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呼吸有些乱，可是语气依旧保持着平静：“星瞳，没有关系，你说过我们是朋友，既然是朋友，朋友对朋友好又有什么不对？”
  “其实你知道，我们之间根本不可能成为真正的朋友的，不是吗？”
  他的心头一颤：“星瞳，我对你来说，已经是负担了吗？”
  “阿昊，不要这样。”她闭上眼睛，像是在回忆，“我是真的喜欢他。小时候看着他被人围绕着，我总是心里难受。我以为我是嫉妒他，现在才知道不是这样。我不是嫉妒他，我只是看他身边围绕着这么多人，却没有我的位置……可是现在我知道他原来心里只有我……”
  “星瞳……”
  “阿昊，你其实早就明白我的心思了对不对？你又何必对我这么好，要知道你这样做根本得不到任何回报的。”
  “我不在乎。”他的声音暗哑，“星瞳，你还记得么？你说过你喜欢我，喜欢和我在一起。”他永远不会忘记那个时刻，她的话像是一道光穿过他压在心底的所有顾虑，那时候他的心从来没有那么亮堂过，“虽然现在你没有选择了我，可是你说那些话的时候我就决定，不管以后发生什么事，我都会在你的身边。”
  她不易察觉地皱了皱眉，很快又恢复了平静：“对不起，那个时候我只是在你身上看到了他的影子。”
  她的话几乎要把他的心撕裂：“星瞳，你想我彻彻底底地离开你？”
  她没说话。
  他深深地吐出一口气：“因为我在，所以你没办法没顾虑地和他在一起么？”
  她几乎没有多想：“对。”
  “他是你哥哥。”
  她咬了咬唇：“我们可以像灵姐他们一样，去一个没有人认识的地方重新开始。”
  “抛弃你现在的朋友？罗菲菲、蓝妃悦她们？”
  “他们会理解我的，就像理解灵姐一样。”
  雨打在伞上，滴滴答答，可他却听不见，他只听得见她的声音，深深地砸在了他的心里。
  两个人不知沉默了多久，他终于缓缓开口。
  “好吧，我会离开你。可是，你能不能答应我，如果你遇到了什么事，一定要来找我。”
  “不会了。如果我有什么事，我会去找他。阿辰说他很快就会醒的，以后，他会是永远陪在我身边的人。你还是忘了我吧，阿昊。”
  说完，她不再看他，紧抿着唇，转身跑入雨中，最后，消失在了昏暗的楼梯口。
  他撑着伞，一个人站在雨中，呆呆地望着她消失的方向。
  从外面走进来的黎星瞳，方才还温和的眼神瞬间变得阴冷，危险的气息弥漫在四周。
  一旁的阴暗处，端木辰缓缓走了出来，看着面前的人，神情复杂。
  他开口：“你又何必这么做……”
  面前的人没有说话，绕过他走到前面去按电梯的按钮。
  “她会恨你的，阿敞。”
  黎祺敞像是没有听到他的话：“她什么时候会醒？”
  “很快就会醒的。”
  他咬咬牙：“真的对身体无害？”
  “安眠药的分量很轻，对她的身体不会造成伤害，可是对她的心会不会造成伤害就很难说了。”
  一双桀骜的眼眸一点点黯淡下去。
  “阿敞，你以为这样她就不会摇摆了吗？星瞳要是知道你这么做，一定会恨你的。”
  “我知道。”他的嘴角边挂着惨淡的笑容，“我早就知道，我永远也不会是个好哥哥。我以为我离开了就可以忘记，可我忘不掉；我每次以为自己抓住一点希望的时候，她却又接着一次次考验我的耐心。不错，我是全世界最糟糕的哥哥。”
  端木辰轻轻叹了口气：“我明白了，我不会告诉她的。”
  “你可以选择不帮我。”
  他苦笑：“是啊，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要帮你。”
  黎祺敞看了他一会儿，不冷不热地开口：“可惜天气不好，不然可以跟你打一场球。”
  端木辰一愣，待回过神来的时候，对着他的又只剩下了一个渐去的背影……
  季晨昊番外之——最后的借口
  人们总以为只要闭上了眼睛，就什么也看不见了。其实，闭上眼之后看到会更多。
  还记得小时候每每睡觉之前，母亲总喜欢说王子公主的童话故事，讲起来就没完没了，也不顾我喜不喜欢听。
  “……最后，王子救出了公主……”
  终于有一次，我不耐地打断了她：“妈，好像只有女孩子喜欢听那样的故事吧……”
  “咦？阿昊不喜欢听这类故事吗？”
  “废话……”年幼的我直截了当地回答她。
  母亲却笑道：“阿昊不觉得保护公主的王子很帅气吗？”
  “……”
  “妈妈很羡慕故事里的公主呢！”
  我一下子从被窝里坐起来：“那我来保护妈妈就是了！”
  她却笑着摇摇头：“阿昊长大以后会遇到自己想要保护的公主的。”
  那时候我还不太明白，为什么要长大以后才会遇到自己的公主呢？不过母亲总有她的道理。于是，我开始习惯于帮别人出头，习惯在各方面都要做得比别人好，因为，我以后是要保护公主的人。
  然而那一天，母亲突然冲过来把我从车前推开……
  整个世界好像都变成了红色。我看着她倒在了血泊里，一动不动，不知道该怎么办，甚至，还是别人把我们送进了医院。
  “妈，对不起……是我没用……”我看到她的眼里，倒映着自己恐惧的脸，“我以后一定会保护好你，不要离开我……”
  她却平静地摸着我的脸：“阿昊……你以后……一定会找到……一个想要保护的女孩子……”
  原来，我一直都错了。我根本就没有能力去保护什么人，却幼稚地以为可以帮别人出头，而到最后，害得自己最重要的人永远离开……
  都说白天和黑夜总会轮回，可是为什么我的世界里好像只有漆黑的夜。那一天那一幕就像是黑夜里的梦魇。我害怕，害怕面对父亲悲伤的眼神，害怕再连累身边的人。
  我永远也不会忘记母亲摸着我的脸时，手上冰凉的温度。
  我以为我再也不会从这个梦魇里醒过来……
  直到遇见她。
  那天看见她被一些小混混围着的时候，我本想就这么走开。这种事自然会有人管，只不过那个人不是我。
  可是，我却还是不由自主地停下了脚步。茫然无助，惊慌失措……好像她的神情触动了心底的某一根弦。于是，我终究没能置身事外。
  但只是转眼的功夫，一件意想不到的事发生了。
  明明昏过去的她又缓缓站了起来，再次睁开的那双眼里，没有丝毫的惊慌，相反透着危险的气息。
  看着地上躺得横七竖八的几个人，我觉得自己很可笑。多年后的一次冲动，似乎又成了多管闲事。
  我正欲离开，“她”却走到我的面前，对着我的是嘲弄的眼神，轻蔑的笑意：“就凭你，也妄想可以保护别人吗？”
  努力去遗忘的伤口，再次被人狠狠地揭开；拼命想要脱离的梦魇，又在眼前重演……
  从那之后，我的脑海里总是浮现出两双眼睛，一双温顺恬静，一双霸道狂妄。我有生以来第一次对一个人产生了好奇心，第一次想要去了解一个人。我想知道，那时候自己为什么会停下脚步，那触碰到我心弦的，到底是什么……
  我很快就找到了答案。
  “你呀就是这样，外冷内热。”她明媚的笑容好像可以穿透那个噩梦，就像黎明前的星光，就算知道即将到来的曙光会吞没她的光芒，却依旧顽强地释放最后那点微弱的亮。第一次，我的心有了些暖意。她好像从来不会拒绝别人的请求，好像从来没把别人的恶意放在心上，也许可以称之为单纯，或者是愚蠢；她虽然长得算是漂亮，可是从来不会修饰自己，可以称之为普通，或者平庸；她明明很柔弱，但却很好强；明明很内向，却又害怕寂寞……
  她的话不多，却似乎很喜欢说她哥哥的事，虽然听上去口气有些埋怨，但看得出，她的笑容是甜的。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我发现自己目光已经不能从她的身上移开，不由自主地便会去留意她的一举一动……
  我终于可以肯定，那两双眼睛来自于两个不同的人，却没有想到，那个人就是她的哥哥。
  我以为我的心已经麻木了，我以为可以控制自己不去喜欢她，我以为能推开她装作什么都看不到。然而目睹她为了那个男人昏迷不醒而伤心欲绝的样子，我竟然也会觉得心痛。听到那人讥笑着宣布对她的所有权时，我竟然会莫名的愤怒。可是，我不可以喜欢她，因为，我是一个连自己也保护不了的人，是会连累别人的人。
  “你期望你哥还会出来帮你么？”
  我知道她是个人要强的人，虽然她看上去明明是那么弱。我却还是说了她最不想听到的话。看着她伤心地离开，我很恨自己。而那个时候，我又想起了她的哥哥，那个男人每次又是怀着什么样的心情，说出那些让她生气的话的呢？
  “我可怜你也不过是个只知道逃避自己的胆小鬼……”
  看着她眼里的泪水，我觉得自己快疯了。那时候如果她再多说一些，也许，我便会控制不住自己。不过，她没有再说下去。然而，却又用另一种方式来惩罚我。
  满目的猩红，让我的脑海再次空白。曾经画面让我再度陷入恐惧，我很怕，很怕她和母亲一样，就这么离开自己……
  好在，上天并没有那么残忍，他给了我一次重新补救的机会。救护车里，我握着她的手，那丝丝冰凉的温度，打开了我尘封的记忆。
  “阿昊……你以后……一定会找到……一个想要保护的女孩子……”
  于是我终于明白，她就是我的公主，不管付出什么都想要保护的公主。
  我想要陪在她的身边，抚去她伤心的泪水，化去她眼里的寂寞，弥补她曾经的遗憾，挡下她会遇到的危险……当看着她对我露出安心的笑颜，内心深处涌出了快要被我遗忘的喜悦，就好像母亲那童话故事里美丽的结尾。
  那时候，我并没有去想，为什么她偶尔会望着我发呆……
  “请问，那位小姐醒了没有？”
  我看了眼躺在病床上已然睡着了的她，对那警察道：“什么事？”
  “我们想问一下这钱包是不是那位小姐的。之前查了一下，里面好像只有几张照片，没有什么贵重的财物……”他说着把钱包递了过来。
  照片？我犹豫许久，却还是接了过来。
  他的眼里透着不解：“那个小偷说没有翻过钱包，也没有拿过里面的东西，不过为了保险起见，我还是想问一下，如果有遗失的话……”
  我不记得那个人后来又说了些什么，也不记得他是什么时候走的，我只记得钱包里的那几张照片。有黑白的，也有彩色的。
  里面的她，或是得意地笑弯了眼，或是生气地嘟起嘴，或是一脸委屈挂着泪珠……
  不同的年龄，各异的表情，唯独不变的，是她身边站着的人。
  那个人或是臭着脸帮她削苹果，或是嘲弄般地抓着她的辫子，或是有点慌乱地含着她的手指……
  她这么不顾一切地追那个小偷，不是因为他偷走了她的钱，而是因为偷走了她宝贵的回忆。
  我知道那个人就是她的哥哥，我想笑自己的无聊，无聊到连她的哥哥都要嫉妒。可是为什么我笑不起来？
  我对自己说，那是她的哥哥，所以她才会为他伤心，为他紧张。
  那，我又是她的谁？
  当再次听到她说起她和她哥哥之间的点点滴滴，听到她抱怨他总是对她不好。我突然明白，如果说我以前故意让她难过是为了推开她，那他这么做，便是为了让她不要忘记他。
  他成功了，她也许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是多重视那个人。
  凝视着她平静的睡颜，我很希望她永远也不知道，不知道那个人对她的感情，也不要知道她自己的心。这样，大概我也会慢慢忘记这件事……
  可是，一切并不如我想的那样简单。
  “……她以为她喜欢的是你，其实她心里真正的那个人是阿敞。现在阿敞不在，所以她才会看到你……”
  为什么会这样？难道在她的心里面，我只是那个人的影子吗？不，我不要放弃。
  “就算她是透过我看着你，那至少说明还有我挡在你的前面。”我冷冷地道。
  他亦用一贯嘲笑的眼神看着我：“是吗？那就走着瞧吧！就让我们看看，最后到底是谁得到她的心。”
  其实，只有我自己知道，什么叫作自欺欺人。
  看着她为不能见到他而失落，听到她昏迷的时候呼唤的那个人，唯有他，没有我。我不知道自己是否还有赢的机会，我不知道如果我输了，我是否能舍得放手。
  终于，无法再欺骗自己——
  一直以来，我只知道她是我的公主，却没想过，她心里的王子并不是我。
  山上的雪积得很厚，我们沿着一排很新的脚印飞快地赶着路。我知道，她一定在上面。
  我看着走在前面的人，每一个细微的动作都看得出掩饰不住的焦急。
  “阿淞……”
  “怎么了？”他头也不回，“你很少这么叫我。”
  我盯着他的背影：“你为什么要放手？”
  他没有说话。
  我又问了一遍：“既然你很喜欢她，又为什么要放手？”
  风很大，几乎要盖住我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