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8 节
作者:闲来一看      更新:2022-08-26 22:15      字数:4785
  “我当然不能对他说:‘为了我去和卡尔?古斯塔夫睡吧。’但是如果我说:‘别为了我这样做。’那结果就会完全不同了。”英诺森三世淡淡地说,“他是个非常乖的孩子,他会明白的。”
  “但是……您真的认为康拉德主教能做到吗?据我所知,卡尔国王对他的敌视非常强。”
  教皇没有立刻回答,他透过窗户向外望去。浓雾弥漫中他能看见在康拉德正迎着海风向城堡大门走去。在这一片灰蒙蒙的世界里,他就像一簇跳耀的黑色火焰。
  “他是这么敏感,这么才华横溢、光彩照人,只要他愿意展现,我不相信有人会对此视而不见。”教皇低声说,嘴唇几乎不动,他的视线紧紧跟随着康拉德的身影,“谁也抗拒不了他,最终卡尔?古斯塔夫也会像奥兰多一样,为他而死。”
  * * *
  铅一般沉重的浓雾遮蔽了阳光,连海风都无力将它吹散。康拉德大步走着,速度像在逃命。他在纵横交错,又昏暗又狭窄的巷道里穿行。无灯的街角。破旧倾斜的房屋,还有夹杂其中的污浊的小水池。这个陌生的城市已经让他深陷其中,他找不到出路,或是任何可以给予他解答、引导他离开的东西。
  就这样走出很长一段路,康拉德才注意到路人都在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看着他,同时窃窃私语:“你看他的脸色……”
  “他病了吗?怎么抖得这么厉害?”
  他急忙拐进一条小巷子,这里隐蔽而行人廖廖,从巷墙后面延伸出来的紫藤花枝遍布墙面。康拉德把头靠在一堆花丛中,让淡淡的幽香帮助他重新恢复自控。
  他凄凉地笑了笑,但心里并没有痛苦。
  如果他的身体早已经污秽不堪,而那些守贞的誓言都四分五裂了,那么几次同几十次又有什么区别,主动的或是被迫的又有什么区别呢?
  康拉德把斗篷的头罩拉起来戴上,遮住自己还是非常苍白的脸。他一手扶着墙,慢慢向前走去,小心地控制着自己的步伐。
  “当你的灵魂在天堂里永生的时候,肉体的遭遇又算得了什么呢?”
  如果凭这他还有资格进天堂的话。
  他想起在修道院的时候,奥兰多常常念的一句祈祷词。
  “愿上帝赐我沉着,以控制我所能为;赐我坚韧,以接受我所无法改变;赐我好运,以躲避破坏。”
  但是破坏已经存在了,无论他如何躲避都抹煞不去的。
  就把这被破坏的身体贡献给主吧,只要他还愿接受。
  巷子的尽头,地势陡然升高。康拉德攀上一片乱石堆砌而成的了望台,在他的面前,烟波浩淼,一望无际,整个海峡翻卷着灰色的波浪。
  他久久遥望着这一片开阔而深远的天地,无声地哭了。
  ——第二章完——
  …
  扬风魅影的起源——英国亨利二世与坎特伯雷大主教贝克特
  亨利二世生活的十二世纪的英国很动荡,他祖父亨利一世去世后,王位就被一世的外甥(我搞不清楚他和亨利二世什么关系)占有了二十年,亨利只能呆在国外。亨利长大以后,用了各种外交手段,获得了法国的支持,他带领军队返回英国,在21岁的时候,他加冕成为英国国王。
  亨利是个很有趣的国王,他富于文学修养,能流利地讲许多门外语,与牧师和学者从容地辩论。他会充分考虑大臣们的利益,甚至会因为自己的过失赔偿大臣的损失。但他发脾气的时候很可怕,对损害王室利益的行为的惩罚也非常严厉。
  在亨利的统治下,英国逐渐兴旺起来,被人们称为“快乐的英格兰”。亨利打击了那些与王室做对的贵族,还准备重新得到威尔士和苏格兰的统治权。他的成功与他的顾问们有很大关系,其中中书令托马斯·贝克特功不可没。
  贝克特当时还只是一个牧师,他出身卑微,完全是靠自己的努力和才华成为国王的得力助手。他一沉着机智闻名,很得亨利的信任和喜爱,国王还把自己的儿子送到他家里接受教育。由于贝克特非常喜欢奢华的生活环境,他的住宅和宴会甚至比亨利的还要豪华,但是亨利一点儿也不嫉妒。贝克特常常不打招呼就到亨利的王宫里去,和国王一起用餐。当正餐结束后,国王开始狂饮、和其他贵妇人调情或者做些不符合基督教规矩的事情的时候,贝克特就悄悄地退出去。
  后来,当时的坎特伯雷大主教去世了,亨利马上提名贝克特继任大主教,他希望贝克特可以一面当中书令,一面当大主教,这样就能磨合他与教会的矛盾,当时亨利的立法和涉及到教会的权力。但是贝克特意识到如果担任了大主教,他就一定会和国王产生摩擦,为了保持和国王的友谊,他一开始拒绝了任命。不过最终国王说服了他。
  后来事情果然如贝克特所料,他担任大主教后就放弃了以前那种豪华的生活,过起了教士的清贫的日子,他花大量时间研究圣经,同时辞去了中书令的职位,全身心地投入维护教会在英国的利益中去。
  贝克特和亨利的矛盾逐渐激化了,亨利曾经试图挽回他们间的关系,有一次在一处开阔的田野里,他对贝克特说:“把你从贫穷和卑微提升到荣誉与身份顶峰的不是我吗?可你现在不仅不感恩图报还处处与我做对。”贝克特回答说:“我们应该服从上帝,而不是服从人。”
  他们两个人的斗争愈演愈烈,有人形容他们是一个挥舞着剑一个挥舞着十字架在战斗。国王传唤大主教到法庭上接受对他担任中书令时的财政问题的审察(这有点儿卑鄙,因为那时贝克特常常拿出自己的钱补贴亨利国库的亏空),大主教拒绝了,亨利指责他藐视国王法庭,贝克特则以大十字架护身出席国王的会议,宣称这可以保护他免遭危害。最后经过国王的贵族和贝克特手下的牧师们的紧张磋商,亨利同意将大主教传讯到罗马。但是贝克特不服从,他质问亨利:“你打算审判我吗?我绝不服从你的判决。”最后他被国王驱逐出王宫了。
  贝克特很了解亨利的暴躁脾气,他于是悄悄地离开英国,到了欧洲大陆。即使流亡在外,他也坚持与亨利的斗争,他与欧洲有影响的人联系,寻求支持,终于将部分支持国王的人革除教籍,虽然教皇并不同意他对亨利的谴责。
  亨利的日子也不好过,他的小儿子与他争权,他只好为儿子举行了加冕礼(弄不懂加冕成什么,是国王还是太子?)。本来这个加冕礼都是由坎特伯雷大主教举行的,结果因为贝克特流亡在外,就由约克大主教执行。可能亨利也觉得对不住贝克特,他的立场软化了,与贝克特达成了一次和解。
  当贝克特返回英国时,亨利亲自前去迎接。他们又一次在空旷的田野里见面,远离那些他们争斗了许多年的宫廷和城堡。国王跳下马来帮助贝克特下马,他对大主教说:“过来,我的大主教,让我们重新开始我们曾有过的相互爱戴吧,让我们相互展现我们能展现的一切美好的东西吧。”
  但是这次和解非常短暂。过了不久,贝克特将参加小国王加冕的主教革除教籍,亨利知道后勃然大怒,他对身边的大臣们说:“我养了一群如此碌碌无为的庸才,居然没有一个人为我向这个暴发的牧师雪耻。”
  这句在盛怒下说的话决定了贝克特的命运。
  就在当天,国王的四个骑士悄悄赶往坎特伯雷去为国王“雪耻”,他们在教堂里见到了正在晚祷告的贝克特。大主教非常镇静,请他们如果要动手的话就在教堂里。但是骑士们将他拖出教堂去,在教堂外的甬道上,贝克特被这四位骑士乱剑砍死了。
  大主教之死令欧洲震惊,亨利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指责,他意识到是自己的言论导致贝克特的死亡,他脱下王袍,把自己关在寝室里几天几夜都不出来。后来,他去了爱尔兰,又到了法国,靠严厉的惩罚鞭笞而得到了教会的原谅。不过即使教会宽恕了他,亨利也没有原谅自己。第二年他亲自前往坎伯特雷,国王身穿粗麻衣服,赤足步行三公里来到贝克特的墓前,那一路上都布满了亨利脚底的血迹。在墓前,亨利失声痛苦,再一次接受了主教和神父的鞭笞之刑。
  也许通过这么严厉的自我惩罚,亨利达成了他与贝克特在内心中的和解,但他再也无法从这场打击中恢复过来了。他的一个儿子从马上掉下来身亡,小国王在征讨自己父亲的战争中死于痢疾,而亨利还要与次子进行争夺王位的战斗。在他临死前,他颁发了赦免所有谋反贵族的名单,其中第一位就是他的另一个儿子,也是他最宠爱的约翰伯爵。
  我本来打算写亨利和贝克特的故事的,在欧洲历史上王权和教会间相互斗争的故事有许多,但要说起伏跌宕的还真没有塞过他们的。但是它太悲惨了,连我自己都看不下去了,所以才换成扬风魅影。
  《扬风魅影》 (第三章~第四章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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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章·1·
  沿着瑞典东南的海岸线,有一条维京时代的遗迹,宽阔的石砌栈道从马尔默出发,将包括卡耳马在内的沿海重镇串在一起,直通梅拉伦湖畔的乌普萨兰。
  红衣主教塞兰斯蒂安?康拉德却选择了另一条更为曲折的道路。他将穿过斯莫兰最富庶的粮区莫勒,沿西南荒凉的平原北上,在靠近达格沼泽的契萨停留一夜,再折往东耶特兰那些湖泊地带和瑟姆兰的港口,最后抵达首都。
  埃克仔仔细细地在地图上标出大主教巡游的路线,有几处驻足点距离国王和亲王的战场仅一箭之遥,这显然不是一位即将卸任的大主教的行程。埃克放下笔,一边用烧烤过的石块揉按肩膀,一边考虑着是不是该提醒康拉德这件事。
  马车外的康拉德正抱起一个红头发的小女孩放在膝盖上,女孩柔弱的小脑袋就靠着他的胸膛。他仰起头,很认真地倾听女孩母亲的述说。那位母亲局促地笑起来,眼角挤满了皱纹。她的脸上带着战争中失去男主人的农妇所特有的操劳过度。她把一个十字架捧给大主教,他接过来,默默地阖在手掌心里一会儿,然后把它挂在小女孩的脖子上。
  埃克透过车窗凝望着康拉德微笑的侧面,那淡淡的、如夕阳一般温柔的笑容唤起了他的回忆。在那尘封的世界里,没有权力的争夺和厮杀,也没有虚情假意的忏悔。平静而遥远的记忆背景深处,他们,伦瑟尔、康拉德、奥兰多和他肩并着肩立在圣彼得教堂的穹顶下,互相交换着十字架。他至今都保留着伦瑟尔的那个,而在康拉德华丽的大主教法袍下最贴近心口的地方,是不是还挂着奥兰多的圣符呢?
  灰蓝色天幕上的光明迅速向西方消逝而去,空气中已经有了海滨小镇的丝丝寒意,埃克不得不阖上窗板。
  康拉德对和教皇的会面只字不提,即没有用愧歉的表情向他解释,也没有如释重负地说“结束了,我们离开这里吧”。这种异常的沉静让埃克非常不安,他叹了口气,该怎样跟伦瑟尔交待呢?
  车门被缓缓推开,康拉德斜靠在门边上,望着他。
  “感觉好些了吗?要不要再煮点儿热水。”
  “没用的。”埃克把变凉的石头搁在脚边上,摇摇头,“这该死的潮气。”
  康拉德笑了笑,没有理会埃克鲁莽的措词,他从系在腰间的信袋里掏出一张纸,借着天空最后的光线,全神贯注地读了一遍,然后把它递给埃克。
  纸上写着一串名字,打头的是维西伯爵,埃克发现这几名贵族他全都在国王城堡里见过。
  “这些都是杀死大主教的凶手。”康拉德说。
  埃克被他话里肯定的语气震住了,他立刻追问:“你从哪儿弄到的?所有的目击者都死了。”
  “不,并不是所有。格雷神父当时正去敲晚祷告钟,他躲在钟楼的窗台上逃过一劫大主教就是擦着他的胳膊被扔出去的。”
  埃克沉吟道:“这位神父现在还活着吗?”
  “是的。”
  “那么教皇为什么不令他出来作证,只要他能指控这其中任何一人……”
  “他不能。”康拉德从埃克手里抽回名单,“他吓坏了,写下这些名字没多久,他就把自己关在祈祷室里,声称上帝已经放弃了天主教会,圣彼得最终将被撒旦绞死。”
  一时间两人都沉默不语。
  “那么只有……”
  “只有让他们坦白,其中任何一个都可以。只要他们肯承认犯了罪,那古斯塔夫就插翅难飞了。”
  康拉德停了下来,叹了口气,似乎自己也承认这句话是多么苍白而缺乏说服力。他换了种较明朗的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