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2 节
作者:
竹水冷 更新:2021-02-17 15:37 字数:4838
似乎,今晚所有的夜行人都来驿馆赶集了。人从四面八方入侵,目标都在官舍。
官舍与吏役所住的杂院之间,中间隔了院子、有门的廊、杂房。住宿的官员们由于
携有内眷,因此各派自己的随从,管制自己安顿房舍的往来外人,少不了不时发生有外
人乱闯的纠纷,甚至对驿馆的事务人员发生误会。
入侵的夜行人不知到底有多少,先后到达的时辰都相差不远,三更初就开始有人出
没,官舍附近立即出现混乱现象。
最先闯入三等官舍范围的是三个夜行人,刚跃上玄字号官舍的下处屋顶,下面小院
子里升上两个长随打扮的人,一鹤冲霄扶摇直上,轻功十分高明。
“相好的,有何贵干?”那位手绰短戟的长随,拦住了两个跃来的夜行人沉声问。
“好哇!原来是金眼彪陶景老兄,找对人了,挡财路者死!哈哈!”夜行人狂笑着
猛扑而上,刽刀风雷乍起,狂野地运人带刀贴身切入。
忽哨声此起彼落,四面八方的夜行人,全往这一带集中。
下面,喊贼喊强盗的惊叫声此起彼落,大雨如注,下面依然人声四起,人群乱窜。
“铮铮铮…。…”金铁交鸣声从各处传出,夜行人争先恐后深入官舍,黑夜中展开
了难分敌我的混战。
驿馆成了一锅沸汤,也像被捣破的蚁窝蜂巢。
这是作案的大忌,群众惊起人声鼎沸,没有时间分辨目标,必须速战速决,及早脱
离现场。
两名夜行人冲过惊呼狂叫走避的人群,到了一座小厅前,一刀砍翻了一个正要关门
的人,急冲而入。
上厅中点了一根蜡烛,一个穿青衫的中年人秉烛讶然向闯入的人注视,看到明晃晃
的钢刀,居然不怎么害怕。
“你们为何乱闯?”中年人颇为镇静,说的官话带有南音,一双大眼冷森森,即使
在钢刀前仍具有慑人的威仪。
“颜知县何在?”砍倒把门人的夜行人逼近沉喝。
“我就是严知县……”
“就找你。”
夜行人一闪即至,一劈掌正中耳门,收了刀将人抗上肩。由于烛熄了,厅内黑得伸
手不见五指,情势混乱,必须及早撤离,那有工夫详细追问姓严或是姓颜?
“掩护我走。”将人抗上肩的人向同伴说:“从内厢走,跟我来,别摸错了方向。”
两人往内堂一窜,消失在暗影里。
片刻,冲入三个夜行人,擦亮了火折子。厅中人去厅空,只留下熄了的烛台,与湿
漉漉的夜行人脚印。
乱了半刻时辰,大批巡检捕快与及卫所的城防官兵,潮水似的赶到,整个驿馆鬼哭
神号,血腥刺鼻,乱得一塌糊涂。夜行人都撤走了,来得快,撤得更快。
清查结果。遗尸十七具,其中七具是入侵的幪面人,其它十具是随从和驿卒的尸体。
三个退职知县全部失踪,内眷们哭声震天。
阎知县的随从死伤最惨重,内厢的箱笼几乎全被砍开了,丢掉一些金银财物,侯驿
丞麻烦大了。
城中各处,部曾经发生杀人事件,有些尸体不会被带走遗留在现场。死人是不会说
话的,到底该处曾经发生了些什么变故,谁也不知道。
两个掳了颜知县的人,从一条横街钻入一条小巷,自以为溜得快,小巷子漆黑,神
不知鬼不觉,定可安全地将人带走。
小巷曲曲折折,偶或有一两家住宅悬有门灯,总算可以看清某些曲折路段的景物。
两人到了一座大宅前,宅前悬了一盏灯笼,发出朦胧的幽光,到了门前,方发现对
面巷角暗影中,连续踱出三个人影。
“铁菩萨,你扮成操刀的强盗,就以为没有人认识你吗?”为首的夜行人沉声说:
“你这刺客果然比其它的人高明,混乱中竟然一找就着。把人放下来,我再饶你一次,
这次你绝对逃不掉的,除非你把人放下。”
是黑衫客兄妹,和一位不起眼的糟老头。
铁菩萨上次被黑衫客堵在小巷里,断送了好朋友银刀贺永定,对黑衫客深怀戒心,
没想到又碰上了。
“黑衫客,不要欺人太甚。”铁菩萨色厉内荏:“破人买卖,犹如杀人父母;你我
都是同道,你不能不讲道义,我愿分给你一半花红……”
张姑娘以行动作答复,突然飞跃而上。
铁菩萨的同伴哼了一声,超越而出。
“慢来!泼妇少撒野!”随着震耳的沉叱声,迎面一挫马步抡掌便劈。
奇异的锐劲破风声撼人心魄,是极为霸道的一气掌,劈空掌中极为霸道的一种,足
以在八尺内裂石开碑。
张姑娘跃进的身躯突然向上滚转,恰好避过掌劲的劲道中心,雨滴被掌劲催动,汇
成一条柱形的水流,从她身下激喷而过,危机间不容发。
一声娇叱,她飞滚的身躯已突然伸展、下搏,剑已出鞘,身剑合一凌空疾泻而下。
那人一惊,再次重聚真力,疾退两步吐气开声,劈出极耗真力的第二记一气掌。
明显地,这一掌劲道减了二成。
疾落的身躯剑光急闪,掌劲突然以更猛的速度向外贲张,然后一泄而散。
剑光续进,急似电掣雷轰。
那人大吃一惊,不敢再用一气掌阻敌,也无法第三次聚劲发掌,手急眼快拔出腰间
的双刃短斧,急接射来的可怕剑虹。
“铮!”斧刃挡住了剑,爆出一串火星。
短小的黑色棍状物,突从姑娘的左袖底吐出,发出古怪的八音震鸣,闪电似的从斧
刃侧方切入,贯入那人的右胁肋,深入五寸以上。
袖底藏萧,邪道名宿九灵萧张威的绝技,不发则已,发则必中。
这瞬间,后面的铁菩萨重施让朋友送死的故技,急退两丈,转身飞掠而走。小巷黑
暗曲折,逃命该轻而易举,让朋友阻敌,自己乘机脱身,上一次就逃得性命,这次谅无
困难,黑衫客的武功高明不了多少,决难追及。
这家伙却没想到,自己肩上有一个重量不轻的人。危险关头,竟然舍不得将人丢下,
真是生有时,死有地,半点不由人。
同时,这家伙也忽略了不起眼的糟老头。
糟老头先一步跃登屋顶,从上面超越,速度骇人听闻,在前面无声无息地飘落,拦
住了去路。
“嘻嘻!我等着你呢!”突然挡住去路的糟老头怪笑着说。
“去你娘的!”铁菩萨飞起一脚取下阴。
糟老头手一沉,半分不差抓住了脚背。
砰一声响,铁菩萨倒了。肩上的严知县也摔落,人本来已经昏厥,所以未发出叫痛
声。
糟老头紧抓住脚不放,左脚已踏住了铁菩萨的下阴,手拉脚踏,下阴毁内脏坏。
“我鬼手龙长安的手,抓你的脚简直不费吹灰之力。”糟老头狞笑着说。
“饶……命……呃……”铁菩萨狂叫,但叫声嘎然而止,有气出没气入。
黑衫客抱起了严知县,黑暗中无法分辨面貌,严知县昏厥了也不能说话表示身份。
“快走!出城。”黑衫客向乃妹急叫:“龙大叔,毙了他算了。”
“已经毙了,嘻嘻!”糟老头将还没断气的铁菩萨拋开,领先便走。
铁菩萨没死,他在装死。下阴毁一时死不了,小腹是肠,肠毁一时也不至于毙命。
他吃力地爬离巷旁的臭水沟,本能地伸手。从百宝囊中掏救急的药,可是伤势太沉
重,好半天还打不开百宝囊的防水油绸囊盖。
“我得自救,自救……”他朦朦胧胧的视觉还管用,知觉也并未全失,但手不听指
挥,澈骨奇痛已令他手脚酸软,力不从心。
朦胧中,他确知有人飞奔而至,而且不止一个人。
“救……我……”他大叫。
他自以为大叫,其实声音小得很,这一叫,痛楚加剧,痛得他神魂要飞离躯壳。
“咦!你是谁?”有人大声问。
“我……陈寿……寿全……”
“你什么?”来人听不清他的话。
“陈寿全……”
“哦!他是铁菩萨陈寿全。”另一人在旁说:“颇有名气的刺客。”
“去他娘的!你死吧!”
铁菩萨这次可死定了,耳门挨了一脚。
来的共有三个人,不但不救他,反而要了他的命。
三人正想离开,突然发现巷右的屋顶上有人一掠而过,互相一打手式,飞跃而上。
一个黑影在屋顶上掠走如飞,丝毫不介意有雨水的瓦面如何危险,假使滑倒,很可
能骨折腿断。
“小辈逃得了吗?”追得最快的人急叫。
其实三人愈拉愈远,以目下的情势估计,再追百十栋房顶,就会把人追丢,所以出
声骂阵用激将法赌运气。
果然奏效,前面的黑影倏然止步相候。
三人一拥而上,三面一分。
“咦!是你。”其中一个人怒叫:“好小子,你把严知县掳到何处去了?你该死。”
是生死一杖侯五常,严秉廉知县的保镖。
“好啊!你这老狗竟然向我讨起人来了。”是金笔秀士敖世伦,侠义名门佳子弟:
“你是严狗官的保镖,总不会把镖丢掉吧?在下正苦找不到狗官,找你们要人错不了,
一定是你们把狗官藏起来,故意虚张声势反向在下讨人,在下可不上你的当。”
“小辈,你否认把严知县掳走了?”为首的人厉声问,中气充足声如洪钟,站在屋
顶上有如一座铁塔。
“在下要救他,正苦不知道他躲在何处。现在,正好找你们要人。”
“大胆!”
“不大胆还敢来吗?”
“你知道你在对什么人说话?可恶。”
“你又是那座庙的大菩萨?在下行道三年,认识不少人物,不认识的更多,你……”
“老夫朱五丁,你好大的狗胆。”
金笔秀士吃了一惊,暗叫不妙。
江湖上有四个以具有千斤神力威震武林的人,称为四霸天,每个人都自以为有霸王
之勇,力拔山兮气盖世。
这位朱五丁,就是四霸天之一,绰号叫五丁力士,双手可力掣奔牛,单手可举千斤
石狮,磨盘大的巨石一拍即碎,据说闯荡江湖将近四十年,未逢敌手。
能拍碎巨石,可知内功火候十分精纯,并非仅靠力大无穷扬名立万,而是如假包换
的内外兼修高手名家。
难怪上次生死一杖在客店,说主事人如何了得,原来指的就是这位五丁力士朱五丁。
五丁力士除了一双手可怕之外,缠在腰间的铁链更令人害怕,将人缠住一拉一拖,
可把人勒断成两段。
“在下听说过你这号人物。”金笔秀士心中暗惊,口气却强硬:“你这老贼居然做
起一个草菅人命,动不动就酷刑迫死人的酷吏做保镖,你算是老而无耻,这辈子算是完
蛋了,神气什么?”
有些人年纪愈大愈暴躁,大有返老还童的趋势。五丁力士就是这类型的人,一受激
便像被踩了尾巴的猫。
一声怒极的怪吼,五丁力士怒吼如雷扑上了,双手箕张像两把大铁钳,控制了近丈
威力范围,乱抓乱摸像是灵猫弄爪,要戏弄金笔秀士这头小鼠。
金笔秀士有自知之明,千万则让这双巨手捞中,身上任何部份被沾上,这部份就不
是自己的了。
他轻灵地闪避,滑溜溜的瓦面更增加他身法的灵活,在一双巨手乱舞中游走自如。
相反地,五丁力士沉重的身躯,可就处处见拙了,三五照面,便踏破了一大片屋瓦。
“老狗,你只会替人看门,甚至连看门都不胜任,把主人都去了。”金笔秀士继续
使用激将法,激怒的人容易对付些:“等我收拾了狗官,再收拾你这不尽职的老狗。喂!
老狗,你到底把狗官藏在什么狗洞里,掩耳盗铃反而在外面穷嚷嚷说去了主人,骗得了
谁?”
即使有天大的本事,也对付不了不接招八方游走的人。五丁力士不自量力,依然怒
吼如雷拚命追逐。
生死一杖看出征结所在,另一个人也知道拖下去必定白费劲。
“朱老哥。”另一人高叫:“事不宜迟,找人要紧,没有和这小辈胡缠的必要,让
我和侯老弟堵死他的逃走路线,如何?”
大概五丁力士为人刚愎自负,与人动手不许同伴加入,所以追逐期间,生死一杖两
个人看出情势不乐观,也不敢贸然加入。
说堵死而不说加入,面子上好看得多。
“好吧!替我堵住他左右窜的去路,我要将他撕成碎片。”五丁力士总算同意了。
两人左右一分,两方夹击。
生死一杖是不敢正面扑上的,小心地用杖虚应故事围堵,本来是金笔秀士的手下败
将,怎敢拚命上前攻击?这一来,便形成薄弱的一面空隙。
“这面来。”另一人却十分骁勇,手中的分水钩挥动时罡风虎虎:“我八爪蛟白化
雨替你招魂。”
金笔秀士心中又是一惊,又是一个可怕的人物。论水性,天下十大水中蛟龙,八爪
蛟白化雨名列前三名,陆上的武功也十分惊人,过去曾经在大阿下游江淮一带,率领十
余股水寇叱咤风云,十年前才告别强盗生涯,现在却做起保镖来了。
当然他不愿冒险往八爪蛟这一面闪避,一声长笑,身形下躺,脚前头后仰面顺屋瓦
向下滑,像是失足滑倒,向舞杖虚堵的生死一杖滑去,速度甚快。
生死一杖以为机会来了,兴奋地挥杖便劈,狠招庄家打狗尽情发挥,打一个失足滑
倒的人太容易啦!
杖下落,速度配合滑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