好拿。
  “伟鸿，我看，这段时间，你还是应该专注于地方工作，多积累一些基层的工作经验，打好基础。国家部委的工作经历，可以缓一步。”
  马国平沉默了一小会，这才沉声说道。
  很显然，马国平和刘伟鸿内心的判断是一致的，鉴于全国国企改制的严峻形势，洪副总理可能有意调刘伟鸿前往国务院国资办工作。相对于国资办的其他同志而言，刘伟鸿有着比较明显的优势。他年轻，却有丰富的基层工作经验，尤其在国企改制这一块上，有自己独到的见解。理论功底扎实，实践经验丰富，确实是难得的人才。
  但有一点却更重要，也是马国平和刘伟鸿都慎重其事的关键原因——刘伟鸿是老刘家的子弟。
  让一个前途无量的世家子弟，去干这种明显得罪人的工作，纵算是洪副总理，也需要斟酌再三。所以洪副总理给了刘伟鸿十分破格的礼遇。
  “另外，这个事情，你最好再征询一下大伯和你岳父的意见。”
  马国平相信，刘成胜和云汉民，肯定都会和他的意见一样。无论是中组部长还是琼海省委书记，俱皆位高权重，如果他们明确反对刘伟鸿去国资办任职的话，洪副总理也不好勉强。
  “好的，我知道了，谢谢姑父。”
  “伟鸿啊，关键时刻，自己要能拿得定主意。”
  马国平似乎有些不放心，又再叮嘱了一句。
  第1022章　大佬们的意见
  刘成胜和云汉民的意见，基本上和马国平的料想一致。但两人的态度却又各不相同。
  刘成胜很耐心地听了刘伟鸿的表述，但没有急着发表自己的看法，只是说道：“这个事，你征询一下你岳父的意见。”
  刘成胜这个态度，倒是在刘伟鸿的意料之中。一般来说，刘成胜很少随意发表自己的意见。这也是他的地位使然。中组部长的职务，十分敏感，平日里需要协调的各种关系需要平衡的各种利益实在过于错综复杂，任何时候都不能随便表态，总要思虑再三，将方方面面的关系都考虑周全之后，才能有比较明确的态度和意见拿出来。
  纵算现在给他打电话的是亲侄儿，刘成胜也是一样，保持着十足的沉稳。
  云汉民的态度就要鲜明得多了，比马国平的态度还要鲜明，直截了当地说道：“伟鸿，这个事，我看不合适。你可以继续在久安进行国企改制工作的深入研究，把你们摸索出来的经验，写成书面材料，向省里和洪直正同志汇报，这也是为国企改制工作做贡献嘛。不一定非要去国资办工作。”
  尽管方黎的电话通知，只是说洪副总理要召见刘伟鸿，并未明言要调刘伟鸿去国资办工作，但无论刘伟鸿，还是马国平刘成胜与云汉民，俱皆是老于政治的“高手”，焉能分析不出来洪老总的真实意图？
  翁婿之间对话，自然就没有太多的顾忌。
  云汉民等人的反对，理由也是显而易见的。
  虽然老爷子已经过世，但“刘系”却已隐然成型。因为刘伟鸿扇动蝴蝶翅膀，老爷子生前陪同最高首长南巡，已经改变了最高层政治力量的对比，老爷子在党内的地位，益发崇高。尤其是封家二老淡出政坛之后，隋安东同志的地位基本稳固下来。老爷子的生前旧部，自然而然地集结在老刘家周围，隐隐形成了一股庞大的政治势力，足以对最高层的决策产生影响。隋安东同志对刘成胜乃至整个老刘家俱皆十分倚重。
  而刘伟鸿现时的地位，也完全不比从前，早已成为京师豪门世家子弟之中，最为杰出的一员，足堪与刘伟东贺竞强王振邦等人相提并论，甚至在高层造成的影响，犹有过之。
  这样一颗在政坛上冉冉升起的新星，任何一个大家族或者大派系，俱皆会当做核心骨干来加以培养。此时刘伟鸿进入国资办，毫无疑问将成为洪副总理的一柄“尖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