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雨裳微笑点头，说道：“邓县长，昨天听卫红说，贵县正准备成立一个大型的能源公司，统一管理全县的煤炭生产？”
  邓仲和的神色便严肃起来，说道：“是这样的，这是我和刘部长反复商量的结果。刘部长这个建议，我个人觉得是比较可行的。但是也有一定的困难。”
  云雨裳依旧保持着职业化的微笑，问道：“是什么困难呢？”
  “主要是资金方面。目前我们全县的煤矿，普遍都包袱很重，随着掘进的深入，煤层越来越深，开采的成本也越来越大，加上离退休的干部职工一年比一年多，煤炭的价格，多年以来维持在一个比较低的水准，一方面是设备陈旧落后，负担年年增加，一方面是价格偏低，所以多数煤矿都是亏损的。要改变这种情况，光是统一管理还不行，没有足够的资金来更新设备，扭亏为盈，始终都是十分困难的。”
  邓仲和隐约猜到了一点意思，便很认真地介绍了全县煤矿企业目前面临的困境。
  云雨裳点了点头，正色说道：“明白了，一方面是资金设备缺乏，一方面是体制僵化。邓县长，体制问题，我一个局外人，帮不上忙。但是资金设备，我可以想办法。”
  邓仲和不由大喜，连忙说道：“那就太感谢了。”
  云雨裳说道：“那么，邓县长有没有仔细做过预算，到底需要多少资金呢？其中设备更新换代，又占了多大的比例？”
  这就完全是正式谈判的口气了。
  邓仲和仔细想了想，很坦诚地说道：“云总裁，太具体的数字，我现在拿不出来。根据初步的估算，小型集体煤矿暂时不计，单是大型国营煤矿的整合，大约需要五千万左右的启动资金，另外更新设备，可能还不止这个数。”
  说着，邓仲和就有点忐忑。
  一个亿！
  这对于一年财政收入不足四千万的林庆县来说，是个天文数字了。
  云雨裳沉吟道：“邓县长，资金方面，我可以帮你们联系外资银行。当然，暂时还只是一个设想，是不是能够成功，现在不敢打包票。至于设备这个方面，我可以想办法。不过具体的合作方式，还需要详细谈判。”
  “外资银行？”
  邓仲和这回是真的大吃一惊，他可从来都没有从这个方面去思考过。
  云雨裳淡然一笑，说道：“邓县长，虽然现在国际大环境对我国不是那么有利，但那只是政府和政客们的态度。一些外国的民间资本，风险投资公司，还是对我国的市场很感兴趣的。当然，林庆县的矿山改革，还算不上是风险投资。不过，在目前这样的大环境下，风投公司和外国民间资本，想要进入我国，也需要找到很好的切入点。有个时候，投资的回报是否立竿见影并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先要进得来，站稳脚跟，然后才能徐图发展。所以现在去争取这些资金，也算是一个比较好的机会。值得一试。”
  邓仲和顿时不自禁地挺直了腰杆，望向云雨裳的眼神，又自不同。一开始，他只是将云雨裳当成刘伟鸿的女朋友，尽到礼节。现在看来，这种观念大错特错了，这位云总裁，还真是干大事的。
  “云总裁，如果能够帮我们解决这个资金的难题，那可就是帮了大忙了，整个林庆县的干部群众，都会很感谢的。”
  邓仲和非常认真地说道，一不留神间，又代表了一把！
  云雨裳说道：“邓县长既然这么说，我当然会尽力而为。至于设备方面，我想可以考虑向苏联进口。这个工作，由我去进行。到时候我们再商议具体的合作方式与还款方式。我会尽可能争取分期付款，减轻你们在资金方面的压力。”
  “好好，谢谢云总裁！”
  邓仲和十分兴奋，一迭声地说道。
  第470章　官场就是琢磨人
  云雨裳在林庆待了三天才走，刘伟鸿不但陪着她去看了清心阁，还一起去浩阳市拜会了地委书记陆大勇。自然，云雨裳的身份，没必要对陆大勇再做隐瞒。陆大勇很是客气，对云雨裳的出身亦并不惊讶。刘老的嫡孙，娶云老的孙女，再也正常不过，最为门当户对。至于云老的近况，陆大勇却是不得而知。这些情形，都是保密的。老一辈革命家逐渐退出一线舞台，不再在媒体上公开露面，十分正常。也无人去揣测云老爷子是否已经到了最后关头。
  这三天，刘部长很是愉快。与云雨裳拉拉手，偶尔抱一抱，亲一亲，其乐融融。
  但是接下来，刘部长就不是那么愉快了。
  这一日，刘伟鸿正在办公室和副部长林格商讨有关加强干部教育的制度，便接到了慕新民的秘书小周的电话。小周请他去县委小会议室参加书记办公会议，说是要研究干部调整的问题。
  书记办公会议研究干部问题，组织部长照例是要出席的。
  刘伟鸿中断了和林格的商讨，拿起笔记本，向楼上走去。会议室在四楼，和慕新民的办公室是同一个楼层。
  这间会议室，是专门召开常委会用的，里面的布置，是圆桌会议的形式。刘伟鸿曾经来过一次，就是和米克良当面对质那一回。现在故地重游，身份已经变了，物是人非。
  书记办公会议，没有一定之规，无论谁先到谁后到都无人计较。通常慕新民会第一个过去，坐在那里等候其他的副书记和常委到来。这一次也不例外，刘伟鸿去的时候，慕新民已经在座。
  “慕书记。”
  刘伟鸿淡淡和慕新民打了个招呼，脸色很平静，一点笑容都没有。
  慕新民也是老样子，板着一张方脸，点了点头，算是回答。
  小周现在一见到刘伟鸿就紧张，这个牛人给他的印象太深了，在办公室当面警告慕新民，原以为他的仕途就此终结，不料眼睛一眨，竟然成了县委常委、组织部长，小周对刘伟鸿的敬畏，又加深了许多。一个县委书记都奈何不了的家伙，小周自认惹不起。见刘伟鸿进来，连忙给刘伟鸿沏了杯茶，便即走了出去，站在门口迎候其他的县委领导。
  刘伟鸿缓缓在椅子里坐下，身子往后微微一靠，掏出支烟来点上，并不望向慕新民。慕新民双眼直视前方，也不看刘伟鸿。
  会议室里一片安静。
  门外的小周额头上直冒冷汗，只觉得如芒在背，心里头祈望其他县领导赶紧出现。天知道会议室内的这两个人，会不会在下一刻忽然爆发“战争”。县委书记和县委组织部长形同仇敌，小周以前不要说没听说过，连想都没想过。
  其实慕新民何尝不是如此？
  陆大勇这是直接要恶心他啊！
  任谁都知道，县委办公室主任和县委组织部长的任用，一般都要照顾县委书记心情的。就算不能是嫡系心腹，起码也得比较懂事，好管。不然书记的工作还真是不大好开展。陆大勇偏偏要这么干，却不知到底是出于何种心态，难道不知道慕新民是祝联盛推荐的吗？
  看来纵算是省长的大牌子，也不是那么好使啊。
  在楚南这种本土势力极其强劲的省份，包括省委书记胡高山在内，谁都难以做到一言九鼎。有太多的地方“山头”都要协调平衡。
  到了省一级层面，更是有许多来自最高层的看不见的巨手在搅动。慕新民只知道陆大勇是省委组织部长李逸风的干将，关系很好，谁又知道李逸风的背后站着何人？是哪一只看不见的巨手在支撑着？
  一念及此，慕新民的心情益发的阴郁起来，若不是为了后辈着想，慕新民还真不愿来趟这潭浑水。刘伟鸿，实在不好对付啊！但愿自己的种种努力，人家能够看得到吧。
  好在过了多久，县委办主任米贤华就到了。小周连忙迎了上去，以一种明显夸张的语气和米贤华打招呼，请米贤华入内。
  慕新民心里暗暗摇头。小周刚刚给刘伟鸿打招呼，可没有如此热情。小周这是在揣测自己的心理，区别对待，只是做得太着相了。当然，慕新民理解小周的心思。他自己在机关打滚了大半辈子，机关干部是个什么心态，颇有体会。
  米贤华却是个圆滑人，进得会议室，笑呵呵地给慕新民打招呼，对刘伟鸿也很是客气，丝毫也看不出他分了彼此。
  米贤华以前并非米克良的近亲宗族，却能得到米克良的破格提拔和重用，一路升迁到区委书记，可见也是个好本事的，至少在处理人际关系上有一手。刘伟鸿微笑着和米贤华打招呼，心里想着慕新民只怕也未必喜欢米贤华这种圆滑性格，但形势格禁，不得不拉拢米贤华，这叫各取所需。真正要紧关头，指望米贤华为他去冲锋陷阵，怕是不现实。
  刘伟鸿和米克良斗，米贤华上了副县长，这一回刘伟鸿和慕新民斗，米贤华又进了常委班子。可见米贤华是个借力打力的高手。这样的人，眼里只有永恒的利益，绝没有所谓的忠诚和责任。现在慕新民在台上，米贤华便捧着他。如果哪一天，换刘伟鸿当了书记，米贤华绝对会立即转向，捧着刘伟鸿，不遗余力。
  这种人，就是所谓的“老官油子”，一般情况下，伤不到他。
  人在官场，本就是琢磨来琢磨去的。
  刘伟鸿笑着将面前的香烟向米贤华推了过去。
  “谢谢！”
  米贤华微笑着从烟盒里拿出烟来，先敬给慕新民一支，慕新民也没怎么犹豫，便接了过去，米贤华随即给慕新民点上了，自己也点上一支，这才将香烟给刘伟鸿推了回来。
  他和刘伟鸿一样，原则上都只是列席书记办公会议，位置靠后，就坐在刘伟鸿对面。刘伟鸿刚才那个工作，如果往阴险处想想，亦可以当作是在离间米贤华和慕新民的关系。米贤华不动声色，轻轻巧巧便化解了，也算好手段。
  慕新民对此更是心知肚明，所以也很“配合”。
  官场上的小手腕，大家都很精通了。
  不一会周云舟、徐文浩、李学智与邓仲和相继到来。李学智与邓仲和都不在县委一号楼办公，来得最迟。小周便忙忙碌碌的给各位领导沏茶，然后在慕新民身边的椅子里坐了，摊开笔记本，准备做记录。
  慕新民扫了一眼与会的副手们，慢慢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纸，摊开，缓缓说道：“今天请大家过来，是要商量一下干部问题。根据我的了解，我们很多中层干部，好多年都没有动过了。大家这么多年窝在同一个地方工作，时间太长，会产生惰性心理，这个很不利于工作的开展，有必要在小范围内做一个调整……小刘同志，请你先谈一谈吧！”
  在县委书记办公会议上，坚持称组织部长为“小刘同志”，要算是“慕新民特色”了。但这样的事情，却是不好反驳的，毕竟慕新民五十三岁，刘伟鸿二十三岁，老慕要这样称呼小刘，也只能由得他去。
  “好的，慕书记！”
  刘伟鸿礼貌地点了点头，打开了面前的笔记本。
  既然是研究干部调整，由组织部长先汇报，乃是惯例。
  “根据慕书记的要求，组织部将在近期内，对下列干部进行考察。第一个，是荆湾区区委书记邱德远同志。邱德远同志三年前担任荆湾区区委书记，在此之前，他是荆湾区区长，担任区长的时间，也是三年。慕书记认为，邱德远同志在荆湾区工作的时间过长了，应该进行必要的调整，建议让邱德远同志出任县交通局局长……第二个要考察的干部，是县建委主任龙华同志……”
  刘伟鸿语气平静，开始进行情况通报。
  此番慕新民提出来的干部异动，人数超过二十个，虽然只是简单地介绍他们的基本情况，刘伟鸿也花了二十来分钟才汇报完毕。
  与会的县委领导们，一个个脸色平静，看不出任何变化。
  这份名单，早在几天前，就已经交到了刘伟鸿的手里，保密是不可能的。邓仲和、徐文浩、李学智相继都拿到了复印件，至于周云舟和米贤华，恐怕就是这份名单的始作俑者，那就更加不消说了。这几天看似平静，其实一到晚间，县委大院就变得热闹非凡，登门拜见老领导的中层干部络绎不绝，往往前一批人还没走，后一批人就在门口等着了，县委大院的林荫之中，到处能看到闪动的身影，都是在等着领导的空闲，好进去探听消息。
  在地方上，最牵动人心的就是干部调整，每一次干部调整，都会造成这种现象。料必经过几天私下的交换意见，邓仲和徐文浩等人，俱皆心中有底了吧？现在还只是过场，用不了多久，这个看似平静的书记办公会议就会变得唇枪舌剑，“硝烟弥漫”。
  第471章　争执
  “对于这些干部的调整，大家有什么意见，都谈一谈嘛。”
  待得刘伟鸿的汇报告一段落之后，慕新民缓缓说道。
  徐文浩随即说道：“慕书记，我讲几句吧。”
  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