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淞……”
  “怎么了？”他头也不回，“你很少这么叫我。”
  我盯着他的背影：“你为什么要放手？”
  他没有说话。
  我又问了一遍：“既然你很喜欢她，又为什么要放手？”
  风很大，几乎要盖住我的声音。我知道，他的优秀不输给任何一个人。
  “因为我相信你。”他终于停下了脚步，回头看着我，神情是从没有过的认真，“阿昊，如果你喜欢她就不要把她让给任何人，不然你会后悔的。”
  相信我什么？相信我能给她幸福么？
  听到她在山顶上的那些话，连我自己也不知道，我是不是可以给她她想要的幸福。也许能给她幸福的人，根本就不是我。
  可是到了如今，放手，是痛；不放手，还是痛。我觉得自己很可笑，好像一开始，就注定了自己是个输家。只是，还没有人来向我宣判这个结果。
  “就算你没有完全接受我也没关系……”也许，这就是对我之前所做的惩罚。
  而她却拉住了我的手，有一些冰凉的手，让我不由地想紧紧地握住。
  “阿昊，我真的很喜欢你，喜欢跟你在一起……”
  这些日子以来所有的一切都融化在了她的一句话里。现在她还是需要我的。我还是想留在她的身边，自从在酒吧后巷的那个夜里，我就已经不能把自己从她的世界里拔出来了。
  那个人并不适合她，他的光芒会让她寂寞，他的霸道会让她受伤，他的骄傲会成为她的负担，最重要的是，他是她的哥哥。
  也许这只是我一厢情愿去这么想，可是，这已经是我为自己找的最后的借口，唯一的借口，留在她身边的借口。
  我告诉自己不要在乎在她心里的位置，哪怕只是默默的守护，哪怕她的王子不是我，哪怕我只是那个人的替代品，哪怕那人醒来之后她还是会离开我，至少在这之前，我还可以留在她的身边。
  她寂寞的时候，伤心的时候，烦恼的时候，开心的时候，无助的时候……那个人不在的时候，至少还有我，可以让她依靠……
  我对自己说，我会留在她的身边，直到她不再需要我的那一天。哪怕只是作为朋友的身份，至少我还在她的世界里占了一个角落。
  可是——
  “你能不能不要再对我这么好？你对我这么好，我会觉得很累的。”
  “你还是忘了我吧，阿昊。”
  那一刻，整个世界似乎都在旋转，猛然发现我给自己找的借口竟然是那么得可笑。
  看着她在雨里远去的背影，脑海里全是她的回忆，初见时狼狈的她，带病比赛时坚强的她，回忆着过去时微笑着的她，在冰面上起舞时自信的她，把我骂醒的她，说喜欢和我在一起的她……
  可是现在，她叫我离开；
  她说，我已经成了她的负担；
  她说，她已经不再需要我。
  我已经没有借口再留在她的身边。
  从此她的世界里不再有我……
  第42章　相见
  在公车上吊了一个小时的黎星瞳也不记得是怎么走回自己房里的，然而比身体更疲惫的却是心。
  自那天从医院回来后，罗菲菲很识趣地不再提黎祺敞和季晨昊这两个名字，总是陪她散心。可是她也知道，不管拖多久，该选择的终究还是要选择，该面对的永远也逃不掉。
  桌上的纸箱依旧躺在那里，她看着它许久，终于缓缓起身走了过去。
  然而手摸到它的一瞬间，却又缩了回来。这么反反复复了多次，却还是没有打开。
  “你知道他要的是什么……”
  眼前似乎浮现出端木辰忧郁的眼神。
  她深吸了一口气，一下子打开了纸箱。
  偌大的纸箱里，只躺着一本相册。
  她盯着那本相册，脸上的表情从疑惑到惊讶到不可置信，最后，双眼如同蒙上了一层雾一般。
  “老公，你干嘛老拿照相机偷拍儿子啊？”
  “你不知道吗老婆，现在我们儿子一张普通的生活照可以在学校门口卖到10块钱！”黎爸笑得像是一朵花，“对了儿子，我给你出了一套相册，可是卖个好价钱哦，现在给你留了一本，你要不要？”
  他眼也不抬：“我才不要。”
  “可是，我选的都是你和星瞳的合影哦，可以做你们兄妹的留念，你真的不要？”
  他背对着她，她看不见他那个时候的眼神，只见他停了一会儿，轻声道：“不要，傻死了。”
  “我好不容易才从那些女生的手里抢下了一本，你不要，那我就给星瞳咯？”
  “随便你……”
  虽然知道他会这么说，可是听到那句话时，她还是有些难过。
  可是更难过的是，好不容易得到的相册却不见了。她几乎翻遍了所有的地方，却还是没有找到。除了她之前挑出的放进钱包里的那几张，其它的照片都没有了。
  那时候她真的觉得自己很笨，竟然连一本相册都会弄丢。而钱包里剩下的照片，她一直小心翼翼地珍藏着，只怕哪天又突然间不见了踪影。
  她轻轻地翻开相册，几块空白的地方赫然入目，她又打开钱包，把那几张插了进去。一张不多，一张不少，终于，一本完完整整的相册呈现在了眼前。
  原来这么多年来，他和她拥有的都不是完整的记忆，每个人都藏起了另一面不让对方看见。
  因为，他是她的哥哥，而她是他的妹妹。
  她抚摸着相册，却在相册背面摸到了一张纸条。
  “迟到的礼物——二十岁生日快乐！”
  泪水立刻不受控制地流下她的脸颊，滴落在相册上，像是破碎的花瓣。
  “哥，你一定要醒过来，只要你醒过来……”
  话像是对他说的，又像是对自己说的，心里的决定，不知道他是否听得见。
  放下相册，她看向了手机。似乎看到的是一双漆黑的眼睛。
  “对不起……”她的手指微微颤抖着拨了一个号码。
  脑海里闪过无数种说辞，可却在按下通话键的瞬间又变得一片空白。
  “你就不会拒绝别人么？”
  她苦笑着：“我好像天生就不会拒绝别人，更何况那个别人是你啊，阿昊……”
  正欲放下手机，里面却传来了一个甜美的声音。
  “对不起，您拨打的用户已经关机。”
  *******
  看着网球场周围里三层外三层的人群，黎星瞳犹豫了许久，才挤了进去。一眼就看到了在场边休息着的花启申。
  也不顾周围人或嫉妒或威胁或怨恨的目光，她笔直地走到了他的面前：“花旗参，你知不知道阿昊在哪里？”
  花启申看了她一眼，眼神是她从未见过的冷淡。
  见他不说话，她又道：“我很多天没见到他了，手机也没人接……你知道他在哪里吗？”
  “你还来找他干什么？”
  她一愣，继而目光闪烁：“我……我想跟他说一声谢谢，谢谢他帮我哥请来了那些医生……”
  “谢谢？”他冷笑一声，“你现在跟他说谢谢还有什么意义！”
  她有些黯然，想起那天跟他说分手的事情：“阿昊……跟你说了？”
  “哼，要不是他发高烧时说的那些胡话，也许我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你说什么？阿昊生病了？”
  “能不病么？那天下雨，他就这么在你家楼下站了一晚上……”
  她茫然地看向他：“下雨？我家楼下？”
  “你当然不知道，你说好那些话头也不回地就走了，怎么知道他一直站在那里盼着你多看他一眼？他整整发烧了两天，一直在说胡话，叫的都是你的名字。可是你在哪里？你甚至没有来看过他一眼……”
  看着黎星瞳迷茫的脸，花启申冷冷道：“黎星瞳，没想到你还真这么健忘，自己说过的话做过的事都不记得了么？你叫阿昊离你远远的……”
  “什么？！”她不可置信地打断他，“我没有……”
  “哼，你说你不喜欢他了，你叫他离开你，你叫他不要再对你这么好……”
  她不住地摇头：“我没有，我没有……”
  “现在说什么都晚了，反正阿昊也走了……”
  她抬起的眼里满是痛：“阿昊……走了？”
  “走了，和他父亲去了美国，也许再也不会回来了。这回你满意了吧！你知不知道，你真的很残忍。我一直对你很放心，觉得就算你最后拒绝了他，一定也会有你自己的方式。没想到你说得这么绝。你知不知道你的每一句话都在他心里剜了一刀！你知不知道阿昊现在真的很惨……”
  她几乎听不到他后面说了些什么，只觉得心一点一点地凉了下来。
  下雨的那天……
  “刚才给你点了一杯奶茶，是你最喜欢的木瓜口味的。”
  “大概是太累了吧，睡一会儿就好了……”
  “你叫阿昊离你远远的……”
  当眼前浮现出一张脸的同时，心也已经凉透。
  黎星瞳一走进医院，接待处的护士便认出了她：“黎小姐，你找端木医生么？”
  她摇摇头，她不需要找他，因为她知道这件事绝对不会是他的主意。
  护士见她奔向的是通往特殊病区的电梯，忙惊呼：“黎小姐，你不可以上去！”
  黎星瞳好像什么也没听到一般，把追她的护士关在了电梯外。
  越往那个房间走，心跳便越来越快，像是要跳出胸口。难受的感觉压得她透不过气来，一点点开始侵蚀她的意识，眼前渐渐有些发黑。她紧紧地咬着双唇，用疼痛逼迫自己清醒着向那里走去。
  如果算上梦里的那次，便是她第三次站在这扇门前，不过，这次她没有再犹豫，一把推开走了进去。
  房间里安静得只有心电图的声音。
  黎祺敞躺在床上，雪白的床单像一张白纸，而他就像画上去的人。如同是雕刻出来的五官明明与她的相似，却又给人一种完全不同的感觉。
  他的眉眼要比她的张扬，他的唇就连睡着的时候都带着一个邪魅的弧度。那才是她所熟悉的霸道、狂妄、不可一世的他。
  她扶着墙，艰难地朝床头移去。
  “你满意了？”
  双唇被她咬出了血印，带着一股腥甜。
  “你现在很得意对不对？阿昊走了，我的身边又只剩下你一个了，你一定很得意吧！”
  终于走到了他的床前，无数次出现在梦里的脸近在眼前，可是心里却又是别一番滋味。
  “哥，你为什么要这么做？我是你妹妹啊，你都不考虑我的感受吗？”
  泪水早就溢了出来，无力地滑落，滴在了他的指尖。
  “别人都羡慕我，羡慕我有你这样一个完美的哥哥。可是我却一点也不开心。一开始我以为是因为你实在太优秀的缘故，让我觉得自卑。现在我明白了，根本不是这样。我不开心不是因为你让我觉得自卑，而是难过为什么别的哥哥都会疼自己的妹妹，可是你却不会呢？”
  “我不需要我的哥哥有多优秀，我也不需要别人的羡慕，我只希望你关心我在乎我，希望你把这些关心和在乎表现给我看。可是你为什么偏不这么做呢？”
  “阿辰说你这么做是因为想我的眼里只有你一个，真的是这样吗？所以你说话做事从来不考虑我的感受；为了赶走我身边的人，总是对我的朋友冷嘲热讽；现在又为了让我可以一心一意喜欢你，去伤害阿昊……”
  “你的目的达到了，虽然你不在，但我却总是可以看到你的影子。你用这种方法硬是在我心里占了个位置。可是你知不知道，你这么做真的很自私？！”
  心里的痛和身上的痛重叠在一起，她浑身颤抖着，连扶着墙的手也没有了力气。
  “不错，看到你还收着那些东西，我心乱了；看到那本相册，知道你是为了我才会去的美国，我心动了。可是现在，我心寒了。我真傻，我竟然还以为自己一直以来都是错怪了你，以为你以前那么做是在控制自己不伤害我，我还一直在内疚，内疚自己怎么就不能早点明白你的心意……”
  “其实，我没有错怪你不是吗？你真的喜欢我吗？其实你更喜欢你自己吧。阿昊他宁愿自己受伤，宁愿自己寂寞，也不会连累身边的人。可是你呢？你怕自己受伤，所以就通过伤害别人来保护自己。这就是你，小时候是这样，现在也是这样，以后还是会这样。你让我怎么可能接受这样的你？哥，你太自信了，总是觉得没有什么是你得不到的。我不要变成和你一样，我不想伤害身边的人，我不会和你在一起。”
  “哥，你的确在我心里种下了一颗种子，可是……我永远也不会让它发芽……”
  眼前的那张脸变得越来越模糊，她一点点倒在了他的床边，不省人事。
  面前，修长的手指动了动，原本停留在上面的晶莹泪珠，带着她的温度一起，轻轻滑落……
  *******
  看到出来的护士，罗菲菲急忙迎了上去：“她还没醒吗？”
  护士为难地摇了摇头。
  邵翼狠狠地砸了一下墙：“怎么会这样呢？莫名其妙地突然就昏迷不醒了？”
  蓝妃悦狠狠地瞪了花启申一眼：“都怪你多嘴！也不搞清楚状况就胡乱骂人！”
  话多的花启申少见地一声不吭，眼里隐隐有些内疚。
  时年淞皱着眉，淡淡地开口：“现在说什么也没用了，只要星瞳醒过来就好。”
  花启申叹了口气：“哎，要是阿昊在这里就好了……”
  罗菲菲看了眼走廊尽头医生频繁出入的手术室，神色越发黯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