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 节
作者:披荆斩棘      更新:2022-09-02 20:56      字数:5058
  “路上耽搁,所以迟了。”一时也没想清楚该怎么说的他具实以答。
  真凶!不就是迟到吗?衡景聿腹谤不已。
  “血。”琉璃般的眼眸光华明灭,薄唇微动,吐出的字像是投入大海的石子,无声无迹的淡淡涟漪下却隐隐有暗潮汹涌。
  “啊......”低头察看自己的衣裳,一片刺目的色彩像是绽开的红莲,在雪白的底色上尤显夺目。
  “这不是我的血。”这算是关心吗?
  衡景聿抬头想要看清那御座上男子的神情,却只看到羽睫半掩,面无表情的一张虽美丽精致却漠然的脸。
  “过来。”恢复淡然的声音命令道。
  微皱的眉再深深的闭目后松开,清碎的童音应道,“是。”
  一支白皙如上好陶瓷却同样冰冷的手抚上自己的颈项,衡景聿不自觉的打了个冷颤。
  手下的肌肤娇嫩温热,跳动的脉搏有些快,却并无大碍,衡曜夜清晰的听到心中那仿佛精神紧绷后放松的叹息,微怔。看着近在眼前稚嫩的小脸一副神游他处的模样,不由的又有些着恼。
  “想什么?”
  “想的血的主人。”回视衡曜夜,衡景聿第一次沉静的面对这眼前仿若万年冰雕般绝美的脸以及那双尤为魅力的眸。
  “......”第一次浸入那双如流水般清澈毫无杂质的眸,衡曜夜却想起第一次见面时同样的眸里朦胧、淡如清辉的寂然,平静的心又毫无声息地、轻轻地荡起淡淡涟漪。
  稍移视线,错开那过于紧迫的注视,衡景聿反问,“父皇,不问儿臣来迟之罪?”
  “理由。”
  紧抿唇,衡景聿突然有点犹豫,如果一个人连弄伤自己的儿子都漠然,他会听进去一个无关婢女的不幸遭遇吗?对他说来,算是抱了什么期待,这里的人尤其面前的人哪个不视人命为草芥,想到这,浅淡的眉又不自觉的微蹙。
  再次陷入被无视的境地,衡曜夜止不住不悦的挑起那张巴掌大小脸的下巴,默然无语的将对方的犹疑和冷然看在眼里。
  “说。”
  “说什么,说父皇的妃子草菅人命?说这些血是一个不足7岁的女孩的?还是说我自己是因为多管闲事才迟到的?”平静的语气掩不住的淡淡讽刺,和深深的恼火。衡景聿知道自己又在做不理智的事了,可是,一想到那女孩狼狈不堪的模样,他就无法控制自己。叫嚣的不满像一盆温火,而现在,它有烧的更旺的趋势。
  “......”危险的眯起细长的眸,徒然冰冷的空气伴随着阴沉的嗓音,“你在质问朕。”
  不耐得咬起唇,衡景聿强压不爽地低头沉默。
  一旁已经很长一端时间被忽视的太傅、皇子公主俱惊疑不定的看着这眼前诡异的一幕。
  冷凝的空气伴随着沉默,还有若有若无的血腥味。
  就在众人以为一场暴风即将来临时,一个恢复漠然无情绪的声音终于响起。
  “来人。”
  轻闭眼,衡景聿知道自己又要为自己的冲动付出代价了,却在下一刻,落入一个玄色的怀抱。
  “拿他的衣服来。”
  转身毫不犹豫的走进偏厅,完全无视众人惊异不解的神色。
  一头雾水的被抱到软座上,还来不及反应,就听到一声令他更疑惑的命令。
  “脱衣服。”
  猛然抬头,不自觉地脱口而出,“WHAT?”
  紧皱眉,衡曜夜当然知道自己的失常,但看着一身血的小孩倔强的站在他面前,突然就觉得心里的某一块突然的软了下来。当真对面前的孩子内疚吗?哼,说出来他自己都不信。
  “脱下外衣。”
  迷茫的看着这美丽异常却死命皱着眉的男人,衡景聿再次忍不住无语。
  难道他做事都没逻辑的吗?怎么说雨就是晴呢?
  强压着不解的脱下外衣,静静的等待发落,衡景聿被这不着头脑的一闹,也不再激动,更不再关心自己的后果了。说白了,关心也没用,在这里,人家最大,怎样都由不得他。
  “皇上,衣服。”神色怪异的侍卫看看坐在一边老神在那的四皇子,和一边满脸莫测的圣上,心中暗叹这到是见鬼了。
  将衣服扔给衡景聿,衡曜夜淡淡地看着他一丝不苟的穿起衣服来,却在他一次又一次和衣服纠缠时,皱起修长的眉。终于,忍无可忍,走到他面前,推开他的手,亲自给他整理起衣襟腰带来。
  眨眨眼睛,诧异的看着抵着自己额头,光洁白皙无暇的完美面容上竟隐含懊恼的神色。不知怎的,衡景聿突然好想笑,而事实上,他也确实笑了出来。含笑的眸像一轮晚月,水润般晶莹透亮,稚气的脸上纯然的笑意仿若白色的茶花,温和绽放。
  怔怔地望着这仿佛晓光深深射入心间的陌生笑颜,衡曜夜惊觉自己的心有一瞬间的悸动。
  “去上课。”淡淡的轻语,莫名的无奈。
  讶意一闪而过,衡景聿这会总算聪明的什么没说,点点的头,轻轻的回应,“是,父皇。”
  看着跳下椅子,走出门的小小身影。
  琉璃般的眸渐渐暗沉,最后只剩下一片墨黑,深邃如无边无际的子夜。
  正文 第9章
  衡景聿虽然不知道刚才那人的莫名的举动算什么,但有一点他可以感觉到,似乎这回他是轻松过关了。
  走出偏厅,发现众人一脸看怪物的眼神的对着他,衡景聿强扯出一张温和友好的笑容,朝几位兄弟姐妹点点头,而后向岑太傅恭敬作揖道,“太傅好!”
  “额......四皇子请勿多礼。”鹤发童颜的太傅禁不住好奇的打量这面前彬彬有礼,气度泰然的新学生来。
  衡曜夜回到正厅,漠然的扫视一眼众人。
  “上课。”平淡的语气仿佛方才的一切从未发生般命令道。
  “是,尊旨。”收到一记锐利的眼刀,岑子由不由地收敛自己的神色,沉然应旨。
  “四皇子这边坐。”听话的随太监引导找到自己的位置。衡景聿也不禁对这古代“第一课”感到些微紧张,平静下自己的心绪,安慰自己:只是装个不识字的孩子,也没有什么大问题。
  “继续刚才的内容,子曰‘君之视臣如手足,则臣视君如腹心;君之视臣如犬马,则臣视君如国人;君之视臣如土芥,则臣视君如寇仇。’......对了,四皇子是否识字?”
  “不识。”衡景聿乖乖地回答。
  “那殿下和五皇子暂且旁听,待会准备学习识文断字。”岑太傅轻捋胡须吩咐道,“方才的话,谁来解释一下。”
  七岁的长公主、六岁的大皇子、二皇子皆表现各异。
  “长公主?”
  “不知道。”一身红衣艳丽无双,小女孩凤眼斜挑,面带倨傲,回答的理直气壮。可衡景聿却觉得小女孩似乎是不屑回答这样的问题。
  “大皇子?”
  “这段话是对君臣关系的论述。在君臣关系中,君是主导的方面。君主对臣下是什么态度,臣下对君主就会是什么态度。君对臣像手脚四肢一样,则臣将君主视为腹中之心;君将臣视作犬马,则臣将君视作平民一般的人;君将臣看作尘土草芥,臣则将君看作敌手恶贼。”
  “很好。”
  “二皇子的看法呢?”
  “......”美丽冰冷的小脸沉默不语,如寒水般没有温度的视线似有似无的扫过御座上的男子。
  “二皇子?”又被这位殿下无视的岑太傅不得已提高声音再问一遍。
  本来听着无聊古文,鼓捣手中毛笔的衡景聿也不禁抬眼好奇的打量这小“父皇”的漠然表现。不过说起来,大皇子的答案已经很完美了,再问一句,不显多余吗?难道要别人附和一声?多伤人傲气啊。
  “礼贤下士,赏罚分明,知人善任,用人不疑。”口吻成熟而稳重。
  惊诧地望着那张和某人极其相似却多带稚气的冰冷面容,衡景聿止不住佩服,一个六岁的孩子听不听得懂这些还是一个问题,如果大皇子只是照本宣科的解释君臣间的态度和相互关系,而他则直接道出了为君者应有的原则。真是有前途呢!将视线扫向那个一直没什么反应的父皇,却见对方一丝夸赞之色都无。不禁奇怪,这人怎么冷情,有这样出色的儿子不该骄傲自豪一番,或者最起码点头认可一下?
  “啪啪啪......”一段鼓掌声,引得众人齐齐将视线集中一处。
  尴尬的放下手,衡景聿尽量张开一个天真自然的微笑,大声说,“二哥好象说的很好,所以我就情不自禁的拍手了。”
  冰洌如寒潭的眸中闪过一丝诧异,随即恢复正常,二皇子衡景烨依旧默然无反应。
  而衡曜夜从一开始就没将视线从衡景聿身上移开过,秀丽的眉此时略微蹙起又放开。
  岑太傅则哈哈大笑起来,“‘好象说的很好?’有这样的说法?哈哈,不过二皇子的聪慧确实让老夫叹服啊!”
  低头傻笑,衡景聿掩住眼中一片温和沉静之色。
  一个小孩子的成长,最需要的就是父母的认可和夸赞,而这是别人替代不了的。
  课堂上的小插曲就这样过去了,之后的时间衡景聿再次将精神集中在手中,开始按岑太傅的教导练起字来。说到这,能拾起书法这门艺术,他是高兴的,只是万事开头难,动起那并不重的笔杆,他却觉得手僵硬得酸痛无比。偶尔停下来歇歇,却忍不住将视线投向御座上看不出任何情绪的男子,并且不意外的撞上那双光华流转的眼眸,互相对视一阵后,总是他先败下阵的转开目光。
  他看不清那双眼睛里的情绪,却能感觉到其中的深思与探究,依旧冷淡的没有温度,却少了慑人的凌厉气势。
  不得不反省自己在遇到这位父皇时还是失了太多的审慎,暗叹一口气,虽然弄不清现在对方的想法,但也无可奈何,只是希望自己不是原来的“衡景聿”这件事不要被人怀疑发现就好了。
  平静中,第一天的课结束了。
  回到云岫宫,衡景聿的思绪却停留在这次顶撞后莫名未被追究的疑惑上。难道他真的因为过去对自己不闻不问和弄伤自己而内疚,才忍让自己的冒犯并且关注自己?可是那冷静的近乎于冷漠的打量和浓浓的探究意味突然让他有一种直觉似的危机感,就像是被猎人紧紧盯上的猎物,全身上下皆有些悚然。
  未来到底如何?除了迷茫,现在又多了一层忧虑。
  书斋正厅。
  玄色的身影静静的站在一张桌子之前,修长的手指拾起桌上散乱的宣纸。只见宣纸上的字如鬼画符般扭曲的不堪,难以辨认。但是,薄唇微启,低沉的嗓音像是在叹息又像是呢喃。
  “一朝人事变,千载水空流。”(选自《云梦故城秋望》【唐】戎昱)
  衡景聿,你到底是谁?
  正文 第10章
  “殿下,殿下!”
  “啊!什么?”猛然惊醒,不解的望向采薇。只听到对方无奈的叹息。
  “今天上课没出什么事吧?”
  有些心虚的回答,“没有。”趁机会转移注意,“对了,那个小女孩呢?”
  “不知道。我给她清洗上药后,正准备给她弄点吃的时,她就不见了。”说这话的时候,采薇满脸的自责和懊恼。
  “没事,也许她有事先走了。”回想起那双明亮凌厉仿佛闪烁银光的眼睛和那句“走开”,不禁感叹,看来这是一个很有个性的小孩呢。
  现在的衡景聿真有些哭笑不得,你说好好的高中生怎么就这样沦为了目不识丁的小孩子,从头开始学写字,而且还是写那麻烦的毛笔字。而想到以后的日子除了练字还要撰古文,他更一个头两个大了。
  靠!老天你是不是存心整我啊!某聿的内心无限悲凉中.......
  很不幸的,衡景聿的古代学习生涯拜某位让人摸不着头脑的父皇大人所赐就这样正式开始了。
  之后的每次上课,还好让衡景聿庆幸的是,那位父皇大人只是偶尔过来旁听,一般也是在有考试的时候。想想看,一国之君也应该不会有那么闲情耗在听孩子们上课上。
  但不得不说衡景聿有点惴惴不安也因此平和了些。
  那人,额...父皇的眼睛是漂亮没说,甚至有时都会让他看到失神的地步,但那双眼睛所包含的意味,他看不懂,有时更让他觉得不舒服,那些冰冷无感情的视线里的探究与玩赏让他觉得自己像是被他盯上的猎物而不是他关注的儿子。
  尽管事实上他的灵魂也确实不是他的儿子,可又有谁知道呢?
  穿越时空,借尸还魂(办妥他还没死列!),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