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吴广凡本意只是想将吴记归回来，哪知明珠竟丢了这么大块肉给他。
  明珠见吴广凡面露惶恐，笑道：“吴老板感恩图报，之前帮了我不少忙，我不过是做些力所能及的事，只盼他日有难，能得吴老板支援。”
  “苏家鼎盛，您多虑了。”
  明珠笑着摇摇头，又与吴广凡客套了几句，吴广凡便告辞离开。午饭是明珠一人用的，苏离被她使唤着做事，以便他能尽早熟悉苏家的事物。饭后明珠去了苏离巡的灶户那里，还未进去便听到人声鼎沸。
  明珠并未走近，远远看着苏离处理，苏离在明珠跟前虽然看起来有些弱势，可当真摆在那位置上，却是有模有样。那灶户知道苏府家主是皇贵妃，想着苏家家大业大，又见苏离年幼，便想趁机捞点好处。其实明珠本就给的不少，奈何贪乃人之本性。只见苏离站在灶户中间，听他们抬价，吵吵嚷嚷的说了半晌，那些灶户见苏离不吱声，呼喝道：“你若不给我们抬价，我们就不干了！”
  苏离嗤笑一声，“整个金陵目前只有我苏家认引，你这盐除了苏家也没有别家可卖。我姐姐良善，没有趁机压价已是仁慈，既然你们不满意，那这生意不做也罢。”苏离说罢抬脚就走，那灶户见抬价不成反被压，心下一慌，拖着苏离就不撒手，“那我们再压低点。”
  那灶户嘴上说着压低，实际上还是比原先给的高出不少，苏离笑着摇摇头，随口报了个价，那灶户一听就变了脸色，他扯着苏离的袖子，“小子，当家可不是你！”
  “呵。”苏离将袖子抽出来，“当家的不是我，可我也做得了主？这价你若不满意，我们可以再商量。”说着报出了一个更低的价钱，见那灶户还要开口，苏离立刻又压价，最后那灶户张张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苏离拍拍那灶户的肩膀，“这盐做的好，苏家自不会亏待你们，若不好好做，哼。”苏离话毕，负手离开，后面的话，不言而喻。
  苏离走近出口才见明珠靠着门框立在那，刚刚的派头扫了个干净，“姐、姐姐。”
  “做得不错。”明珠轻勾起唇角，满心骄傲，不愧是她弟弟，不愧是苏家的儿郎。
  第七十一章
  灵堂设了三天明珠便叫人撤了，后事哪有补办的道理？明珠撤了灵堂当晚慕青便遣人来接，看着梅兰竹菊四婢规规矩矩立在凤銮两侧，林烬带着一队羽林卫随扈，都是慕青的亲信。明珠见状笑道：“好大的阵仗，可我今个走不了。”
  梅兰竹菊四婢对视一眼，四人的目光齐齐转向林烬。林烬轻咳一声，揉了揉鼻子，“皇上说了，待娘娘事情处理完了再回去，一切以娘娘为重。”
  明珠点点头，“好，那就有劳林将军候着了。”说着将人请了进去。刚一进去，不待分房，守在关押明月他们那屋的小卒跑了过来，见着林烬愣了一下，忙道：“林将军。”
  林烬蹙眉，“慌慌张张的做什么？”
  明珠看他一眼，“明天才到三天，现在来做什么？”
  那小卒道：“回娘娘话，用不了三天了。”
  明珠闻言，神色僵了一下，微微有些落寞，“是吗？还剩谁？”
  “娘娘的姨母。”那小卒边说边观察明珠的神色，见明珠只有些失神，并未有怒色才稍稍宽心。
  “报官吧。”明珠淡淡开口，之前的证据全都湮灭，徒手杀三人，证据确凿，这该可以定罪了吧？
  给林烬他们安排好住处后官府恰来了人，明珠引人去了关押的屋子，房门一开，一股血腥味扑鼻而来。明月手中拿着带血的簪子，看着立于门前的明珠，神色疯狂，“我赢了，我赢了，哈哈！”待看清明珠身后跟着的衙役，脸色瞬时变了，她指着明珠，嘶吼道：“你明明说了要放我的！”
  明珠点头，“我是说过。”说着错开身子，“我放你走。”
  “你这贱人！”明月忽地扑过来，簪子狠狠刺进明珠的肩窝，明珠眉头都没有皱一下，这一下，是她该受的，只恨明月这一下没戳她心窝上，惩她罔顾人命，丧尽天良。
  “娘娘！”林烬记挂着明珠刚刚说着报官，本想前来问一下可有需要自己出力的地方，哪知刚一过来就见到被明月刺伤。林烬看得出明珠能躲开，只是她不愿躲。
  把明珠拉开，林烬让衙役带走明月，对一旁的护卫道：“快去请太医！”
  “不必。”明珠捂着伤口，缓步往如意居走，“去请济生堂的大夫。”
  那护卫看林烬一眼，待林烬点了头，慌慌张张的跑去了济生堂。
  林子祥给明珠包了伤口，看明珠失神的躺在那里，叹了口气，“何苦这样折磨自己？”
  “我想回去。”明珠看着帐顶，整个人泄了灵气，死气沉沉。
  “那我这就叫人备车。”林子祥说着就要起身。
  “回不去了。”明珠翻了个身，有意压住伤口，狠狠折磨自己，她想回到十六岁，回到扬州，回到最开始的地方，那么这一切是不是就是另一个走向？明月还在长安做着她的卢夫人，苏家也不至于人口凋零，而她依旧干干净净，没有负累一条人命，可回不去了，从她决意踏上寻父的这条路就回不去了。
  “你做什么？快躺好！”林子祥要把明珠翻回来，却又不敢使力，最后直到明珠生生疼昏过去，才把人展平。林子祥重新给明珠上了药，刚刚把绷带绑好，房门已经被人撞开。
  慕青看着床上的人煞白的脸色，看了林子祥一眼，“她怎么样了？”
  林子祥退开一段距离，微微垂眸，“已经止了血，只是她情绪不稳，不利于养伤，还请皇上在此期间多顺着她的意。”
  “你什么意思？”慕青挑眉。
  林子祥不置可否。
  “林子祥，你最好不要再打明珠的主意，她是我的，一直都是。”慕青盯着林子祥，这番话却说得底气不足，他的对手从来不是林子祥，可也只有在林子祥面前他才能这样放肆的说。
  “是吗？”林子祥看慕青一眼，眼中盛着悲哀，他微微颔首，“草民告退。”
  房门轻轻带起，怕惊到床上的人，慕青缓步走到床前，轻握着明珠搁在外面的手，“明珠，明珠，我该拿你怎么办？你回来好不好？”
  明珠醒来的时候已被慕青带到了清和殿，她刚一睁眼，入目便是慕青那张略带殷勤的脸，“醒了？饿了吗？想吃什么？”
  明珠合起眼，不予理会，慕青跟着就吩咐让厨房准备膳食，所报菜色均是明珠所喜。他本想同明珠一道用膳，可又担心因自己在明珠不肯吃，便在饭菜上来之前离了清和殿，把梅兰竹菊四婢留在这里伺候。
  梅兰竹菊四人中青梅和云竹跟着明珠时间最久，明珠与她们也还算亲近，只是相较之前的那份亲和，总是多了些生分。
  萧宛芸在明珠来了八九日才姗姗而来，架子不敢端的太大，却又不能失了皇后的威严。明珠听了通报，懒懒的躺在榻上，旁边的冰盆丝丝冒着凉气。兰心看皇后一眼，凑到明珠跟前，“娘娘，皇后娘娘来了。”
  明珠不应，翻了个身假意睡去，萧宛芸攥着拳头，却又不敢真把明珠怎么着。兰心心下为难，朝皇后笑笑，“娘娘身子未愈，这换了药才刚刚睡下，要不皇后娘娘先回去，待娘娘醒了再去向您谢罪。”
  萧宛芸大度笑笑，“不必了，我就在这等着。”说着已经在桌边坐了下来，等明珠去谢罪？谁信？
  明珠张耳听着，扯了下嘴角，悠悠然睡了过去，这一睡就睡到了日暮西山，令明珠惊奇的是萧宛芸竟就这么等着。
  见明珠起身，菊月上前服侍更衣，明珠抬眼看了萧宛芸一眼，言语上责备，语气上却带了几分嘲讽，“皇后娘娘驾到，怎么不把我叫醒？”
  菊月看萧宛芸一眼，萧宛芸道：“是我不让她们叫的，听闻妹妹有伤在身，特意过来看看。”
  “有劳娘娘挂心了。”明珠答得漫不经心，萧宛芸有些讪讪，却又想去讨好。傍身的孩子是明珠生的，慕青现在也是满心都是明珠，萧家倒了，萧宛芸甚至觉得，自己的后位都是明珠施舍给自己的。她吞了口口水，把准备了好几天的话缓缓说了出来，“今天来，除了来看妹妹的伤势，还有一件事要做。”说着对一旁的青含道：“去把殿下请来。”
  明珠挑眉，“这是何意？”
  萧宛芸笑笑，有些酸涩，“雪朝本是妹妹的孩子，我代妹妹教养了几年，如今妹妹回来了，理应还给妹妹。”
  “代我教养？”明珠轻笑一声，“皇后娘娘说笑了，先帝在世时已将雪朝过继给你，代我教养实在不敢当。”
  “明珠。”萧宛芸上前一步，慌张的握住明珠的手，“我知道你气我抢你孩儿，以前的事都是我的错，你……”
  明珠不待萧宛芸说完，将手抽了出来，面有愠色，“娘娘身为皇后，对我这般低声下气，实在有损大秦国威。娘娘请回吧，今天的事，我权当没发生过。”
  “明珠。”萧宛芸看明珠变了脸色，犹豫一下，心一横，刚要下跪，一道稚嫩的声音插了进来，“不许你欺负我母后！”
  秦雪朝刚一说罢，萧宛芸立时变了脸色，不待开口，只见明珠挑了挑眉，好笑的看着秦雪朝，“你何时见我欺负你母后了？”
  “我、我……咦？”秦雪朝眨巴的眼角看着明珠，突然道：“我见过你！”
  明珠挑眉，“殿下养于深宫，我初来乍到，太子去哪里见我？”
  “这……”秦雪朝想了半天，说不出在哪里见过，嘟嘴看着明珠，眼看着就要哭出来，明珠失笑。她微弓着身子，伸出右手小指凑到秦雪朝跟前，“想起来了吗？”
  秦雪朝眼睛一亮，抓住明珠的手指，“你是那侍卫，是你救了我，你怎么是女子？难怪我认不出！”
  “现在还说我欺负你母后吗？”明珠直起身，好笑的看着秦雪朝一副小大人的样子。
  秦雪朝摇头，认认真真道：“父皇说，滴水之恩涌泉相报，你救了我的命，你是好人，我理应报恩，你说你想要什么？只要我能给得起，我一定给你。”
  明珠愣了一下，双手捧着秦雪朝的脸，“我要你一世安康。”好让我不至于那般愧对于你。
  “咦？”秦雪朝歪着头，“我自然会好，只是你要什么？”
  “我要的……你父皇肯给我就好。”明珠神色落寞，看在萧宛芸眼中不禁揪心。她求而不得的，她却弃之如履。
  “你想要什么朕不给你。”慕青声音突然插进来，闻声望去，人已大步走了进来。萧宛芸等人向慕青请安，慕青看她一眼，眉头微蹙，“你来这里做什么？”
  “皇后娘娘只是来探病。”
  “是吗？”慕青看着萧宛芸，神色严厉。萧宛芸缩了一下身子，讷讷道：“是。”
  “那探完了吗？”
  萧宛芸眼圈微红，微微欠身，“臣妾告退。”说罢带着人匆匆离开。
  秦雪朝人小鬼大，见萧宛芸委屈，忙道：“儿臣也先告退了！”说着抬脚就要走。
  “站住！”慕青喝住秦雪朝，挥退众人，顿时殿内只剩明珠一家三口。
  慕青把秦雪朝抱进怀里，指着明珠，“清平记得，从今以后，她就是你的……”
  “姨母。”明珠当下截断，看着秦雪朝不解的神色，笑道：“我大姐与你母后是表姐妹，算来你该唤我一声姨母呢！”
  “明珠。”慕青不知明珠葫芦里卖什么药，也不好贸然打断。明珠从慕青手中接过秦雪朝放下，轻抚着秦雪朝的头发，“清平至孝，惦记你母后就快去吧。”
  秦雪朝听明珠如是说想要走，却又怕慕青生气迈不开步子。慕青深深看明珠一眼，对秦雪朝道：“想去便去吧。”
  看着秦雪朝离开，慕青目光转向明珠，“为何？”
  “我于清平只有生恩，他自小却是萧宛芸照顾教养的，论及此，我配不起清平的娘亲。”明珠神色黯然，她何曾不想认下秦雪朝，且不论生恩养恩，只说她，迟早是要离开的，又何必让他得而复失？
  “我说你配得起你就配得起！”
  “慕青。”明珠看向慕青，这么久以来第一次正视他，“何必执着？放我走吧。”
  “这就是你想要的？你莫忘了，我还没写休书！”
  “呵。”明珠失笑，“你也莫忘了，属于你的明王妃，早在三年前就已经被先皇赐死了。”
  “可你还在。”慕青死死盯着明珠，“明王妃死了，可如今你是朕的皇贵妃，若你想，我立刻废了萧宛芸立你为后。”
  “你疯了。”明珠怒视着慕青，“萧宛芸是你八抬大轿，明媒正娶的嫡妻！”
  “你也是我八抬大轿，明媒正娶的！”慕青不禁拔高音量，他怒视着明珠，心下一片荒凉，“你几时竟会帮萧宛芸说话了？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