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爸！”
  刘伟鸿和云雨裳也忙即迎了上去。
  云汉民微笑颔首，尽管疲惫，但心情不错。当下大伙儿将云汉民让到沙发里落座，云雨裳给父亲拿了拖鞋过来，换下了皮鞋。刘伟鸿则给岳父老子沏了一杯热茶。
  杨琴问道：“吃过晚饭了吗？要不再给你做点饭？”
  云汉民说道：“吃过了，和基层群众一起吃的，挺丰盛。”
  过年嘛，又是省委书记视察，饭菜自然丰盛。这是要上电视新闻的。
  “伟鸿，你这回，要在琼海多呆几天吧？”
  云汉民喝着热茶，随口问道。
  刘伟鸿忙即答道：“啊，是的，爸爸。待到初六吧，初七回去上班。”
  云汉民点点头：“这几天挺辛苦的，好好休息一下。琼海的风景还是很优美的，到处转转看看，也不错……”
  云世辉口无遮拦，随口说道：“琼海的风景是不错，就是烂尾楼多了点，就像人脸上的膏药……”
  杨琴连忙瞪了他一眼，有点责怪之意。云汉民上任之后，就去看过滨海市的烂尾楼，那巨大的泡沫“遗迹”，成了压在云汉民心头的一块巨石，怎么都轻松不起来。虽然不是在他任期内造成的损失，但如同云世辉所言，无数的烂尾楼正像是贴在滨海市身上的密密麻麻的狗皮膏药，让人一想起来就心里别扭。身为省委书记，不管前任留下了什么样的烂摊子，总归是要去收拾的。
  云世辉心直口快，算是戳中了云汉民的“痛处”。
  云世辉被母亲瞪了一眼，顿时明白过来，连忙缩了缩脖子，脸色有点讪讪的。
  云汉民倒是没有责怪儿子，他对云世辉，一贯疼爱有加，重话都舍不得说一句，笑了笑，说道：“是啊，世辉这个比喻很是贴切，这个烂摊子真的比较大。”
  也就在家里，云汉民说话才这么直白，若是在公开场合，云汉民是断然不会如此说话的。不然，肯定会引起误会，前任省委书记要有意见了。
  杨琴便抱怨道：“早知道这样，当初……”
  她的话没有说完，便打住了。大家都明白她的意思。对云汉民出任省委书记，杨琴没有意见，而且很乐意。如果一直留在国家部委，留在人民日报社，云汉民的政治前途，基本也就到了终点。也不是说部委出身的干部不能更进一步，只是难度大得多。历届政治局委员，绝大多数均有主政一省的履历，只有少数的例外。但这个例外，不见得就会发生在云汉民身上。外放省委书记，然后再谋求更进一步，乃是正途。
  杨琴有意见的是云汉民出任琼海省委书记，还没上任，就有那么巨大的一个烂摊子等着他去收拾，劳神费力的，还落不了好。
  刘伟鸿微笑道：“爸爸，既然已经烂尾了，就让它先烂着吧，也不必着急。”
  此言一出，大家便都安静下来。
  云汉民望向刘伟鸿，淡然问道：“那什么才是应该着急的？”
  “环境保护！”
  刘伟鸿毫不犹豫地答道。
  云汉民双眉微微一扬，没有吭声，显然在等待着刘伟鸿的下文。他也确实想要听听刘伟鸿的意见，这个女婿，几年间所表现出来的能力和手段，实在非同小可。连刘成胜都正经将他当成了一个人物，云汉民更加不会小觑了。
  且看他有何高论。
  刘伟鸿挺直了身子，习惯性地抓起了茶几上的香烟，凡是思考问题的时候，刘市长都要抽上一支。云雨裳便瞪了他一眼，刘市长就有些不好意思，讪讪地放下了香烟。
  云汉民说道：“没事，抽吧。这些天，我也抽得不少。”
  刘伟鸿便嘿嘿一笑，再次拿起香烟，敬给岳父老子一支，自己也点上一支。
  云雨裳只好白他一眼，不再吭声。
  “爸爸，形成烂尾的原因，是因为泡沫。关键一点就是琼海的地产规模，完全超过了实际的消费能力。这个东西，急不来。要想慢慢消化这些烂尾楼，只能从其他方面着手，加快发展琼海的经济，增强经济实力，扩大滨海市的城市规模，才有希望一点点地将这些烂尾楼逐步消化掉。所以我认为，省委省政府的关注重点，要放在经济加速发展上面……”
  刘伟鸿不徐不疾地说道。
  第730章　琼海战略
  “经济加速发展和环境保护有什么直接关系？”
  一直在聚精会神听着刘伟鸿说话的云世辉忽然插嘴问道。他对这些施政方略方面的事情，其实是挺关心的。不过一句话问出来，便觉得自己太僭越了，脸色不由一红，有点不好意思。
  刘伟鸿却朝他鼓励地点点头，说道：“世辉，问得好。那我问你，琼海今后的经济发展重点，要放在哪个方向？”
  云汉民和云雨裳也朝他投去鼓励的眼神。
  云世辉忽然有一点紧张，搔了搔头，说道：“这个，我也说不好，是不是旅游业？”
  “对！”
  刘伟鸿重重点头。
  “就是旅游业！”
  云世辉轻轻舒了口气，笑道：“这些日子我在岛上到处转了转，发现很多地方都保持着很古老的原始风貌，就觉得要是大力发展旅游业，说不定是条好路子。”
  刘伟鸿笑着说道：“很不错，世辉，观察很细致。其实你刚才这段话，基本上已经对琼海目前的大致情况作了一个全面的慨括。经济发展，最主要的就是要因地制宜。琼海省工商业基础非常薄弱，没有直达岛上的铁路大动脉。虽然说海运的吞吐量比铁路运输的吞吐量更大，但要放在全国范围内看。目前琼海主要还是必须依靠大陆来发展自己的经济，和沿海省份和沿海城市进行货物流通，可以通过海运，但和内陆省份和城市进行货物流通，更多的还是要依靠陆路运输。从内地到琼海，或者从琼海到内地，都必须先通过海运抵岸，再通过陆路转运，多了一道手续，成本增加不少，时间上也会耽搁更多。在这种情况下，琼海如果集中精力发展工商业，那是舍长取短，搞起来事倍功半。三五年时间，是远远不够的。所以，按照因地制宜的原则，琼海必须优先发展旅游业，将海岛旅游，特色旅游当做主打品牌，全省上下，齐心协力，全力以赴发展旅游业。将内地的游客，资金都吸引过来。”
  这个方略，也是后世琼海省在执行的发展方略。但其中最大的一个缺陷，就是对环境的保护，做得很不够。这倒也并不怪当时的执政者，毕竟在九十年代初期，所谓环境保护，还是一个非常新鲜的名词，基本上没有哪一位领导，将这个环境保护当做一回事。致使琼海省的旅游业始终只是一个大众化的品牌，没有办法打造精品旅游区，也就没有办法吸引真正高端的客户群体。而且因为对环境保护的漠视，导致琼海省的旅游资源正在逐步退化，吸引力不是提高而是下降了。长此以往，将难以为继。
  云汉民双眉微蹙，显然正在思考刘伟鸿的提议。
  “爸爸，要大力发展旅游业的话，建造度假村，进行广告策划等等方式，都只是手段，不是根本。琼海省旅游业的长远发展，真正的根本在于优质的旅游资源。所以，从现在开始，环境保护要作为全省最基本的一个施政方针来搞。”
  刘伟鸿说道。
  “等一下……”
  这一回开口的是云雨裳。
  云汉民的家庭，其实是很明主的，杨琴是高级知识分子，云汉民是高级干部，都比较鼓励子女在家里自由发表自己的看法和意见。
  “卫红，旅游业的发展，是和全国经济发展密切相关的，根据目前的情况来看，无论是经济发展的高度和旅游时间充裕，旅游业暂时还不能算是群众的刚性需求吧？现在能够旅游得起的人，毕竟是少数。单单依靠旅游业，能够支撑起一个省的经济发展吗？”
  云雨裳提出了自己的质疑。
  刘伟鸿微微一笑，说道：“当然也不仅仅是单纯依靠旅游业，还有一些其他方面的发展方式，待会再谈，现在先谈旅游业。不愧是国际大公司的大老板，看问题很敏锐！”
  云雨裳便瞪了他一眼。这个家伙，“拍马屁”都不分场合了。
  “全国经济发展的速度，这个你不用担心。今后一段时间，将是国家经济加速的黄金时期，全党统一了思想认识之后，大力发展经济，释放出来的力量难以估量。旅游业很快就会全面兴盛起来，估计最多到明年，国家就要采取相对应的措施来刺激旅游业的发展了。比如说，双休！就是一个星期休息两天，我看这两年就会有结果了。”
  刘伟鸿很笃定地说道，嘴角浮现起一丝颇为值得玩味的笑容。
  如果他没有记错的话，双休制度，将从明年开始全国试行。但这不是刘伟鸿笑得古怪的原因。这种级别的“神棍”，对于刘伟鸿来说，已经完全不算回事了。
  云雨裳点点头。
  有关双休的问题，近两年国内已经有学者提出来，讨论很是热烈。刘伟鸿做出这样的判断，也不算离谱，不过，他笑什么？
  云汉民显然也察觉到了刘伟鸿这丝古怪的笑容，问道：“伟鸿，你似乎意犹未尽啊。你怎么能那么肯定双休制度在这一两年就会实行？”
  刘伟鸿连忙说道：“爸爸，我相信洪副总理的眼光！”
  云汉民双眉又是轻轻一扬，不过没有说什么。
  刘伟鸿这话说得稍微有点逾格了，毕竟现在还是王秉中同志在全面主持国务院的工作。当然，洪副总理的经济建设能力，也无人怀疑。严格来说，洪副总理是历任国务院副总理之中分管领域最广泛的一位，在经济建设领域的话语权极重。在刘伟鸿的记忆之中，另一个平行世界，曾经有相当长的一段时间，王秉中总理因为健康原因，暂时不能视事，中央政府的工作，实际上是由洪副总理在主持的。
  当然，在这个世界，是否还会发生这样的情形，那就不得而知了。
  很多事情，都改变了！
  但刘伟鸿相信，双休日的推行，应该不会有太大的变化。
  “推行双休日，不但可以大力刺激旅游产业的发展，还能顺带着缓解另外一个重要问题。”
  “什么重要问题？”
  云汉民问了一句。
  刘伟鸿的脸色略略一变，带着一点戏谑的神情说道：“冗员的问题……人员超编，全国各地的党政机关都存在这个问题，从中央到地方，概莫能外。搞个双休日，就能名正言顺地都安排一些国家干部了。休息时间多了，需要更多的人来工作嘛。”
  谈到这里，刘伟鸿脸上露出极其不愉的神色。
  他确实很不待见这个事情。刘伟鸿一直认为，国家公职人员过多，乃是造成行政效率底下，各部门推诿塞责的主要原因。同时也是造成行政成本居高不下，买官卖官肆意妄行的主要原因。其给执政党和政府造成的危害，极其巨大。
  刘伟鸿主政夹山，主政浩阳，对人员编制，从来都控制得极严，很少往公家单位塞人。
  但他人微言轻，仅仅靠他一个人，实在是杯水车薪，完全不可能从根本上扭转这个局面。往往地位越高，便越是感到无力，变成一个怪圈。
  云汉民轻轻点头，神情也变得比较严肃，说道：“这确实是个大问题。琼海地瘠民贫，更加养不起很多的干部！”
  刘伟鸿便高兴起来。不管怎么说，能够影响到云汉民，也是一件大好事，起码能在一省之内比较有效地控制住人员无限膨胀的趋势。哪怕这种影响比较轻微，总比什么都不做要强。
  很多时候，刘伟鸿是一个实用主义者，信奉“一步一个脚印”的道理，绝不空谈。他每主政一地，均能做出实实在在的成绩，便是明证。
  “爸爸，大力发展旅游业，环境保护真的至关重要。琼海有三万多平方公里的土地，海岛旅游资源，是极其丰富的，物产也极其丰富。只要坚持环境保护，我们完全能够打造一个高端的旅游品牌。发展旅游业，应该是大众化路线和精品路线并重。单单只发展某一个方面，都不全面。因为琼海具备了这个条件。”
  刘伟鸿望着云汉民，正容说道。
  云汉民点了点头，说道：“你这个观点，我比较赞成。这些日子，我也一直都在考虑有关旅游业的问题。把旅游搞上去，有了活钱，就能带动其他产业发展，城市规模扩大，城市人口增加，那些烂尾楼就能逐步消化掉了。这个可以当做一台大戏来唱。”
  杨琴便露出了微笑。
  实话说，她对这些大政方针不是那么明白，但刘伟鸿的话听上去，确实很有道理。这个从云汉民的神情变化上就能看得出来。眼见得云汉民愁眉渐展，杨琴心里也着实高兴。
  “你们聊啊，我去洗点水果过来。”
  杨琴心里一高兴，主动做起了“杂务”。
  云雨裳笑吟吟地将母亲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