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你的意思？”
  “嗯。”
  “程曦，你有没有一点吃饱了撑的？他们一家人破产露宿街头都活该，你还出手帮忙？难道还指望他们谢你？”
  “我没帮啊，出钱的是乔家，又不是我。”
  “你个笨女……”顾莳萝看着她一脸淡然，忽然止住，沉默一阵，“小曦，你……”
  程曦浅笑看她一眼，扬了扬手中的布丁，“很甜，你要不要试试？”
  那一边，乔默笙在黄昏五点多回到乔家大宅，刚走进庭院，就看到乔子砚一身白色休闲装坐在花园里，细长妖冶的眸轻轻落在乔默笙身上，唇间勾起一丝笑，“堂哥。”
  乔默笙走近他，双手闲闲插在口袋中，“昨天回来的？”
  乔子砚站起身，表情慵懒间带着一丝不恭，“程曦没有告诉你吗？”
  乔默笙眸间顿时阴霾一片，俊逸的脸上泛起潮水般的冷厉和锋芒，凝着乔子砚，一字一顿，“没有下一次。”
  乔子砚低沉地笑，“你现在是在以乔家掌权人的身份命令我？”
  乔默笙轻轻眯眸，“你该知道，我的底线在哪里。”
  乔子砚走近他，邪肆的眸中写满不让不放，“你也该知道，我在意的是什么。”他说完，越过乔默笙，径直走进了屋子。
  乔默笙望着大宅里灯火通明，似有许多人头攒动，看起来很热闹。他突然不想进去，转身，离开。
  管家陈伯见他要走，忙上前道，“大少爷，老太爷正在等您呢。”
  乔默笙走出去坐进车内，“告诉爷爷，我晚上有个客户要见。”他说完，开车离开。
  乔老太爷听到陈伯的话，气得大怒，“到家了也不进来，他要干什么？！陈伯，去给他打电话。”
  一屋子的人见老太爷发怒，都不敢再出声，乔子砚闲闲玩着手机，神色慵懒。
  电话接通，陈伯连忙把电话递给老太爷，“你在哪里？”
  “准备去见客户。”
  乔老太爷哼了一声，“什么客户需要你亲自去见？程煜？”
  乔默笙拿着电话，不回答。
  “你为什么要收购程氏纺织厂？你不知道他们正在风口浪尖上吗？”
  乔默笙沉默一阵，开口道，“过段时间，新闻就会过去。”
  乔老太爷蹙眉，言简意赅，“总之，乔氏绝对不可以收购程氏纺织厂。”他说完，径直挂断了电话。
  乔子砚轻轻抬眸，看了眼老太爷，又看了眼一旁表情尴尬的艾兰。
  艾兰沉默地坐在一旁，表情何止是尴尬，简直是有些难堪。在场的人，谁不知道，艾兰和程煜曾经是夫妻。
  乔老太爷抬眸淡淡看了艾兰一眼，“吃饭吧。”
  这一顿饭，艾兰注定食之无味，如坐针毡。晚上，各归各家，乔子砚载着沉默无言的艾兰回家，“程曦回来了，你知道吗？”
  艾兰一怔，不敢相信地望向乔子砚，“这不可能。”
  乔子砚勾唇看了她一眼，“她现在在乔默笙的音乐厅工作，你不信，可以自己去看看。”
  艾兰瞬间陷入沉默，双手紧紧交握，“她明明……”
  “这一次，乔默笙收购程氏八成与她有关系。”
  “不会的，”艾兰蹙眉，“她跟她爸爸的关系向来不好。”
  “你怎么知道她是为了帮他们？”乔子砚不乏讽刺地看向她，“你很了解你的女儿吗？”
  ☆、往事篇　：爱情，时间很重要
  2005年。
  如果程曦知道会在这一年遇上乔默笙，并且此后的数年因为他而改变了自己整个人生轨迹，她大概会对自己说：莫动心，莫动情，就算那个人是乔默笙。
  还有，一定要离那个叫做乔子砚的恶魔男人远远的。
  2005年秋天，程曦十六未满，她从爷爷奶奶的小平房搬进了A大的宿舍。她修的是芭蕾舞专业，课程繁复，功课很多。程曦每天除了上课，练舞，就是在图书馆看书，生活过得简单而充实。
  幼年的创伤已渐远离，未来触手可及。十六岁的程曦，犹如一朵正欲绽放的木槿花，浅淡，平和，独自美丽婉转。
  舞蹈系的女学生，大都样貌出众，或妖娆，或美艳，或清丽，她们是A大的一道极美的风景线，引得其他学院的男生们趋之若鹜。
  不过一个月的时间，程曦一个宿舍的其她三个女生身边都已经有了亲密男友或是相熟的朋友，惟独程曦，每天依旧保持着教室，练功房，图书馆，食堂和宿舍五点一线的简单生活。
  她练功的时候，很认真，认真得近乎执拗。有时候老师说某个动作难度很大，不对大家做强制要求，但她还是会一遍遍地练习，直到熟练为止。
  班导交待她们一个学期要看完的书目，她会算着时间，一本不落地看完。
  在许多人眼里，程曦是个寡言浅淡的女子，平时除了练功服她总是衣着洁雅简单，长及肩的墨发鲜少披散，总是一丝不苟地梳着。
  她所有的艳丽和热情，都融进了她所跳得一支支舞蹈之中。
  05年国庆之后的一个周五黄昏，程曦从练功房回来，正要洗澡，就接到了舍友殷佳佳的电话，“程曦，我是佳佳，我的手机落在宿舍了，我晚上要陪男朋友去厦门，你能帮我把手机送到机场吗？”
  程曦想了想，觉得她一个女生跟男友出远门要是没个手机，确实不怎么方便，于是应了，“好。”
  她赶到机场把手机交给殷佳佳，正要走，却被她男友身边的一个穿着蓝色T恤的男生唤住。
  她看向他，眸光清浅，但看在对方眼中，却忽觉心跳急促，他有些紧张地摸摸头，“你好，我叫伊楠，是佳佳他们的朋友。我们本来还有一个朋友同行的，谁知他突然生病，多了张机票，你愿不愿意跟我们一起去厦门？”
  程曦轻轻摇头，“不用了。”
  殷佳佳这时上前挽住她的手，劝道，“程曦，难得的机会，去吧去吧，阿楠他们去厦门演出，咱们还可以免费住酒店。晚上我们俩正好一间房啊。”
  程曦还是摇头，她性子淡，不习惯与人长期相处，更何况是旅行。
  她转身离开，殷佳佳朝着伊楠耸耸肩，“早跟你说，她不会答应的啦。”
  伊楠虽然失望，但因为程曦刚才看他的那一眼，心中的悸动反而越来越深。
  程曦走到门口，等车的时候无聊，便去车站附近的报刊亭打算买份报纸，她快速浏览着，突然被一个新闻标题吸引了所有的目光：钢琴家艾兰女士厦门独奏音乐会……
  她倏尔转身往回跑，三个人换了登机牌正准备安检，见到她去而复返，都有些意外。
  她走过去，问殷佳佳他们，“我现在想去，还可以吗？”
  一个半小时之后，飞机抵达厦门，他们在酒店放下东西，殷佳佳就陪着男友和伊楠去演出的酒吧彩排，程曦什么都没带，准备先去买套换洗的衣服然后再过去与他们汇合。
  厦门遍地都是咖啡店，风格各异，藏在大大小小的街道之中，买完东西，程曦去了华新路上一家名为月半的cafe小坐。
  月半是座两层楼的洋房改的，位置很偏，隐藏在光线暗淡的小巷之中，别墅外有个小院，院子里种着繁茂的绿植，廊前放着两三张摇椅，在夜风中轻轻晃着。
  几乎是第一眼，程曦就已经喜欢上这里。她走进去，里面很安静，只有一个身形修长的男子独自坐在夜色阑珊的落地窗前。
  “欢迎光临。”
  男子听到有人进来，抬头看了她一眼，很快又转开目光。
  程曦却在他那匆匆一瞥中，读出了许多情绪：孤傲，清冷，淡然，还带着一丝落寞。
  她几乎是一眼就对这个英俊又气质清冷的男人产生了她人生第一次名为好奇的情绪。
  当时只得十六岁的程曦，并不太能够理解，为什么这么多的复杂情绪会同时出现在乔默笙的眼中。
  程曦很享受月半的清幽和静谧，她一直在那里坐到8：00多，见渐渐有客人走进来，她才喝完杯中的最后一口咖啡，起身离开。
  伊楠他们演出的地方是鼓浪屿上的一间酒吧，晚上客人很多，来往间显得有些嘈杂。
  伊楠有时候在弹唱间会情不自禁地将目光瞥向坐在台下时而沉默，时而与殷佳佳垂眸交谈的程曦。
  十六岁的少女，白皙的脸庞在酒吧昏暗的灯光下显得迷蒙美好，伊楠看得出神，连自己吉他弹错了好几个音都未察觉。
  下了台，殷佳佳的男友沈磊笑得有些揶揄，捶了伊楠一拳，“兄弟，魂都没了吧。难得程曦愿意和我们一起来厦门，机不可失啊。需要帮你一把不？”
  “怎么帮？”伊楠心思一动，他也听人说，旅行是最能促进男女之情的。
  “一会儿演出结束后，我先带着佳佳离开，你约人家去海边散个步，后面不用我教了吧？”
  夜晚海边散步是件很惬意的事，所以程曦虽然与伊楠并不太相熟，但也没有拒绝。鼓浪屿是着名的旅行地，晚上游人也多，并不显得清冷。两人沿着海边的石路慢慢地走，程曦专心赏景，伊楠则在暗自纠结，想要寻个好的时机向她告白。
  海滩不远处，有座白墙别墅。乔默笙站在窗前，幽凉目光透过人群，看到不远处的白衣少女站在晚风中，头上有一盏夜灯，照亮她整张面容。
  白衣墨发幽光，但她看起来不但不显得阴森恐怖，反而更多了一份清隽，像个无辜的娃娃，无端地勾起了乔默笙心中的一丝怜惜。
  她身旁的男子，数次想要去牵她的手，却迟迟不敢。
  乔默笙轻轻勾唇，转身离开窗台。
  当天晚上，一直到回酒店，伊楠始终不曾开口对程曦表白。这个少女身上有一种莫名的清冷气质，令他不敢轻举妄动。
  伊楠会担心，万一他告白被拒绝，她只怕从此都会远离自己。
  第二天吃过午饭，程曦前往厦门大学，艾兰的演奏会是下午2：00。那一天，是程曦八岁之后，第一次见到自己的母亲。
  时年39岁的艾兰，优雅大气，穿了一条设计简洁典雅的黑色礼服走上台来，朝着观众温和微笑，轻俯了俯身，然后坐下开始演奏。
  经历过一段失败的婚姻，遭受过丈夫的背叛，艾兰像很多失婚女子一样，哭过，痛过，挣扎过，出丑过，但这一刻，在她身上这些伤痛和往事似乎已经封了尘。
  程曦坐在台下看着母亲，眼前浮现幼时的一幕幕，那时的母亲，憔悴，忍让，在婚姻中为了丈夫和孩子一点点牺牲了自我……
  最后一曲弹完，四周响起掌声，程曦回过神来，与其他人一样站起身，给予艾兰热烈的掌声。
  艾兰笑着朝众人道谢，眸光在看到第二排的程曦时，轻轻怔了怔，随即转开。
  她转身前，程曦看到艾兰眸中有点点水光，在灯光下轻晃着。
  －－－－－－题外话－－－－－－
  考虑很久，这本书决定用插叙的形式来写，也就是说：现实篇和回忆篇会一起放在流年一卷中，穿插着写。五年前的过往和一些必须交代的人和事会慢慢铺陈。
  ps：这本书是暖文，很多纠结疼痛的部分和往事会被淡化，所以不用担心会虐。再次感谢每一位喜欢这本书的亲们。
  ☆、往事篇：嗜甜少女，在他心中定格
  母女两人多年未见后初遇，该是什么样的场景？含泪相望？倾诉着心中的思念，眷恋和经年来的心酸苦痛？
  都没有。
  程曦走出厦大的礼堂，就看到门口的一辆黑色宝马车接走了艾兰。
  她看着母亲的目光匆匆掠过自己，然后迅速坐进车内，身边还有一个大约四十岁左右的男人。车驶过她身边，染起一阵尘埃。
  是呀，父母离婚已经八年，程煜可以重娶，艾兰又为何不能再嫁？
  可是，难道嫁了人就不能再认她这个女儿了吗？过去总是以她为先，纯善亲和的妈妈，现在觉得她变成了自己的麻烦了？
  程曦站在十月的厦大礼堂旁，光影透过树叶间的细缝洒在她脸上，少女突然蹲下身，靠在角落的墙边失声痛哭。
  她从来不是一个野心很大的少女。八岁以前，她希望每天有心爱的洋娃娃陪伴入眠；八岁之后，她希望可以像其他人一样，得到父母的关心和疼爱。
  十六岁这一年的秋天，程曦被现实逼仄，知道这世上有时候看似最简单的愿望却可以最难以实现。
  电话响起，程曦看也不看，径直挂断，抹净脸上的眼泪，起身离开。
  她不发一言地走在人潮熙攘的街边，也不知道究竟走了多久，她从下午一直走到黄昏，走到腿脚开始隐隐泛疼，程曦才终于停下来，抬眸，发现月半Cafe就在眼前。
  她走进庭院的那一刻，乔默笙已经看到她。少女看起来很年轻，皮肤细滑柔亮，泛着凝脂般的诱人光泽，她穿了件很简单的泡泡袖白衬衫，下身是牛仔短裤和天蓝色帆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