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明亮不动声色，徐徐说道：“去把我的大衣拿过来。”
  “干什么？”
  辛明亮不吭声。
  韩巧珍满脸疑惑，却还是收起钱，起身去拿了辛明亮的黑色呢子大衣过来。辛明亮站起身，韩巧珍就给她披上大衣。
  “我去陆默那里走走。”
  辛明亮随即缓步向门口走去。
  韩巧珍顿时就愣住了。
  这个时候，辛明亮去陆默家里走走，其意不言自明。或许，现在只有陆默还能帮得上忙了。只是，辛明亮以往何曾这样放低过身段？这是将一张老脸豁出去了。
  “我去吧！”
  韩巧珍下意识地追了上去，急急说道。
  无论如何，不能让老头子这样去“丢脸”。
  辛明亮轻轻摆了摆手，拉开了别墅的房门。初春的冷风猛地吹拂了进来，辛明亮的身子略略晃了一下，随即缓步出门而去。
  望着辛明亮苍老孤独的背影，韩巧珍的眼泪夺眶而出。
  第1007章　颠倒了
  莫愁拿着一份材料，正准备去市司法局一趟，刚出办公室，迎面就碰到了市长陆默。
  “陆市长？”
  莫愁连忙给陆默打招呼，语气之中，明显带着惊讶的意思。莫愁来久安市政法委工作也有三个月时间了，还是第一次在政法委的办公区域，碰到陆默。
  “莫愁，你好。”
  陆默微笑点头。
  莫愁更惊讶了：“陆市长，你认识我？”
  陆默哈哈一笑，说道：“莫愁，你可是咱们市委大院的一枝花，认识你的人可不比认识我的人少。”
  这个话，也就陆默会这样说，多多少少带有一点玩笑的性质了，换一个市长，肯定不会如此。毕竟这是在公共场合。陆默的性格就是这样的，比较直接。
  莫愁俏脸微红，说道：“陆市长真幽默。我哪敢跟您比啊……”
  “呵呵，莫大律师客气了。莫律师，这是干嘛去？”
  莫愁连忙说道：“啊，有个材料送到司法局去，和他们商量一下，有关第一期普法教育摸底考试和第二期全市普法教育开展的问题。”
  现在莫愁主要是负责全市普法教育这一块的工作，按照刘伟鸿的部署，第一期普法教育，集中在市委市政府直属机关开展，进行了三个月，到了该验收成绩的时候。
  陆默便说道：“嗯，普法教育是很重要的工作，很有意义。一定要抓好，抓落实。把我们久安建设成一个全面的法治社会。”
  市长就是市长，无论何时，都免不了要做个指示。
  “是，我们一定坚决贯彻落实市长的指示。”
  成为久安市政法委办公室副主任之后，莫愁也学会了很多的官话套话。
  陆默便笑着点头。
  “陆市长好陆市长好……”
  政法委副书记饶肇毅闻声从办公室出来，疾步上前，连连向陆默鞠躬问好。
  “呵呵，肇毅书记，你好。”
  陆默主动向饶肇毅伸出了手。
  莫愁连忙说道：“陆市长，饶书记，你们聊啊，我先告辞了。”
  也不知道为什么，莫愁还有点不大愿意和其他的市级领导打交道。除了刘伟鸿和她哥哥莫言，对于其他市委班子成员和市政府班子成员，莫愁都有那么些敬而远之的意思。或许还是和莫言那七个月冤狱有一定的关联吧。在莫愁想来，那些人全都是暗算她哥哥的幕后黑手，至少也是见死不救的无义之人。
  “好好，你忙你的。”
  陆默连连点头，很是和气。
  莫愁便急匆匆地走了。
  望着莫愁青春袅娜的背影，陆默心里暗暗摇了摇头。当然，陆默的心思很快从莫愁身上收了回来，转向饶肇毅，问道：“肇毅书记，刘书记在吧？”
  “啊，在的在的。”
  饶肇毅一迭声地答道，心里却是十分纳罕。合着陆市长今天是专程过来找刘书记的？这可是奇怪了，陆市长有事找刘书记的话，不会请刘书记过去吗？还巴巴的亲自跑到政法委办公室来。
  有点颠倒了！
  陆默自然明白饶肇毅心里头在想些什么，微笑说道：“刚刚去张书记那里汇报点工作，凑巧有些工作要和刘书记商量一下。”
  “哦哦，陆市长请！”
  饶肇毅连连点头，微微弯腰，伸手延客。
  陆默不解释这一句还好，这一解释，饶肇毅更加确定，陆默其实就是专程来找刘伟鸿的。这不刚刚上班没多久呢，陆默哪里就先找过张效廉了？
  市长专程过来拜访市委政法委书记，可见今天陆默是有求于人，不得不放低身段了。
  饶肇毅脸上不动声色，心里暗暗惊讶，不知道陆默有什么事要求刘书记，同时又不住感叹，自己这位年轻的上司，还真是个厉害角色，举手之间，便压服了陆默，甚至打倒了辛明亮，让久安政坛，改天换地。饶肇毅在久安工作了二十多年，还是头一回见到这样厉害的政法委书记。
  刘伟鸿的前任彭宗明，在辛明亮面前，就是一条狗罢了！
  “小程啊，刘书记在吧？陆市长有事要找刘书记商量。”
  来到刘伟鸿办公室门口，饶肇毅朝刘伟鸿的秘书程远说道，刻意压低了声音。
  对于饶肇毅谨慎小心的性格，陆默还是很满意的。饶肇毅若是大声嚷嚷，搞得全办公楼的人都知道陆市长亲自来拜访刘书记，那这几年的政法委副书记还真是白干了。
  程远连忙起身，朝陆默微微弯腰鞠躬，说道：“陆市长好，刘书记在里面，我给你通报。”
  饶肇毅心里便是一虚！
  这个小程，还是太年轻了啊，一点不懂人情世故。也许陆默进今儿确实是有求于刘伟鸿，但市长毕竟是市长，你怎么可以让一市之长在门口等着你通报呢？
  等这事过去，不定陆默心里头怎么恨你呢！
  一时半会拿你没辙，但你这就算被陆默惦记上了，时机合适的时候，陆默绝对不介意给你一双超小码的童靴穿穿！
  你程远可不是刘伟鸿。
  不料陆默还真是好脾气，朝程远微笑点头，说道：“好，谢谢。”
  饶肇毅觉得背脊上有点凉飕飕的，冷汗下来了。
  事物反常即为妖啊！
  程远真是个死脑筋，竟然真的将陆默晾在外边，抓起电话给里间拨了进去，一本正经地说道：“刘书记，陆市长有事要找你，就在外边。”
  这一刻，饶肇毅额头上的冷汗也下来了，吞了口口水，不敢去看陆默的脸色，只是以眼睛的余光瞥着，似乎陆默的神情依旧很平静，带着淡淡的微笑。
  大人物就是大人物，这份忍耐的功夫，就不是一般人能够比得上的。
  对于脾气火暴的陆默而言，更是如此。
  好在刘伟鸿不至于像程远那样幼稚，下一刻，办公室的门就打开了，刘伟鸿亲自迎了出来，笑哈哈地说道：“市长好！大驾光临，有失远迎，见谅见谅！”
  饶肇毅这才轻轻舒了口气。
  刘书记就是刘书记，别看年纪和程远差不多大小，这个待人接物的基本功，远非程远可比。
  陆默哈哈一笑，说道：“刘书记，这个怪我，不速之客嘛。”
  说着，便和刘伟鸿热烈地握手。
  “市长，请！”
  在门口握了手，刘伟鸿便即热情邀请陆默进屋里坐。至于什么“市长亲自登门，可不敢当”，“有什么事电话吩咐就是了”之类的客气话，却是一句也不曾提起。
  刘书记这是照顾陆市长的颜面，他若是这样假惺惺地一说，陆默心里只怕就更不是个滋味了。化解尴尬的最好办法，就是当这事压根就没发生，直接跳过去。
  尽管从门口到待客沙发区，就是几步路，刘伟鸿还是恪守规矩，礼让陆默在前，自己略微落后半个身子。陆市长“礼贤下士”是一回事，刘书记是否“尊重上级”那又是另一回事了，不可混为一谈。
  果然，刘伟鸿的恭谨守礼，让陆默的心里略略好受了一点。
  实话说，他今天亲自前来拜会刘伟鸿，而且不是去刘伟鸿的十五号别墅，直接来政法委办公室，就是想要给刘伟鸿一个脸面，让大家都看看，我陆默向刘伟鸿伸出了橄榄枝。
  年轻人嘛，不就是爱个面子吗？
  除了这个手段，陆默也想不出其他更好的，可以“讨好”刘伟鸿的办法。
  是的，就是讨好刘伟鸿。
  楚江机械厂的事情，已经逼近了辛明亮的最后底线，其实也一样逼近了陆默的最后底线。往日的威风和矜持，在实实在在的严峻形势面前，就变得不是那么重要了。
  官员固然面子要紧，但关键时刻，还得要里子。
  没有了里子，何来的面子？
  但陆默放下架子，主动讨好刘伟鸿，只是形势逼迫，不代表他心里头真就那么乐意。陆默的心理很正常，不扭曲，可不是什么受虐狂。
  幸好刘伟鸿没有摆出一副牛皮哄哄的样子来，不然陆默真的担心自己受不住，会拂袖而去。
  “市长，请坐！”
  刘伟鸿客客气气地将陆默让在了长沙发上落座。
  “呵呵，刘书记别客气，请坐请坐！”
  陆默却不愿意马上就落座，又和刘伟鸿客气了几句，这才在长沙发上坐了下来，却不是坐在正中位置，而是坐在一旁，空出了很大的一个位置来。
  这个意思不言自明，他是请刘伟鸿并肩落座。
  刘伟鸿笑了笑，也不再客气，就在陆默的旁边坐下来。
  程远紧着给陆默泡了茶水，又将刘伟鸿的茶杯轻轻摆放在刘伟鸿的面前。
  “市长，来，抽一支。”
  刘伟鸿笑呵呵地掏出中华烟，敬给陆默。
  程远连忙给两位领导点上了火，见刘伟鸿没有别的吩咐，这才慢慢退了出去。
  等办公室的门缓缓合上，饶肇毅望了程远几眼，似乎有些话想要提醒一下他，想了想，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轻轻摇摇头，回自己办公室去了。
  所谓办公室文化就是这样的，有些东西，你好心提醒了别人，人家却不见得会领情，搞不好心里头还很腻歪，觉得你倚老卖老，好为人师。
  有个时候，说得越多不见得越受人欢迎。
  这些心得，还是靠程远自己慢慢去悟吧，年轻人，总是要经过摔打的。
  第1008章　刘书记的手越伸越长
  “市长，也真是巧了，我正有些情况要向你汇报，准备给你打电话呢。”
  刘伟鸿抽着烟，微笑着说道。
  陆默连忙笑道：“刘书记太客气了，什么汇报不汇报的。工作上的事情多商量嘛。”
  在陆默看来，刘伟鸿这还是在给他全乎个面子，本来我正准备向你汇报呢，可巧你就来了。在某些关键时刻，刘伟鸿勇往直前，六亲不认，但在日常工作中，刘伟鸿还是很注意团结同志的，待人接物也很谦虚谨慎，并不如何倨傲。
  这些“衙内党”，总是有好几个面具，视情况需要随时更换。
  “市长，是这样的，江淮那边，有一个电视技术研发公司，叫做天燕公司，打算要到我们久安来建一个工厂，生产音像视频播放产品，据说是一种高科技的新产品。”
  不料刘伟鸿还真的有事情要向陆默汇报，随口就将天燕集团建厂的事说了出来。
  春节期间，刘伟鸿在首都成功折服了天燕集团的曾文命和鱼亚臣，双方很快就签署了合作协议。自然，合作方的签名栏里，见不到王禅刘伟鸿和郑晓燕的名字，全都指定了代理人。他们三位，可都是正儿八经的国家干部，不能明着参与这样的商业活动。
  随后，刘伟鸿他们的三千万资金就位。
  这一回，云雨裳那边没有直接派人参与，只是划拨了一笔款子给刘伟鸿。宏瑜集团的摊子，也不能铺得太大，至少面子上不能到处伸手，越是大集团，越是有很多隐性的资产。一般的势力，压根就调查不清楚，大集团的真实内情。
  云雨裳对此事的参与，主要体现在海外收购斯高柏公司，那才是VCD产业链的真正源头。既然这个企业，刘伟鸿正儿八经当作一个大事来运作，那就不容有丝毫错失。
  刘伟鸿这边的代言人，是唐秋叶。
  唐总裁如今财大气粗，够资格成为合作方的大老板之一。当然，唐秋叶暂时也并不参与此事的直接运作，她就是挂个名，到时候好分钱。
  合作协议一签订，王禅和郑晓燕那边也就紧急运作起来。这两位在京师地面的能量，着实不可低估，短短十来天时间，天燕牌VCD影碟机便通过了国家专利局的专利申请，获得实用新型专利，专利保护期限五年。中央电视台第一套节目黄金时段的广告，也签署了一年。中央电视台那边，给了王禅一个承诺，一年过后，在同等的条件下，天燕集团有续签合同的优先权。这个所谓的优先权，对于别人来说，可能也就是摆在纸面上的一句好听话，但对王禅而言，那就是实实在在的优先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