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 节
作者:
绚烂冬季 更新:2022-09-02 20:57 字数:4798
不过这女人是谁?不是妈的声音……我试著动了动手指,想要睁开眼睛,但是头上突然传来剧痛,使我很轻易地打消了这个念头。我本来就不是个会为难自己的人。
即使没睁眼,毕竟我还是醒著,那女人的声音一直在刺激我的耳膜,我差点就忍不住跳起来给她几个耳光。不过就是一个人麽,自言自语有那麽好玩吗?我默默等了十分钟,那个女人还是没停,倒是有另一个声音出现了:
「老师,是我的错,是我没看好石羽,才让他被砸到头。」有点青涩,还没变声的少年嗓音,非常乾净悦耳,一下子就把我满腔的烦躁滤了个乾净。
那声音怎一好听可形容,根本就是天籁了!尤其是和那个老女人比,简直不亚於云跟泥的差别啊!!
不像以溪,也跟云谦的有点差距。应该是个小孩子。
「不是我说你,你怎麽就跟那种人混在一起呢?那个石羽,不是我要说,怎麽看都没前途!」老女人又在鬼叫。
靠!原来那女人前面在骂的人都是我??我一口气冲来上,正要跳起来澄清,那个好听的声音又出现了:
「石羽不坏……一点也不。」这次的语气中带有严肃,「老师,请您讲话尊重点。」
老女人消音了,估计她没料到会吃鳖。哈哈,想到我就乐。
这位老兄,等我醒来一定跟你拜把!欣赏你!
暗爽了一会儿,我才突然想起,他刚刚,说什麽老师??
我猛地跟鲤鱼似的跳起来,瞪大眼睛看著两个眼睛瞪得比我还大的人。
白色的窗帘布,绿色的帘子一排排的叠在一边。
墙上的是过时的视力测试表。
还有体重计跟身高呎……
我把整间房间都看了一遍後,才把视线定在那老女人的身上。不看还好,一看我就吓到了,指著老女人手不断地抖:「鬼啊~~~」
一张肥肥的脸,跟宽松的护士袍,还有招牌的尖边红框眼镜,一头欧巴桑的卷发。
这.这老女人不就是我以前国中的保健老师吗?她死了很多年了呀!怎麽偏偏让我遇上了!
还有,这里不是学校的保健室吗?哪个该死的白痴把我送回学校来的~~车祸的病人要住院啊!还是说,这里是天堂?如果这样的话就太可悲了,这个天使会不会太肥了点……
我叫到一半,头就遭受攻击。老女人气愤地拿资料夹打我:「你这小子越来越没礼貌!」
「好痛~~」我捂著头痛叫,眼泪都快飙出来。怎麽会那麽痛啊?我不是死了吗?
「老师!石羽受伤了,您不能打他头啊!」有只手温柔地抚上我的伤处,然後那人的脸逐渐出现在我的视野,混和著担心跟紧张,他小心翼翼地问:「小羽,你还好吗?」
我呆愣地看他好几秒钟,顿时大退一步,揉揉眼睛,再看一次,没错,我没看错,眼前的少年是……
「云谦!」我大叫出声。
「嗯?」穿著国中体育服的缩小版云谦,正担忧地看著我,两个眼睛水汪汪的,这时的脸蛋还很小,骨架也没长多少,光看就让我想蹂躏!
云谦也挂掉了?
这样才像个天使的样嘛……
不.不对!云谦怎麽变回国中时候的样子???
我张大嘴,手指著他继续颤抖。我一定是在作梦,对,我一定在作梦!我喃喃自语地说服自己,爬回床上,我想,睡一觉就会醒来了吧,我才不想承认我疯了,所以这一定是在作梦。
我才拉开被子,手腕就被擒住。好一擒拿手,谁教你的?我转头看著手的主人--云谦。
「不要睡了,大家都很担心你,我们回教室吧。」云谦的大眼睛直勾勾地映出我的影子,眼前的人是如此真实,连我都要相信他是真的。
是我太想想起以前的事,才会梦到他的吗?心里难过,我回握住云谦的手,说:「对不起。」
我太胡闹,总是任性妄为,总是知道你会原谅,所以不断索求你的温柔。
云谦愣了一下,那张小小的脸一呆就好可爱。我努力忍著不去伸手捏他。
接著我也呆了,低头看看自己的手,又摸摸自己的脸,突然我很想像个女人似的尖叫。
天啊!!怎麽连我也缩水了?!
我慌慌张张地冲到镜子前面,映入眼中的是个年轻的男生,头上包著白绷带。小小的脸蛋,矮矮的身型,头发整齐黑亮,一个小平头,没有鬓角,身上穿的是跟云谦一样的运动服,右胸处有著红线绣的学号跟名字。
770413
石羽
77年?不就是我入初中的那年麽?我眨了眨眼睛,镜中的人跟著我眨。脸颊上有小小的酒窝,没有恼人的胡渣,浑身洋溢著青春的气息。
天啊……
我……我怎麽变回国中时期的模样了?
捏了捏自己的脸,出乎意料的红肿了起来,很疼。疼就代表我没死,这也不是梦……
但是……
「云谦?」我失神地问:「今夕是何夕?」
「民国78年10月5号……」云谦迷惑地歪著头回答。
78年……
该死的……现在在拍电影吗?我穿越时空了?
4
「哇!石羽你还没死啊?」
「刚刚那球那麽猛,你的头是什麽做的?来,姐姐摸摸!」
一回到教室,我就被围剿了。
我大概花了十分钟整理了思绪,确认我不是在作梦,而是非常恶俗地发生了回到过去的情节,从没想过这种电视上的情节会发生在我的身上,惊愕之馀也只有认命。
值得庆幸的一点,就是云谦在我的身边。虽然不太记得和他的事,但是每当我转头的时候,总是可以看到有个人对著我温柔的笑,我的心就一阵温暖。我忘了很多我跟云谦的事,或许可以从这里补回来,这个机会不是一般人能拥有的……
一个那麽温柔的人,一个那麽容易利用的人,我怎麽可能放过他?再说了,我出车祸後,那个影像看到的人不就是他吗?也许我回来,跟他有很大的关系!
眼前的人都是好久不曾联络的同学,他们笑言巧兮的模样让我怀念。但是……我他妈的是个病人啊,他们吵得我的头更痛了……
「那个,大家,小羽受伤,让他多休息一下吧。」云谦小小声地为我解围,大多数的人看到他的模样都不会忍心拒绝。
所以我自由了,新鲜的空气真好!
在云谦的带领下,我找到座位,一路上云谦担忧的眼睛一直没离开我,就连回座都不时地回头看我。
我挥挥手叫他别担心。这时上课钟刚好响了,他才不舍地把视线移开。
云谦一转头,我就陷入沉思,我需要回忆一下国中的事,包括我为什麽会受伤,还有个重点,包括以溪的存在。我环顾了班上一周,没找到以溪的影子。我从书包里随便翻出一本书,上头写的是二年一班。
国二的时候,我记得我跟以溪,好像是……
碰!一声巨响打断了我的思路。我抬头望去,有个人踢开前门,非常大摇大摆地走进来,连老师对他的杀人视线都罔若无顾。
我差点就要叫出声来,是以溪!
他这时的头发很长,凌乱地披在肩上,体育服脏脏的,底下穿的是牛仔裤,裤管的部分有些破损,不过这也难掩他的帅气。
我的眼睛亮成星星眼,无限期盼地看著他走近。
他真的是往我这边来!
我顿时连呼吸都不敢。
「喂!」他手一甩,书包就丢在我的桌上。
我愣了,怔怔地看他。
看我呆滞的模样,他似乎觉得很好笑,嘴角微扬起一个嗤笑的弧度,轻轻开口说:「傻子,你看什麽?被砸得还不够吗?」
砸?砸什麽?
我还愣著,他已经把手伸过来,朝我头上的伤处用力一拍:「很痛吗?」
Shit!你想杀人啊!我连忙往後躲,头上的痛感灌输全身,我疼得闭紧眼睛。怎麽那麽多人喜欢打我的头!
「纪以溪!」云谦的声音,还有椅子被撞开的声音,我听见他从前面匆匆跑到我身边,语带怒气地质问:「你想做什麽?」
「也没什麽,就来看看被我砸的人伤得重不重,需不需要陪他医药费而已。」以溪的口气很淡,彷佛一切的事与他无关。
云谦纤细的手环住我:「不用你猫哭耗子假慈悲。」
痛感过去,我舒缓了一下睁开眼,恰巧赶上两个帅哥互瞪的场景。
以溪的表情是饶富兴味的,微微侧著头凝视云谦,好像在打量什麽,又好像只是不经意地注视。我已经好多年没见过他这种表情,似乎随时随地都会冲上来掠夺一切,捕捉到猎物的眼神。
云谦虽然比他矮一个头,但是气势上不算输,若是少了那张娃娃脸的话,我想会更有魄力!
压抑的气氛,没有人再多说一句,连呼吸声都显得小心翼翼。我张口欲言,云谦又排开我,把我推到他身後,俨然一副保护者姿态。
「喂喂喂!我说你们这群小鬼,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导师的存在?」
打破沉默的是个略带苍老,却中气十足的声音。
我兴奋地转头叫:「大头!」
大头,因为他的头很大,所以班上的人都叫他大头,是我一生最敬重的老师!没想到能再见到他,我激动地差点就要拥抱他,要不是怕被误认为疯子,我一定凑上去亲他好几口。
大头在我国中毕业没多久,就车祸离开人世,是我心里永远的遗憾。
5
大头大头,下雨不愁。我依稀记得当年凤凰花开时,我在谢师宴上跟大头划酒拳,大头十拳十输,不仅被班上的人画花了脸,还被迫喝下剩菜糊。
至於剩菜糊是什麽,想必有去毕旅的人都知道,由另一方面来说,那也可以算是厨馀。也就是把全部剩下的菜加汤汁,全倒到一个碗里,无论是外表还是色泽都无人能敌,至於味道嘛,由君想像罗。
大头的脸色当然难看至极,拚死不肯咽下,还频频要吻我,说要有福同享。我惊慌失措的四处乱窜,一片哄笑。
有些画面一辈子都不会忘,有些人会逝去,记忆却永远不会消融。大头出殡的那天,我把和他的合照全都带去,火化时,我站在外面,照片与他一起在烈火中逐渐化成灰烬。那时我哭了,却没喊出声。以溪站在我身边,眼角微微泛红。
我再也没参加国中的同学会,与大头的记忆被我封闭在脑海中的一角,一个永远不会被灯光照到的地方。我擅长逃避,绝口不提大头的事,以溪也由著我。
就像对云谦,七年的岁月流逝,我不曾忆起他。潘朵拉的盒子里,承载的是我不愿回忆的事,至今我还没清楚地想起,光是冰山一隅,就足以令我窒息。
「小羽!」云谦惊呼,「你怎麽哭了?」
我恍然未觉地摸上脸颊,冰冰凉凉的东西原来是眼泪。
我粗鲁地抹抹泪,强笑道:「没事没事。」
「我的天啊,小石头,没想到石头也会有眼泪啊!」大头惊愕地盯著我,有点手足无措。
小石头……大头给我起的绰号。他常说:大头生小石头,所以我是他儿子。以前我很不甘愿,现在我只想乖乖做他的乾儿子,随他要怎麽亏我都可以,只要他不离开。
我破涕为笑:「石头不但会流泪,还会打老爸呢!」
说著我就挥拳打向他的胸膛,大头夸张地倒退好几步,抚著胸口,食指指著我:「你你你,你要弑父啊?」
大家都笑了。我的心底也在微笑。
能回来真好。能看到大家真好。
一直被忽略的以溪不满地敲敲我的头,我小声地叫了一声,转头埋怨地瞪他一眼,他怔了,久久才说:「怎麽我昨天没发觉,你瞪人的样子挺妖的?」
妖?我眨眨眼。习惯改不掉,我习惯了在以溪欺负我的时候那样瞪他,因为每次我一瞪他,他的眼睛就会发亮,接著就拿我没辄,不管我做什麽他都会原谅。据他说,我瞪人的表情挺有魅力的,我也下意识地认为自己瞪人挺帅的,怎麽会妖?
我还想说话,云谦又跑过来,拍掉以溪的手,说:「不准碰他。」
以溪笑了一下,又故意碰我一下,觉得不够,还揉揉我的头,挑衅地说:「我就是碰了你拿我怎麽样?你是他妈吗?」
这……
我尴尬地站在两人之间。记性不好真的很糟,我都不记得原来他们两个那麽不合啊……
云谦气得说不上话,转而看我。
嗯?嗯?看我做什麽?我呆呆地对他笑,他还是看著我。
吼!你要我做什麽你要说啊!
见我没默契,云谦忿忿地说:「小羽,你不是说你讨厌他吗?怎麽让他碰你?」
耶?见鬼了,我讨厌以溪?我莫名其妙地反驳:「我什麽时候讨厌他了?」
迎接我的是一阵沉默,连大头那里的骚动都静止了,每个人的眼光都往我这瞧,我差点就被盯穿了个洞。尤其是云谦,那眼神震惊到连我都不忍看。再说以溪,他倒是一副旁观者的姿态,抱著手臂频频打量我。
究竟怪的是我还是他们?
我搔了搔头问:「怎麽了?我跟以溪是仇人吗?」
我靠,他们看我的眼神已经晋升到在看外星人了。
「小羽,你叫他什麽?」云谦沉声问我,脸色非常难看。
「……以溪啊。」我叫惯了,总不会叫他纪同学吧,他是我老公耶。
然後云谦再度沉默,看我的眼神变成了被抛弃的糟糠之妻。
「那我是不是该叫你『小羽』?」以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