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多久，一杯清澈淡粉色的酒就端到我面前。我有些郁闷地望着这温和甜腻的颜色——就算我喜欢甜的东西，这随便指的酒也不要这么配合啊。我又不是来玩的，我是真的想喝次酒试试看耶，谁知道以后回去，二十一岁之前有没有机会了。
  瞪了那酒几秒，我毫不在乎地捧起来，灌了一口。辛辣的液体直直顺着喉咙滑下去的那一秒我还没有意识到任何事情，下一秒那火烧火燎一直蔓延到胃里的感觉才准确地传到大脑里。“咳！咳咳，咳……咳咳！”我没命地咳了几声，拼命忍住咳嗽，附近看向我的目光才都转开了。捂着嘴小声地又咳了几声，我无可奈何地去看那杯无辜的酒——没事调成这么好看的颜色干什么，一副无害的样子，没想到还这么烈。
  “……那，那个，小姐……”刚刚给我酒的店小二此时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我旁边，干笑着，一看就是心虚的表现。转过身，我半倚在桌子上，瞥了他一眼，沉默着等他开口。“呃，其实是，您点的酒我给您上错了……比您点的那杯要贵个五十文，酒精含量也多了些……”
  “你上错了酒，是我的错吗？”
  “不，不是……”对方愣愣地瞪着我，估计是想不到我竟然会突然发难。
  “你这里的顾客，还有必须要亲自注意酒上对没有的职责？”
  “没有……”
  “那就是了，我误喝了你上错的酒，错误不在我，我要我原来点的那份。这份我也喝过了，你拿走也是倒掉，给我当赠礼加赔礼，就这样吧。”
  烦躁在心里燃烧着，此时似乎好受些了。大概是有酒壮胆，平时我绝对不敢这么直接说出的话现在都自己从嘴里蹦了出来，砸得那店小二脸色越来越差。嘛，大不了等着心情好了过来给他付账就是了……今天先自私一下，让自己痛快点吧。
  这次上酒的速度更快，还没等我再喝几口，我原本点的那杯酒就摆在我的面前。橙色，晶莹透彻，里面还放了一颗像是梅子那样的水果，不知是原本就有的，还是那店小二怕我再找他麻烦特地给加的。有了前车之鉴的我小心地抿了一口，果然没有粉色的那么烈，有了酸梅，味道说不出的好。我干脆就一杯一口一块儿喝，嫌这个太淡就和那个冲一下，嫌这个太烈就和那个缓一下，竟还没那么烦躁了。
  也不知待了多久，我有点困了。本身居酒屋里灯光就不是很亮，我坐得地方又比较暗，让人昏昏欲睡。这么想着，头就有点晕乎了，我闷掉最后一口小粉，也就是那外表无害的那杯，趴在桌子上想休息一下。一闭眼，妈妈，爸爸，亲人与朋友们的脸就在脑海里浮现出来。爸爸脸色好差啊，是身体不好了吗？妈妈怎么看起来这么着急，是怎么了？止月拿着电话在打给谁呢？这人一直不接她的电话，所以她才这么生气吧？
  凭什么我看得到他们，他们却看不到我呢？我在这里的经历，我又能说给什么人听呢？凭什么遇到这种事，我却要把它当成一场虚无缥缈的梦境彻底放手呢？
  心中的闸门打开了，委屈把我从头到脚地淹没，将氧气挤压干净，然后带着我坠入黑暗。我哭得很小声，不如说是无声的，只是闷在那里，胸口疼得厉害，却还是不敢出声。如果这里是我自己的阁楼，我怕也不敢出声——会让楚月小姐担心的。我只是哭，等到袖子湿了一大块，才直起身去摸索纸巾。泪珠从脸颊滑落，掉入酒杯，“叮”的一声，清脆如铃。
  哭累了，眼泪却还是止不住的留。我想到家人，想到我温暖的家，就停不住泪水了。如果他们在这里就好了，如果我现在就可以回去就好了，如果经历这一切的不是我就好了……就一下，让我见见他们，和他们说话，不，不用说话，让我听听他们的声音吧……
  为什么是我？为什么是我……
  就连听听他们声音这样一个卑微的愿望，都成为天大的奢望了吗？
  呼吸此时好困难。每一个细微的颤抖都如同利刃一般，在心脏上千刀万剐。
  我只是想回家而已啊。
  我只是想要一个平静的生活而已啊。
  可是为什么，我连放手的勇气都没有了呢？
  意识有些模糊了。我告诉自己这不是个好兆头。这里不是家里，我不可以在这里睡着。可如果只是歇一会儿，让我的心休息一下，是可以原谅的吧。睡着了，就什么都不用想了。
  似乎有人叫我的名字，我听不真切。灯光似乎有些亮了，而我的意识，陷入黑暗。
  第37章　自私
  ***
  除去理智，剩下的便是作为“人”，所真正拥有的东西。
  ***
  在木叶，即使是夜晚的风，也是带着温暖的。不像是在雨隐村，就算是少见的晴天，也透着潮湿与阴冷。
  这种地方，太温暖，几乎不应该有自己的存在。
  鼬安静地站在屋顶上，任由微风掀起他的袍角，打了个转，悄无声息地离开。远处的谈话声停住了，没有多久，一个熟悉的银色身影在夜色中一闪而过，没了踪影。
  ……到底是去了哪里？
  天道面带尴尬的样子现在仍能完整地出现在脑海里，但没有留下一点线索。“啊哈哈鼬啊，我不小心嘴贱了一下，然后被误会的人是你……阿涵不会听我说的，所以你不自己去解释一下的话可能会有意料不到的效果哟啊哈哈……”
  那个家伙到底是对止涵说了什么？
  当时自己没有搭理他，把大蛇丸留下的几个忍术卷轴扔进包里，毫无表示地转身离开。这种时候没有时间耽误了，一点差错都不能有，怎么可能还去管自己的这些小事？虽是这么想，鼬的大脑却转地飞快，没有一会儿就浮现出多个事件的可能。有些安不下心了。正好要去木叶将火影彻底拉到自己这边，然后透露晓之后的行动部署……既然这样，还是去看一眼吧。
  谁知，鼬像往常那样来到小阁楼里，却得知止涵从黄昏到现在午夜了还没回家，不知所踪的消息。心中首先滑过的是根的残党用来威胁他们的手段或是木叶不信任他们的表现——但后来卡卡西出现了，显然也不知道任何情况……于是这种可能就被排除了。她会在哪里？是自己跑掉的吗？像这种紧张的时期，她到底……
  唉……
  鼬微不可闻地轻叹一声，裹紧身上的黑袍，向另一个方向寻去。
  究竟是什么时候开始，自己的心，也开始随着这个少女的步伐摇摆了呢？
  这不是个好兆头。
  身为忍者，不应该为一个人或一件事动摇自己的内心，更不能为了一个人停滞不前，改变自己的决定。佐助对于自己已是一个致命的弱点，此刻一不小心，竟然又让一个人拥有了得以牵动自己的力量。止涵这个女孩没有什么特殊，却偏偏让自己无法从心中剔除。一次一次的相处似乎渐渐让自己没了警惕，不知不觉中，已经陷入泥潭，无法迈步。
  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她的笑容会让自己安心了呢。或许是那纯真幼稚的笑容里，蕴含了他所一直寻找的平和与安宁的幸福吧。
  这样一个干干净净的，如同雪一般纯粹透明的人，似乎碰触到自己内心最柔软的角落。不想把她带入世间的黑暗中，想要保住她心中单纯的美好，想要将她护在怀中，让那份美好永存的愿望，一发不可收拾地在心中萌发。
  但即使是这样，在止涵面前，鼬永远都是透不出表情的冷淡。他知道这个女孩一直想要回家，他知道她在为此而努力地承受苦涩复杂的情感，他知道她定下一个目标后，就一直没有止步，笑得如同阳光般温暖，像是最幸福的那个人。
  面对这种无声的坚强，他怎么可以让自己的私心拖累她的脚步？
  此时不再是她默默仰望他的强大，而是他，默默守望她的幸福。
  ***
  当鼬终于清晰地感受到止涵的气息时，连他自己都没有察觉的，他松了口气。但随即他的眉头就皱了起来——某个他也很熟悉的气息就在旁边。跳下屋顶，果然看到昔日的旗木·前辈·战友·敌人·写轮眼·卡卡西，而背上正躺着不省人事的殷止涵。
  鼬的表情冷了冷。
  卡卡西一抬头，顿时有点不明所以的尴尬，啊哈哈了几声：“早啊，鼬！”
  “……是很早。”鼬站在漆黑的夜色中如是说。于是四周气压又低了几分。
  “呃……我只是受楚月小姐委托出来找止涵小姐的无辜路人而已哟……”卡卡西干笑几声。毕竟与鼬搭档过一段时间，他一眼看出沉默寡言的宇智波大少现在心情不怎么样。虽然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导致，但直觉告诉他大概和自己脱不了关系。呃……他有做错什么吗？
  下一秒背上一空，原本在那里的人已经到了鼬的手里。淡淡的酒味让鼬顿时皱起了眉：“她喝酒了？”
  “啊，在居酒屋找到她的……本来她喝的不是什么浓烈的酒，但两种混在一起就比单喝的效果大了些，好像还带了些麻醉效果，她只是睡着了，醉酒好像还算不上……”卡卡西直起身挠了挠他的银毛，看到鼬脸色不怎么好，很识时务地沉默了。
  鼬拽着毫无意识的止涵沉默了几秒，似乎是犹豫，随即把人轻松地横抱起来，头也不回地向甜品店走去，还不忘丢下一句话给卡卡西：“没你事了，再见。”
  “……”无比凄凉的卡卡西在心中默念着昔日那个有礼貌又优雅的鼬小鬼果然一去不复返了，带着把鼬嫁（？）出去的老母亲心理拿出亲热天堂，慢悠悠地往自己家的方向晃去。
  ***
  鼬没有想到，还没等他到达阁楼，怀里的人就醒了。心中一瞬间有些慌乱，鼬稳了稳脚步，表情仍然是淡然的平静，甚至没有看怀中的少女，只是轻声告诉她：“马上就到了。”
  半晌，都没有回音。鼬这才低下头，就这么一眼，他顿时有些后悔。怀里的少女半眯着清亮的眼睛打量着他，朦胧茫然的目光似乎诉说着它的主人目前脑子里仍然是一团浆糊，却在月光下显出纯粹的清澈。
  心中微微一颤。
  “……鼬？”细微沙哑的声音从止涵嘴里飘了出来，尾音上扬，带着疑惑。鼬简短地嗯了一声，却见怀里的人微微侧过了头，自言自语：“嗯，不可能的……是梦吧。”
  “……”鼬疑惑地挑起眉，最终还是没有说什么，当是她在说梦话吧。
  落在阁楼里，鼬把人放在床上安置好，刚刚转身，衣袖却被人扯住。回过头就看到止涵直直望着他，也不说话，只是注视着他，似乎不想让他离开。本来鼬也是想问清楚天道做了什么，但止涵这个状态下恐怕也说不出什么，他也不适合就这么待在这里，离开当然是首选。但现在这种情况，他有些犹豫，自己是不是要抽出自己的袖子然后离开？
  “宇智波鼬我讨厌死你了！”
  鼬被这么突兀的一句话砸愣了。疑惑地回头望着突然蹦出这句话的止涵，鼬第一想法不是诧异，反而是好奇：止涵从来没有这么直接地说出她对自己的想法。她可以讨厌自己的原因太多了，他甚至都不好奇她为什么讨厌他了。对了……她刚刚似乎是在说梦话？她难道是以为自己在梦里吗？
  好奇心被挑起，鼬收回脚步，反而坐在止涵旁边，耐心地问她：“我做错什么了吗？”
  “我最讨厌你了！”少女的声音似乎带上了委屈，此刻被他一问更是爆发出来，伸手就拽住他的领子，熟练的动作如同是在脑海里练过很多次一般，“都是你我才会跑到这么个乱七八糟的地方来的！如果我当时不管你不就什么事都没有了吗！我的生活不就很平静很幸福了吗！”
  鼬默默地听着，没有阻止她的动作。这些话他都设想过，但实际上被止涵说出来却不是他所想象的那样能用冷静对待——心猛地沉了下去，让人窒息。止涵的话一句都没错，赤裸裸的事情却让他有些手足无措。果然还是埋怨他的啊……
  “可恶！如果让我安安静静地回去不就好了吗……干什么还要老是出现在我面前啊！”
  ……是啊，自己这么频繁的出现，一定让她很难受吧？作为罪魁祸首的他竟然忘记了她的感受，一味地以为这个女孩不会怪他……真是太天真了。
  “你出现也就罢了啊……为什么还要对待我像对待一个伙伴呢！”
  她一定是连自己的脸都不想见到的吧。
  “现在害我喜欢上你了害我犹豫却一句再见都不说就要把我扔回去了，你这个讨厌的家伙我绝对和你没完啊！”
  果然呢，还是……
  咦？
  鼬怔怔地抬起头。面前的少女无力地松开手，像是终于说完了让她出气的话，狠狠抹掉脸色的泪水，嘴里嘟囔着“讨厌的梦”“讨厌的家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