团长回头看她一眼，笑着道，“今天带你来还真是带对了。”
  程曦心情复杂地跟在众人身后走进酒吧。里头的一景一物都与五年前一模一样，轻缓的音乐和着回忆扑面而来，将程曦打得有些措手不及。
  舞团的众人个个都是样貌出挑的年轻女子，很快便吸引了酒吧里许多异性的目光和议论。
  “程曦？”一个温和的男子声音在背后响起。
  程曦转身，看着眼前许久不见的温润男子，一向清冷的脸上竟泛起一丝暖意，“林浩。”
  林浩见到程曦，显得很高兴。他走上前，细细地打量她一番，“真的是你！我还以为我看错了。”
  一旁的同事有人认出林浩，“那不是S市最炙手可热的建筑师林浩吗？他怎么会认识程曦啊？他们什么关系？”
  林浩抬头扫了一眼那些窃窃私语的人，他温润的眼神中竟有一种能令人莫名生畏的凉意，众人们不由自主地噤了声。
  他重新低下眸，温和地看着程曦，“默笙也在这里，我带你去找他。”
  程曦轻轻摇了摇头，“不必了，他未必想见我的。”
  “怎么可能？”林浩蹙了蹙好看的眉，“你知道他这几年从没有停止过找你。”
  “林浩，你在跟谁说话？我认识吗？”李敏儿笑容甜美地走过来，却在看到程曦的时候，唇角有明显的下弯。
  她不敢相信地走到程曦面前，细长的凤眸轻轻眯起，“程曦？”
  程曦大方地朝着她点了点头，“好久不见。”
  李敏儿眯着眼睛注视了她很久，才笑着开口道，“的确是好久不见。程曦，你回来的正好，可以赶得上默笙与我的订婚礼。”
  林浩皱着眉，不解地看向李敏儿，“敏儿？”
  程曦却波澜不惊，精致的脸上泛起一丝淡笑，“他能给你的，也只是个仪式吧？不过还是恭喜你，花了五年光阴，终于得到你想得到的。”
  程曦从来不是良善的人，别人敬她一尺，她势必会还回去一仗。
  她是个性子极为浅淡的人，四周的同事几乎从未见她笑过，就连岳兰兰也从未见她笑得如此动人。
  这女人笑起来真是美丽，酒吧所有的人都在心里偷偷地想。
  李敏儿听出程曦话语中的犀利讽刺，她的每一句话，都戳中李敏儿心中最介意的部分。当下便沉了脸，“你什么意思？”
  程曦平静道，“字面意思。”
  众人瞬间倒吸一口气，为了程曦这一刻难得一见的犀利言辞。
  二楼，一个修长的白色身影倚在栏杆处，眸光复杂地凝着底下那个被众人注视惊叹却浑然不觉的女人。
  方才他听到她熟悉的声音，还以为是自己的错觉。他下了楼，步伐显得有些慌乱，心无法抑制地狂跳着，一步步走到她面前。
  众人不约而同地为乔默笙让出一条路。
  程曦在看到乔默笙的那一刻，眉头不经意地皱了皱。
  乔默笙走到她面前站定，目光深邃如海，仿佛要将程曦吞噬，他想开口，却害怕自己长期酗酒的嗓子太过粗糙而染了她的耳。
  这时，李敏儿走到乔默笙面前，仿佛宣告主权那般，将自己倚在他身上，“默笙。”
  程曦冷冷地看了他们一眼，转身就要离开，却被人一下子拽住了手臂。
  她转头，看着乔默笙，语气清冷，“放手。”
  乔默笙却反而将她拉得更紧，他此刻眼中只看得到她，根本留意不到李敏儿挽住了他的手臂。
  程曦冷冷又道，“乔先生，请放手。”
  “程曦。”他终于开了口，声音低哑地惊人。在场的，只有林浩知道这一声呼唤中到底蕴藏了乔默笙多少的思念如狂。
  林浩走到程曦面前，“程曦，你不知道你离开的这五年，默笙为了找你，几乎走遍了整个地球。”
  程曦看了他一眼，又转眸看向紧拉着自己不放的乔默笙，“你喜欢我不过是像喜欢一个玩偶，何必非要夸张成爱？”
  她说完，硬生生地掰开他的手指，头也不回地离开。
  ☆、有一种感情，经年弥新
  程曦刚走出酒吧，就接到了顾莳萝的电话，她将程晨接回了自己的家。程曦于是打了辆车径直去了顾家在S市的别墅。
  乔默笙跟在她身后走出来，站在路口，望着那辆渐渐远离的红色出租车。
  林浩站在他旁边，轻声问，“终于见到她，为什么还放她走？”
  乔默笙沉默不答，在路口站了许久，转身离开。
  程曦来到顾家，竟意外地看到顾莳萝的哥哥顾瀚。
  他穿着米色的居家T恤，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极短的头发湿漉漉，正陪着程晨打游戏。
  看到程曦进屋，他揉了揉程晨的头发，目光却温柔地落在程曦身上，笑着道，“妈妈来了。”
  程曦在S市看到顾瀚，明显有点意外，“大哥，你怎么也来S市了？”
  “这里的工厂出了点问题。”顾瀚细细地凝着她灯火下素洁的脸庞。
  程曦的五官很精致，虽然未必是那种会令人觉得惊心动魄的美，但胜在气质干净，双眼漆黑如星辰，却带着些许凉薄。
  “你更加清瘦了。”顾瀚说。
  程曦浅笑，走到女儿身边坐下。小程晨笑得极甜，“妈妈，瀚爸爸带了好多漂亮的裙子和好玩的玩具给我。”
  顾家一家都将程曦和小程晨当作一家人，什么都想着她们。也是因为他们，程曦才会相信原来这世界还有亲情这回事。
  程曦看了一眼顾瀚，“你别太惯着她。”
  顾瀚不以为然，笑着走过来，“小晨，该睡觉了。”
  “哦。”程晨乖乖地将茶几上的游戏手柄收起来，自己去二楼洗澡睡觉。
  程曦简直叹为观止，不敢相信这个从两岁就会跟自己讨价还价的女儿居然在顾瀚面前这么听话。“你怎么做到的？”
  顾瀚倒杯温水给她，“这半年，她一直跟我住。”
  程曦点点头，不再开口说什么。
  顾瀚认识程曦五年，知道她性子很淡，“你每天下班都这么晚？”
  程曦摇了摇头，“今天同事聚会。平时没有这么晚。”
  顾瀚点了点头，站起身，“今天太晚了，住在这里吧。”
  程曦嗯了一声，问，“莳萝呢？”
  “她难得回国，约几个朋友去旅行了。这几天都不回来。”
  程曦点点头，走进与顾瀚的主卧相邻的客房。偌大的衣橱里，放着两套睡衣和两身浅色衣服。一身裤装，一身裙装。一条浴巾。
  程曦打开衣橱下面的抽屉，一层内衣，一层内裤，一层袜子。
  顾莳萝是不可能这般细心的，准备这些的，只可能是顾瀚。
  程曦浅浅勾唇，这些年，顾瀚待她与顾莳萝完全没有差别，一样的细致周道。
  一夜无话。第二天是公众假日，岳兰兰一夜宿醉，正躺在床上睡得昏天暗地，就听到门口传来一阵敲门声。
  她将被子捂住耳朵，翻了个身，继续睡。
  但门外的人似乎很有耐心，继续不停地敲着门。
  岳兰兰哀嚎一声，极不情愿地从床上爬起来，抓狂地揪着头发，“谁啊，星期六大早扰人清梦，还让不让人活了？！”
  打开门，瞄到一身黑色西装，表情清冷的乔默笙，岳兰兰顿时清醒，“乔……乔……乔先生。”
  乔默笙看着她，“我找程曦。”
  额……不知道为什么，岳兰兰看到乔默笙觉得很紧张，她吞吐道，“程曦不在。乔先生，您要不进屋等等她？”
  乔默笙点头，走进去。七十多平方的屋子在他眼中显得有些局促，乔默笙闻着气息就可以判别出朝南的那间小房间是属于程曦的。
  他径直推开门走进去，记忆中属于程曦的薄荷香味悠悠传入鼻尖。房间布局很简洁，一张床，一个书桌，一个衣柜。床单是淡漠的白，窗帘是清浅的蓝。这是一个非常程曦的空间。
  她竟然一夜未归，她去了哪里？乔默笙漂亮的眉头轻蹙，转身看向已经简单梳洗过的岳兰兰，“你知道她去哪里了吗？”
  乔默笙虽然气场强大且很清冷，但并不粗暴。他的疏离隐藏在得体的言行举止间，所以越发显得他别具魅力。
  岳兰兰轻轻红了脸，“不太清楚，她以前从来没有夜不归宿过。”
  没有看到相见的人，乔默笙并没有久待，轻轻道了声打扰便离开了。坐进车内，他揉了揉因为一夜未睡而有些酸涩的眼，“去公司。”
  昨晚程曦的话一直在他耳畔萦绕。她说他喜欢她犹如喜欢一只玩偶，何必夸张成爱？乔默笙无声地笑，深邃的眼眸中却盛满不小心倾泻而出的思念。
  或者，她是对的。深爱一个人，应该放她自由，使她快乐，令她无忧。可是他呢，他无时无刻不想让程曦重新回到自己的身边。
  五年了。强烈的思念，在一年年岁月更迭中反而越发深重。她清冷的眉，细薄的唇，深刻地镌刻在他心中。
  他想她，想得就算喝酒喝得意识涣散却还是能清晰地记得她的容颜。
  这世上，有一种感情，经年弥新。
  程曦……
  倏尔，他看到车窗外，梧桐茂密的街上，程曦牵着程晨的手笑容温暖地走着，一旁是身材高挑的顾瀚。
  程曦转头看了一眼因为样貌英俊而频频被人注视的顾瀚，有些不好意思道，“你那么忙，不必特意陪我们的。”
  顾瀚温和浅笑，“我也很久没回S市，正好趁着今天倒一倒时差。”
  程晨抬头，看了一眼顾瀚，甜甜一笑，露出两个可爱的小酒窝，道，“瀚爸爸，我知道有个地方特别能够倒时差。”
  顾瀚挑眉，似笑非笑地看着那表情单纯的小人儿，“说说看。”
  程晨拉着程曦的手，嘿嘿一笑，“游乐场。”
  程曦和顾瀚都笑了，程曦没好气地刮了刮小程晨的鼻子。程晨转头将脸埋进顾瀚的怀里。顾瀚笑着把她抱起来。
  那画面实在太过温馨美好，隐隐刺痛了车内乔默笙的双眼。
  他微微眯起眸，看着对面那个笑容自然温和的女人：程曦，这难道才是你当年离开的原因吗？
  ☆、可以放弃，但绝不是你
  周一的时候，程曦请了一天假，为程晨在宿舍附近的幼儿园办入园手续。她离开幼儿园的时候，程晨不像其他的孩子，她一点都没有哭，她一直是个很独立的孩子。
  从幼儿园出来，程曦去商场挑选了一张双人床和一些程晨需要的日用品。
  程曦离开之后，幼儿园园长迎来了一位贵客。她初初看到乔默笙的时候，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S市的大忙人，乔氏家族的话事人，连政要见他都需要提前预约的乔默笙，居然会来她们这种小区附近的幼儿园。
  园长客套寒暄半天，乔默笙始终少言寡语。过了好一会儿，园长难免显得有些尴尬，“乔先生，您今日来是……”
  乔默笙站在日光下，英俊的脸庞就算没有什么表情，但还是令人觉得有些挪不开眼。
  “我想见见刚刚入园的那个小女孩。”
  园长一听，顿时松了口气，忙带着他去了程晨的教室。
  乔默笙没有进去，他只是站在门口，打量坐在靠墙位置，穿着浅水色公主裙的程晨。
  程曦的女儿……乔默笙清冷的眸渐渐柔软。
  这个小女孩似乎很能适应陌生的环境，老师正在教大家拼搭一个智力玩具，她很自然地与周围的小孩讨论起来，有时还会主动举手问老师问题。
  她笑起来的时候，眼睛眯得像可爱的月牙，脸上有浅浅酒窝，很难不令人喜欢。
  乔默笙心中刻意忽略了她的父亲，他一点不想要知道她的父亲是谁。乔默笙只知道，这是程曦的女儿。
  纵使知道这些年来，程曦留给他的疼痛和伤痕比比皆是。有时候从思念她的午夜梦回中醒来，乔默笙甚至会忍不住痛恨程曦的绝情和狠心。
  她说走就走，一丝留恋都无。
  如果乔默笙心中对她的在意可以少一点，又或者他的涵养差一点，他一定会不顾一切地抓住程曦，问问她究竟当年为什么要不告而别。
  但这世上没有如果，乔默笙始终是那个冷静自持的男人。当他在晨曦酒吧重新见到她的那一刻，五年来深深折磨着乔默笙的爱恨交织便被那个无情的女人一个凉薄的眼神给轻易地抹去。
  他此刻只想留住她，守着她，哪怕只是默默站在她背后，从枕边人变成路人。只要她从此不再消失于自己的视线。
  “好好照顾这个孩子。”乔默笙转身对园长道，“有什么需要，可以随时去找我。”
  园长心中大喜，于是小心翼翼道，“乔先生，我们幼儿园申请了三四年的S市的重点幼儿园，但一直没选上，您看……”
  乔默笙点点头，对园长道，“这周内你把材料整理一下，交给我的助理。”
  “好的，好的。”园长连忙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