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珠含糊的点点头。红燕见明珠面色有异，低询道：“去哪里喝酒了？”
  明珠怕说自己喝闷酒惹红燕担心，便只提了皇宫家宴的事情。红燕听明珠说罢，惑道：“皇宫家宴怎么可能这会才结束？”
  明珠讪讪笑笑，搂着红燕的肩膀，“王府有喜事，回府后又喝了点。”
  “什么喜事？”红燕心中约莫有底，却以为那喜事是明珠的。她侧脸看着明珠，笑得暧昧，“莫不是？”
  “是啊！”明珠接下话茬，“穆王妃有喜了！”
  “萧家那丫头？”红燕眉头拧在一起，看着明珠强颜欢笑，再开不了口。她端着乌鸡汤往屋里走，边走边招呼明珠，“快来喝吧！还好我熬得多！”
  “嗯！”明珠喜滋滋的跟在红燕后面。待到了老夫人卧室前便从红燕手中接过了托盘。红燕指了指一旁的屋子，告诉明珠自己就在隔壁，便由着明珠叩了房门。老夫人听到门声，低低应了一声，明珠推门而入。她把托盘放在桌上，悄悄凑到老夫人身边。
  老夫人突然叹了口气，“红燕啊，你说，我是不是不该把那孩子牵扯进来？”
  明珠依稀猜到老夫人是说自己，也不吱声，静静听着。
  老夫人接着说：“十六岁，正是豆蔻芳华，却要她陪着我这个老太婆尔虞我诈。红燕，我是不是太残忍了些？”
  明珠扁扁嘴，从老夫人身后环着老夫人的脖子，“不残忍。”
  老夫人愣了一下，身子有些僵硬，听出是明珠后，又放松下来。她拍拍明珠的手，“苦了你了，好孩子。”
  明珠撒娇的哼了一声，笑道：“有奶奶做我的后盾，一点都不苦。”
  “你啊！”老夫人忍不住笑了起来。她拉着明珠坐在身边，祖孙二人一道秉烛守岁。明珠专拣好听的说给老夫人，把自己和林子祥一起建山庄的事情也说给了老夫人。
  老夫人听罢，有些不放心，“那是什么人？你可莫要给人骗了！”
  明珠嬉笑着，“他才不会骗我。”
  “防人之心不可无，这句话你且记住。”
  明珠怕老夫人揪着这个话题教训自己，忙转了话题。她起身在屋子里四处转悠，无意看到老夫人寿宴时苏月凝送来贺礼，突然惊觉那寿礼俨然是缩小的萧园的春波池那一边。明珠眉头一拧，心思百转。莫非当日李延吉便是来为苏月凝和苏锦传话的？明珠使劲想那日李延吉说了些什么，却是徒劳。
  老夫人看明珠在一边苦思冥想的模样，笑道：“在那里想什么，和老太婆说说，指不定便想出来了。”
  明珠犹豫半天，坐回老夫人身边，仔细斟酌用词，总算是将那晚在萧园看到了说给了老夫人。老夫人听罢，面上却不动声色。明珠小心翼翼看着老夫人的神色，询道：“奶奶知道？”
  老夫人冷哼两声，“何止我知道，你二姐也知道！只是老身还以为他们二人早就断了联系，却不想时过一年，竟又勾搭在了一起。”
  “啊？”明珠大吃一惊，未曾想苏月影竟也知道。
  老夫人提起苏月影叹了口气，“都是萧如燕作的孽，否则你二姐也不至于对你娘的死耿耿于怀。”
  “我娘？”明珠歪头，不知这事怎么又和明玉扯上了关系。
  老夫人点点头，目光变得悠远，时光仿佛飘回了十七年前。
  第四十二章
  苏月凝自小就是个好争的性子，身为长姐，对苏月影却从未有丝毫礼让。再加上苏月凝心思灵透，很得萧如燕欢心，而苏月影心高气傲，不屑媚骨，久而久之，苏月影便再不愿再亲近她们母女俩。明玉就是在那样的时候嫁进苏府的。她生性善良好动，未嫁进苏府前，所阅风景无数，那样的世界是苏月影不曾见过的，却是她一心向往的。
  苏月影常常往明玉的院子跑，明玉也不嫌烦，总是应着小孩子的要求重复着一件件趣事，一番番美景。那是苏月影总是满怀期待的望着明玉，声线很细，却又清脆动听。小小的年龄，眉目间已有几分超脱傲然的气质。她期待的看着明玉，“玉娘，你带我去看看好不好？”
  明玉知道，她是没有这样的机会了，是以从不言诺。她刮了下苏月影的鼻子，轻巧的避开，“等你长大了，让你相公带你去！”
  苏月影那时便知以后是要嫁给苏锦的，可她不喜欢苏锦。她仰着小脸看着明玉，近乎赌气，“我不要嫁人，就要玉娘带我去！”
  明玉笑着把苏月影抱进怀里，亲了下苏月影的脸颊，“小影难道想做老姑娘吗？”
  苏月影埋首在明玉的颈间，闷闷的哼着，“就是要和玉娘在一起。”
  如果说那时的苏月影对明玉的是缺失母爱的依赖，那么之后的如影随形便是近乎偏执的保护。
  “奶奶？”明珠见老夫人陷入沉思，晃了晃老夫人。老夫人回过神来，“什么？”
  明珠捏了捏老夫人的肩膀，“我说，为什么二姐对我娘的死耿耿于怀？”
  老夫人思虑半晌，最终还是摇了摇头。那天的事情真正知情的怕只有萧如燕母女三人，明玉只怕身在其中也不知所以然。老夫人不确定究竟发生什么，只是自明玉离开后，苏月影再也没笑过，甚至对待萧如燕亦从过去那般不亲近变得仇恨起来。
  “哦。”明珠点点头，也不细究，她更在意的是那天李延吉传话时的那句暗号究竟是什么，“那奶奶知道大姐和表哥之间传话的暗语吗？”
  老夫人摇头，“我哪里会知道这些？倒是你二姐，心里灵透的很，怕是她清楚的很！”
  “二姐？”明珠更觉不可思议，越发不懂苏月影和苏锦夫妻二人了。想到苏月影，明珠微微叹息。做明珠时，苏月影对自己百般照顾，做了明琅，苏月影倒是待自己生疏了。这样的情况，怎么好向苏月影开口去问这样的事？
  老夫人见明珠对这件事这样感兴趣，心里打了个突，“怎么好好的对这事这么上心？”
  明珠讪讪笑笑，“奶奶想什么呢？”
  老夫人点点头，“家丑不可外扬，你可莫要做糊涂事，何况凝儿无论如何也是你大姐，小影待你也是极好的。”
  “奶奶！”明珠撒娇的趴在老夫人背上，“我哪里会那样不懂事？”
  明珠嘴上如是说，心中却已将此事留意。苏月凝现在盯上了她，谁知道她会做什么？明珠不得不多为自己准备些筹码。
  第二日明珠去找林子祥，商议着山庄的事宜。林子祥听完，眉头不禁蹙得更紧了。明珠设想极好，所有屋子全部都是独立的。每栋屋子都筑以火墙，且都有独立温泉。这些便罢，可明珠竟还要学商纣设酒池肉林。林子祥听罢，极为不赞成。明珠劝道：“林大哥，你我倾尽财力去建造这个山庄，按我所构想，你说能来这里的都是什么人？”
  明珠不等林子祥答便又接着说：“自然是王孙贵族，平民百姓怎会将银钱用到享乐上？那你说酒池肉林连纣王都沉溺，何况普通王侯？何况我设酒池肉林其实不过是个噱头，哪里会真如商纣那样？”
  “你所言有理，只是我朝崇尚节俭，若这里极尽奢华，又怎会有人来？”林子祥细思之下还是不赞同。且不说他们想不想来，只是即便想，他们敢来吗？这山庄就建在京城脚下，皇帝老子的眼皮下谁敢乱来？
  明珠笑得神秘，这一点，她早已经想好。自古便有奇门遁甲之术，据闻乱世之初，世出奇人，唤作苍暮。苍暮以一人之力设局，陷敌方数千士兵于死地。明珠知道其中必有夸大之处，但既然能在历史上留下这样浓重的一笔，想必事实只怕与此相去不远。明珠查过多本史籍，想要找出苍暮最后的去处，终于在一本野史里翻到了答案。之后明珠又找了相近的书去看，每本书中虽寥寥数笔，可每一个明珠看到的答案都把苍暮最后的足迹指向了西域。
  苍暮距今已是百年古人，自他去后，世上再未听闻谁的奇门遁甲之术名满天下，可明珠笃定的认为，那人一定会找到继承自己衣钵的传人，即便传到如今已是数代，即便可能一代不如一代，可若想着山庄出于市而隐于世，那便决不能让人随随便便进来，那便要去试试运气。
  明珠把自己的想法告诉林子祥，林子祥有些迟疑，“野史多是以讹传讹，又岂能随便相信。何况，即便苍暮最后真的去了西域，时间已经过去这么久，他的传人未必会久居西域，并且此去千里迢迢，吉凶未卜，谁甘愿冒险？”
  明珠得意一笑，食指指向了自己。
  “不行！”林子祥想都不想便否决。明珠早知如此，她歪头看着林子祥，目光如炬，“为什么？”
  “你一个姑娘家怎么可以去那么远的地方？何况……何况你已为人妇！不行！我不同意！”林子祥愤然起身，他与明珠相处良久，从来没有急过眼，这次是真的急昏了头。
  明珠无奈的摇了摇头，起身走到林子祥身后，明明刚刚还带着笑，此时听来竟觉无限寂寥，“林大哥，其实说是去西域，我也只是想去散散心。”说着明珠苦笑一声，“我在王府的状况你也了解，我只是想离开一段时间。”
  林子祥张张嘴，说不出话来，最后只能嗫嚅着开口，“那也不必去那样远的地方。”
  “那……”明珠假意考虑林子祥的建议，眼珠子一转，“那去沧州吧。”
  “沧州？”林子祥蹙眉，“为何要去那里？”
  明珠抿嘴笑笑，“阿离在那里。”
  林子祥诧异的看了明珠半晌，哑然失笑。他摇了摇头，“你啊！沧州就沧州吧，不过我要亲自送你去了才行。”
  明珠点头，“好！”
  “那什么时候动身？”
  “开春吧，天暖和一点再走。”明珠自幼生长在江南，最是畏寒，听说西域很冷，金陵桃花都谢了，那里才要开始转暖。
  林子祥点点头，“也好。”
  明珠见林子祥只为自己着想，有些不好意思，“林大哥，山庄建设的事宜就有劳你了。”
  林子祥叹了口气，假意埋怨，“你我之间还要说这个吗？”
  “当然不要！”明珠做出一副惊讶的样子，随即又羞赧的挠挠头，“只是还有事情要麻烦林大哥。”
  林子祥睨着明珠，“说。”
  “我离开后的那段时间，我想把月仪托付给你。她虽然迟早会嫁人，可现在到底是苏家的女儿，懂一些兴许日后还能帮上忙。”明珠说得认真，看起来是真有心培养，林子祥也跟着重视起来，“放心，我一定倾囊相授。”
  “我先替月仪谢过林大哥了！”明珠说着微微欠了下身，林子祥也未再拒绝。
  莺时草长，桃花满天。山庄的准备工作已经做好，明珠亦到了去往西域的时候。前一天明珠把该交代的事情都给苏月仪和云竹交代清楚后，第二日便与林子祥踏上了去往沧州的路。只是还未来得及出了城，云竹便赶来说是青含去请明珠陪王妃说话，青梅先把她打发走了，可估计也拖不了太久。
  “陪萧宛芸？”明珠失笑。她沉吟良久，有些歉疚的看着林子祥，林子祥笑道：“迟走一天也无碍的。”
  “好！”明珠点点头，眼睛不自觉的眯起，她倒要看看萧宛芸葫芦里卖得什么药！
  第四十三章
  明珠刚回王府未久青含就再次来请人。明珠遣退青含，慢悠悠的换好衣服，刚要出去，慕青就从院外踱了进来。他看着明珠，欲言又止，明珠想要假装毫不在意，却始终没有办法扯起嘴角。二人相对无言，最后还是慕青开了口。
  “她有了身孕，你……凡事多……”慕青语声艰涩，明珠也不愿再听。方才露不出笑，现下却忍不住笑了出来。明珠抬眼看着慕青，眼神清冷，“王爷放心，我绝不会伤害您和王妃的孩子。”言罢侧身擦过慕青，再不肯看他一眼。
  慕青看着明珠的背影，手拢在袖中，他觉得似乎有什么变了。只是不知变的是自己还是明珠。
  明珠到了花园的时候萧宛芸正呆愣着坐在石墩上，她穿了件鹅黄色的春衫，单薄的坐在那，有几分可怜。她的小腹已经隆起，四个月的身孕已经那样大，大家都说是对双生子。
  萧宛芸没有发觉明珠走近，她直到此刻都未能从昨晚与苏月凝的见面中走脱。她怎么敢？她怎么能？萧宛芸将手放在小腹上，缓缓合起眼睛，苏月凝那满是算计的笑就在眼前。
  萧宛芸有了身孕，其实受威胁最大的就是苏月凝。以往萧相站在她这边，可现在他的亲孙女有了慕青的孩子，萧相又怎么可能弃自己的孙女不顾来帮她这个姓苏的？于是苏月凝请萧宛芸进宫，骗她吃下自己准备的茶点后方才说出自己的意图。
  “其实有孩子是在是一件极好的事。”苏月凝遣退所有的人，开口便是这样一句。
  萧宛芸点点头，手抚上小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