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珠见她哭花的脸，扑哧笑了出来，“你当穆王爷是谁？”
  苏月仪大睁着眼睛，“慕大哥？”苏月仪眨巴着眼睛，立刻收起眼泪，“这么说我就能常常看姐姐去了？不用独自呆在这里了？”
  明珠点头，伸手摸了摸苏离的头。她答应翠华会好好照顾好这孩子的。她已经想好，待嫁过去就和慕青商量把月仪和苏离一道接过去。
  “明珠姐姐！”离明珠出阁还有两天的时候，巧儿跑了过来，小脸红扑扑的，眼中闪着兴奋的光，“是真的吗？真的吗？”
  明珠笑笑，“圣旨都下了，岂会有假？”
  巧儿撅着嘴巴，“姐姐命真好。”
  明珠刮了巧儿鼻子一下，“不过是妾，哪里好了？”
  “王爷的妾和普通人家的妾哪里一样？何况还是穆王爷的。”巧儿说着，小脸一红，“若是我，就算是个通房丫头也欢喜得很！”
  明珠轻笑，“他有那么好？”
  巧儿不可思议的看着明珠，“姐姐不知道穆王爷吗？”
  明珠不语，想起自己初识慕青之时，亦在他面前称赞未曾谋面的穆王爷，想来传说总是美好的。
  “姐姐？”巧儿见明珠不答，轻声唤明珠。明珠回神，也不欲再在这个问题上纠缠，“你怎地有时间跑来了？不需要做事？”
  巧儿的脸微微垮下，“前段时候夫人还常常要我办事，这段时间几乎忘记了我的存在。”说着脸上又起了兴奋的波澜，“不过这次是夫人遣我先过来的，夫人马上就到。”
  明珠皱皱眉，“夫人有事吗？”
  巧儿调皮的眨眨眼，“夫人是给姐姐送礼物的。”话音刚落，萧如燕已经进了门，她嗔怪的看巧儿一眼，“多嘴。”说罢看向明珠，“难怪第一次看你便觉得面善，原来真是明玉的女儿。”
  “夫人。”明珠和巧儿一道起身向萧如燕欠了下身，接着巧儿便站到了萧如燕身后。萧如燕拉过明珠的手一道坐下，“还叫我夫人？”
  明珠笑笑，“大娘。”
  萧如燕笑道：“哪里还有什么大娘二娘，同月影一样，叫我娘就是。”
  明珠心中冷笑，面上却带了几分不安惶恐，“家母已逝，明珠怕这样称呼夫人不敬。”
  “这……”萧如燕讪笑道：“那便随你吧。”说罢对门外唤了一声，立刻有几个丫鬟捧着托盘进来。托盘上是喜服，喜服并非绛色，有些偏品红，这虽是一点瑕疵，可配上周围一圈雪白貂毛倒也出彩。萧如燕看着明珠神色间的欣喜，唇边勾起一抹冷笑，心中轻视明珠小门小户没见过世面，面上却仍是一片期许的喜色，“喜欢吗？”
  明珠点点头，抚过喜服，眉目间也生出了几分向往，却不知萧如燕不挑绛色的用心。萧如燕当时知道明珠与萧宛芸同日进门，在相府便发了一通火。回苏府后便决意好好给明珠一个下马威。同样的喜服她做了两套，一套绛色，一套品红。明珠既为妾，有什么资格穿正红色的喜服？萧如燕看明珠一眼，心中不禁想看看待到两日后明珠情何以堪。
  第二十二章
  出嫁前一晚，明珠和老夫人、苏万成还有苏月影一起吃了和合饭，苏月影亲自下厨，每一道菜色都带了几分明玉的特点，精致好看。老夫人慈祥的看着明珠，心中几分不舍。才刚刚认回的孙女，便要嫁作他人妇了。
  苏万成亦是不舍的，可想起慕青的承诺，他稍稍安心。明珠能嫁得如意郎君，明玉也可以安息了吧？苏万成仰头将酒喝尽，觥斛交错间有不舍，有祝福。
  明珠当晚微醺入睡，第二日醒来时王府已经派了人来服侍更衣。
  汤浴已经备好，明珠刚刚下床就看到了青梅和云竹守在一旁。
  “你们？”明珠诧异的看着她们。青梅和云竹相视一笑，“王爷派我们来接亲。”说话间拉过明珠好好拾掇起来。
  待一切收拾好，青梅拿来喜服，明珠一看，愣道：“这喜服？”
  青梅微微一笑，拿着喜服给明珠比划了一下，赞道：“王爷果然好眼光，这喜服配姑娘再合适不过了！”
  那喜服颜色比萧如燕准备的那套颜色偏红，图案是龙凤呈祥，针法极好，一看便是上乘绣工。喜服周围没有貂毛避寒，可里衬却植了一层密密的狐毛，穿在身上更是暖和。明珠犹豫了一下，想着总不好拂了萧如燕的好意，她指了下一旁的喜服，“还是算了，那套就好。”
  云竹一撇嘴，眼底闪过一丝不悦，“王爷说了，无论姑娘是妻是妾，在王爷心中，都是唯一的妻子。既然如此，为何还偏要品红，不要正红？”
  明珠愣了一下，琢磨着云竹话中的意思。云竹当自己自轻自贱，自己亦从未想过萧如燕的用心。她看着那淡淡的红色，原本觉得窝心的喜服，瞬时变得扎眼起来。
  青梅看着明珠神色变化，瞪了云竹一眼。慕青本意是让兰心同她一道来接明珠，可长公主担心云竹在相府惹事，才临时换了过来。哪知云竹不到相府惹事，反到这里来惹明珠不痛快。
  云竹撇撇嘴，低声嘟囔，“本来就是嘛！我又没有说错。”
  明珠笑笑，“是啊，王爷既然看得起我，我又何必自轻自贱呢？”说罢对青梅道：“你家王爷挑的衣服太繁琐，我穿不来，有劳姐姐了。”
  青梅微微垂眸，“姑娘以后就是我们的主子了，再叫奴婢们姐姐，可是要折煞我们了。”说罢已经上手给明珠穿起了衣服。
  鞭炮声响彻长街，铜锣声震耳欲聋，红盖头羞遮女儿颜，待明日已作他人妇。
  明珠在轿中搅着手指，几分欢愉，几分伤感。与慕青在一起遂了心中所愿，可从此将自由交付，又心有不甘。
  锣鼓震响，唢呐高昂，路旁的小孩子随着花轿一路奔跑。忽的轿子一停，只听打头的人高声喊道：“今天吉祥，遇上宝财了！”
  说话的人声音洪亮，即便看不到他的脸，明珠也能感到他声音中的喜气。手不自觉抖了一下，那一下直颤到了心尖。明珠撩起盖头，刚要伸手去掀帘子，青梅已经先一步把帘子摁住，“新娘子不能见外人的，姑娘再等等，等着王爷给你揭盖头。”
  “哦。”明珠将手收回，犹豫了一下道：“这是走得哪里？怎么这么久？”
  “是东街。”云竹脸上喜气洋洋，声音也变得轻快起来。
  明珠皱皱眉，心底更是几分不安，“怎么好好走东街？”
  青梅轻笑一声，“成亲不走回头路，来时走过的路自然不能再走了。”
  “哦。”明珠低低应了一声，再不言语。
  这条路极长，足足走了一个时辰才到王府。轿子落地的刹那，明珠微微抬起头，此时才感到了几分紧张。她紧攥着衣摆，大冷天手心偏生出了汗来。她紧抿着嘴巴，嘴角微微扬起，带了几分女儿的娇羞。
  这次撩轿帘的是长公主姮玉，这次慕青的婚事，除了皇帝，最操劳的就数她。她与慕青虽非同胞姐弟，可她却是由皇后一手养大，与太子和慕青的关系更是亲近。慕青本是让她先去撩左边的轿帘，可一看轿子的位置，她心中便已分明。抬脚便到了右边的轿子前。
  明珠听着脚步声缓缓靠近，心突突跳得厉害。哪知脚步声临近轿前忽的一转，接着便听到一旁传来一阵温婉女声，“东方一朵紫云起，西方一朵红花开，紫云起，红花开，有请新人，下轿来。”接着一旁一阵悉索，然后有脚步移到自己轿前，同样的女声对着自己说了同样的话。
  明珠忽然觉得冷，冷的彻骨。刚刚的汗热的窝心，现下的汗冷的刺骨。明珠的手缓缓攥紧，原本晕在嘴角的笑变得僵硬。
  轿外女子见明珠不出来，笑道：“新娘子害羞了。”说话间又道：“淑女窈窕君子逑，轿外红帘为遮羞。吉时已到行且行，莫叫韶华白了头。”
  明珠深深吸了口气，伸手挑起轿帘，一个花结立刻塞到手心。待到明珠从轿内完全出来时，原本热闹的大堂瞬间冷却下来，接着传来一阵细微的私语。
  “这……到底哪个是王妃啊？”
  “是啊，哪里能二人都穿正红？”
  “应该是左边的是王妃吧？”
  “我也觉得是。”
  接着便是一阵细碎的讨论。
  姮玉眉头一蹙看向慕青，却见慕青含笑看着明珠的方向，眼睛亮的骇人，对那些人的低语丝毫不以为然，甚至是欣喜他们这样认为的。他没有办法给明珠实质上的身份，可他要所有人都知道，在他心中，只有明珠一个人。无论是王妃，还是妻子。
  萧宛芸听到来客的议论，紧攥着花结的手因为过于用力白得发青。姑姑明明说了她的衣服是品红，为何成了正红？还有，明明自己才是正牌的穆王妃，那些人简直是有眼无珠！萧宛芸微微偏头，真想好好看看明珠究竟长了怎样一副勾人的模样！
  明珠随着慕青的脚步亦步亦趋，刚踏进堂屋就听到司仪嘹亮的声音，“桃之夭夭配凤凰，之子于归正相堂。牛郎织女鹊桥驾，夫妻双双拜高堂。”言罢高呼一声跪，接着又是一串的华丽词调。明珠随着慕青的动作一步步行进。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交拜，直至礼成。
  龙凤呈祥的盖头被明珠狠狠捏在手心，门外的脚步声来来回回已经响了三巡。明珠起身走到门边，刷的打开门。慕青诧异的看明珠一眼，张张嘴想要解释，却无从开口。
  “不知道该怎么说吗？”明珠把慕青让进屋内，冷眼看着慕青，“那么我来问吧。”
  慕青颓然低头。明珠已开了口，“她是谁？”
  慕青不语，被明珠盯着浑身僵硬。
  “她是谁？”明珠加重了语气。慕青沉默良久才低低说出了一个名字，“萧宛芸。”
  “萧宛芸？”明珠挑眉，“是谁？”
  慕青吞了口口水。萧宛芸的身份比她的名字更难说出口。
  明珠轻笑一声，别开目光，语气中满是讥诮，“看来她出身一定很高贵，也很特别吧？”
  “明珠。”慕青有些紧张的看着明珠，“我绝对没有看轻你的意思。今日我特意让青梅她们送去大红的喜服，我的心思你还不懂？”
  明珠不听慕青说什么，自说自话道：“让我猜猜看。姓萧，萧。”明珠转脸看着慕青，脸色有些苍白，“萧家的人？穆王妃？”明珠不待慕青回答，心中自有分晓。她别开脸，深深吸了口气，微垂的眼眸似乎升起了一层水汽，“慕青，还记得我说过什么吗？”
  慕青心狠狠一揪，血液倒流，深秋更添几分寒意，“赐的旨意是父皇下的，即便是我，也不能随随便便休掉你。”
  “是吗？”明珠抬眼，红红的眼圈硬是把泪忍了下去，“你若不提，皇上可能让我做你的侧妃？”明珠苦笑着，“慕青，你一而再再而三的骗我，若你是我，该如何自处？”
  “明珠。”慕青伸手箍住明珠的肩膀，“我只是想你留在我身边，我向你保证，决不让你受半点委屈。”
  明珠用力掰开慕青的手，眼泪再忍不住，“我娘被萧如燕害得身怀六甲遁水而逃，如今你还要我居于萧家人之下？慕青，你有没有想过我的感受？我自问配不上你穆王爷，也求你行行好放过我好吗？”
  慕青的身子变得僵硬，他低垂着头，不去理会明珠伤心，微张的嘴吐出一个字，“不。”
  明珠愣怔的看着慕青，眼角犹挂着泪，“你说什么？”
  慕青抬起头来，正视着明珠的眼，“休书我不会写，也不会去求父皇降旨。对你，我这一辈子都不会放手。”
  明珠深深看慕青一眼，突然转身把门打开。慕青早猜到明珠要做什么，明珠刚一动作，慕青立刻奔到门口将门关起。明珠冷眼看着他，“走开。”
  慕青不语，两人就这样僵持着。明珠眼睛四处看去，瞥到一把剪刀，突然飞身将剪刀握在手心，抵着自己脖颈。慕青脸色吓得苍白，声音都有些细微的颤抖，“你做什么？”
  “走开。”明珠一点点靠近，始终与慕青保持着距离。
  慕青担心明珠真的下手，亦不敢靠近。待慕青离开门边，明珠拉开门，飞身跑了出去。慕青听着明珠将剪刀丢下，立刻追了上去，哪知出了门却不见了明珠的影子。
  第二十三章
  明珠发足狂奔，完全没有方向。待跑了良久才发觉所走的路竟是来时的路。
  纸钱零散落在地上。长街空旷只有明珠的喘息声和脚步声。明珠缓下步子，一时迷茫起来。自己就这样跑出来，该去哪里？回家吗？明珠摇摇头，哪里有脸回去？老夫人相邀时，自己还以慕青为借口拒绝，如今这般模样才回去，算做什么？且不说苏家人如何看待自己，单是外人看来，自己已给苏家闹了个大笑话。
  思量间，明珠已走到了济生堂前。铺子外的灯笼换做了白色，牌子上也挂了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