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2 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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僻处自说 更新:2022-08-10 08:37 字数:474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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敖少广夫妇这八年来,还是第一次跟谢天隔得如此近,见他浓眉大眼,沉默不语,虽然听了沈芸的解释,还是觉得别扭,当心也是不声不响。沈芸知道他们之间的芥蒂很深,不是一句话两句话就能揭过去的,叹了声,而敖少秋因为跟谢天关系特殊,一时间倒是不好插口了。
而谢天此时脑子里闪过的尽是大伯大娘对他的恶行恶语,心里自然也是闷闷的,若非这次师傅进到敖家,又劝他跟家人和解,他是不会现身的。
听沈芸又道:“前段时间各楼闹丢书,都把罪名栽到谢天头上,其实便是那孔一白暗中捣鬼。大哥嫂子想必还记得他送给敖家作嫁妆的那本《落花残卷》,丢了后连子书也认定是谢天干的,只有我认定不是,因为我跟那偷书的人交过手。并且,事先我与老爷子还使个掉包计,让那人偷去一份假东西,要是谢天所为,我岂会叫他去偷假的。那孔一白贼喊捉贼,不过就想将我逼出家门,好使他的阴谋得逞。”
大奶奶想起那件事后,她一度还跟茹月站在一边挤对沈芸,当真是羞愧不已。敖少广的心思也活动了,瞧这情形,谢天确实是给冤枉了,再怎么说,他也算是自家人,敖家既然能对方文镜敞开门,如何还容不得他?但因为谢天始终没瞧过他一眼,没打一声招呼,他也便拉不下这张脸来。敖少秋在旁边看得清楚,暗中推了儿子一把,谢天皱了下眉头,终于说话了:“那天在赏书大会的晚上,我在楼里跟放火的贼人交过手,应该就是那个胡林,只可惜他事先作足准备,几个地方同时起火,我便无法及时扑灭。”
敖少广听了大怒,喝道:“原来是那个混蛋暗中做的好事,我说呢,他怎会那么好心买咱家的酒窖!”转头对敖少秋说,“二弟,你日后可要当心些!”
大奶奶则想到了另一件事,说:“事情到了这步田地,看来这书铁定是给周家偷去的,叫我想不明白的是,那书也非一本两本,而是一批,那个姓胡的是怎么从护楼兵的眼皮底下运走的?”大家心中也有此疑问,便都看向沈芸。
“这件事说来倒是牵扯到咱敖家的一个大机密了。”沈芸便将那个隐藏在水桥下的天风口给大家细讲了,自然将前段时间风满楼遭受潮灾的原由也说了,“我猜那胡林定然是从风口偷偷潜入风满楼的,将书从地道里运了出去,所以尽管谢天守在三楼,还是没发觉。至于外面的那一关就更好办了,孔一白事先不是派了些护卫前来帮着护楼吗,有他们打掩护,自然可以做得隐秘。至于雨童的死……”她的语气有些哽咽,竟是不忍心说下去,偷书的人既是孔一白手下,那周雨童自然便为他们所误杀,这凶手说穿了其实就是她的父亲。这样残酷的真相实在很难叫人接受。
她虽未说透,房间里的人却都猜到这一分。这里面唯有谢天尚存疑窦,一般来说,做贼的都心虚,在被人发觉时,最先想到的当然是逃之夭夭。那他们为何还要朝鼓声传去的地方开那么多枪?以至于他躲在风满楼里都听得清清楚楚,要知道,枪声比鼓声更惊响,更容易暴露目标,凶手这么做难道就是想存心杀害周姑娘?只怕这里面另有隐情。但谢天虽想到这一层,却并没说出口,实是不想看到沈芸更伤心,只是说:“三婶,既然已敢确定这批书是孔一白指使人盗的,那它的下落也就明了,自然逃不过他南湖大院,我们是不是尽快去探探?”
敖少广夫妇听他这一说,眼睛都亮了,沈芸沉吟着:“那批书当然藏在孔家,可孔一白为人忒精明,藏书的地方自然相当隐秘,只怕这个时候他正张着网等着我们呢,所以不可轻举妄动。”
她昨晚放心不下子轩,曾潜入南湖跟他相见,里面防守森严,委实不便出入,所幸她还是找见了儿子。子轩自从进到南湖后,就一直呆在灵堂不曾离开半步,雨童的死对他打击太大,竟是心如枯槁,即便沈芸说出了孔一白的真实身份,说出了他的阴谋,也是无动于衷,只求母亲能让他静一静,别打扰他相陪雨童。沈芸知道这孩子跟他爸爸一样,有股子痴劲儿,硬逼不如软放,再说子轩虽留过洋,见过些世面,终究还是未脱学生气,沈芸一咬牙,索性便任他在这苦难中磨上一磨,等他有一天明白过来时,自然便也挣脱了桎梏。
2、情如镜花(2)
众人正相商着对策,便见敖子书搀扶着方文镜进来,看到谢天跟父辈站在一起,又惊又喜,抢上一步去抓住他的胳膊,叫声:“二弟!”谢天也叫声大哥,两人紧紧抱在一起,兄弟俩间隔了这么多年,才真正相互体味到手足之情的珍贵。大人们在一旁看着也很是欣慰。大奶奶见时候不早,赶快吩咐下去置办酒席,众人都移去了上嘉堂,在那里用晚饭。
酒席上来后,大奶奶眼见这些年确实冤枉了谢天,并且想找那批书回来又非指靠他,便倒好一杯酒,走到谢天面前,主动跟他和解,说:“谢天,这么多年来骂你最多的是我,我一直说你是狼崽子,还怪二弟不该收养你,可今天我才知道原来是自己猪油蒙心,错怪了你。今天大娘敬你。”
谢天默默听着,眼圈红了,却是动也不动,大奶奶有些尴尬,说:“你还怪大娘吗?”
敖少秋在一旁轻声叫道:“谢天!”沈芸、方文镜、敖子书、敖少广都停下吃喝看着他,谢天盯着桌子,泪花在眼眶里直打旋儿,可就是不松口。大奶奶叹道:“也罢,是我伤你伤得太深了,多少次把你赶出家门,让你有家不能回,还……”
谢天猛地打断她的话,“大娘,你知道我最恨什么?今天茹月变成这等模样,难道跟你跟大哥一点关系没有吗?”
大奶奶和敖子书都愣住了,沈芸知道这始终是他心里的疙瘩,忙劝说:“谢天,你没看到子书为茹月吃了多少苦,难道这里面的错是哪一个人的吗?三婶不也有不是的地方?……”
她的话还没完,谢天已接过碗仰头喝下,一抹嘴道,“三婶你不用说了,谢天明白,日子不能倒转,说那些也没用!”
敖子书叹了一声,也倒了一碗酒端起来,“二弟,做大哥更应该敬你,只可惜现在子轩不在这,要不然咱兄弟还要像他新婚那天晚上,在一起喝个痛快!如今外面孔一白虎视眈眈,那几个楼主又是非不明,爷爷说过,丈夫为志,穷当易坚。今晚我们就喝下这碗酒,不管敖家有什么难都一起过了。”
谢天红着眼睛,接过碗朝向众人,“八年了,我做梦都想着有这么一天。师傅,爹,三婶,大伯大娘,谢天敬你们!”
敖子书也另倒了碗酒,叫道:“二弟,大哥陪你喝上一碗,但愿能了却你心中的积怨!”他平常不善饮酒,现在也豪气地一口干尽。谢天笑着,一拍子书的肩膀,“大哥,一碗哪够?
你我今日定要喝个痛快!”
一时间,气氛活泛起来,敖少广因为还要巡夜,不敢多饮,草草吃得几杯便离席而去。方文镜自从酒中被孔一白下了迷药,伤了身子后,如今已不再贪恋这杯中之物,用过半碗饭后,便借故离去,沈芸想送他时,大奶奶却先了一步,亲自打灯笼给他引路。
夜里的敖家很宁静,月光如水般洒在地面上,院中的桂树都开了花,香气浓郁地浮在周围,让人有些迷醉。两人已是十八年没这样单独在一起了,大奶奶手拎灯笼,轻步走着,并不敢朝方文镜身上望,只是看着他们地上的影子在晃动,影子拉得长长,便似紧靠在一起,她喝过几杯酒,脸有些烫,异样的情愫在胸间荡漾着,不禁又想起了从前。
那时候方文镜可真是个风流潇洒的人儿,眼睛也灼闪闪地大胆,看她的目光很放肆,跟她说话时,也敢靠得近,吐出的暖气能喷到她的耳朵根,痒痒的。而那时她也像晕了头似的,玩起火来,几次独自去他屋里,借找书为由去接近他,明知道他在挑逗自己,还有些不怀好意,却心甘情愿任他玩于股掌间。那种欲推犹就的微妙处境,那种半是恐惧纷乱半是惊喜刺激的心理,让她至今怀想。
现在,走在他身旁,随着一阵阵颤栗,她觉得又有什么东西在身上蠕动起来,刺激得全身燥热,血流加速。她虽然不敢看方文镜,却觉得他一直在端详她,于是心便更慌了,脖颈僵硬不得转动,拿灯笼的手发着抖,光团儿像耗子似的在地上窜来窜去。直到方文镜说:“大奶奶,我到了!”
她方才惊醒过来,心说这路怎这么短?抬起头怔怔地瞧着他,自方文镜进府后,这还是第一次如此仔细地端详他,十八年中积压的话太多,如今倒是不知该从何说起了。方文镜当然能感觉得到,叹了一声,说:“不早了,大奶奶该回去了。”
大奶奶怔了一下,没想到等来的竟是这样一句话,顿时胸间涌上无尽的委屈,却又不甘心就此放弃,强笑说:“十八年前,先生给我读过一卷书,叫《女聊斋》。这么多年我始终没有忘,总是能记起里面的人来。不知还有没有,我还想借读一下。”
方文镜微微一笑,说:“十八年时间不短,那卷书方某早已丢了。”
大奶奶觉得心一哆嗦,颤抖着声说:“丢了?”脑海里一片茫然,手里的灯笼啪的掉在地上。
方文镜叹了口气,俯身将灯笼捡起来,加上一句:“的确是丢了,大奶奶还是请回吧!”他听到她的呼吸粗浑起来,幽幽的目光里满是哀怨。两人就那样对视着,终于,还是方文镜回避开目光,看向门前的修竹。大奶奶胸潮澎湃,尽力使自己平静下来,她凝视着方文镜,轻叹了一声,“借书还是其次,我丈夫还在怀疑方先生,我也无能为力,在这里只是想问一句,那些书真不是方先生偷的吗?”
2、情如镜花(3)
方文镜依旧看着竹子,轻声道:“如果我说不是呢?”
“好,我知道了。”
方文镜没想到她这样干脆利落,有些惊诧,转头看着大奶奶。她冷静地冲他点点头,“你既然说了,我自然信你。”
方文镜迟疑地看着她,“你……”大奶奶觉得眼眶里一热,说道:“我不信一个顶天立地的男人会骗我这样的女人,先生早些睡吧,告辞了!”猛地转过身去,快步小跑起来,还没跑出院落,泪便哗的流下来。
她觉得筋疲力尽,心里也说不清是什么滋味,只想找个没人的地方痛痛快快地大哭一场,可敖家虽大,她竟是寻不出半块真正属于她个人的地方。大奶奶默默地在黑暗中走着,一时间竟不知该回哪里了,就那样漫无目标地在敖庄里闲荡,直到看见一盏灯笼临近,直到看清那人原来是自己丈夫时,她才清醒了些。敖少广的眼神直勾勾地,颤声问她:“我知你忘不了他。十八年,你心里一直有他,是不是?”
大奶奶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并不说话。丈夫愤怒地在她面前跺着脚,“你说话啊!为什么又去找他!”
大奶奶神色慢慢变得平静,只是看着他,敖少广痛苦地揪着自己的头发,道:“十八年了,我最怕的就是这个人回来。十八年了,你的心根本就不在我这儿!为这样一个莫须有的偷书贼,我看你真是疯了。”
大奶奶叹了口气,说:“孩子他爹,这不是我们现在该想的事,燃眉之急,是如何在三日内找回那些书。”
敖少广恼怒地喝道:“我就认定是他方文镜偷的,又能怎样?难道你还愿意被他骗吗?”大奶奶怜惜地看着丈夫,摇头说:“我要是被他骗,难道你儿子也为他所骗,十八年后又重新拜他为师?少广,是你自己在骗你自己,其实你心里早就明白,方文镜绝对没偷那些书,他是来帮咱们的。”
敖少广身子哆嗦着,猛地一跺脚,将灯笼丢到地上,大步朝前走去。他脑子里乱糟糟的,愤怒、暴躁、焦虑、恐惧以及一筹莫展、浑身乏术的种种感觉折磨得他半刻也无法平静,下意识地便朝二弟的屋跑去。
敖少秋的屋子还亮着灯,他也不敲门,一头就撞进去,敖少秋正在灯下算酒坊的账目,见他满面懊恼地闯进来,吓了一跳,却见敖少广一把抓起自己放在桌上的酒葫芦,拔开塞子就往嘴里灌,只把个敖少秋看呆了,“大,大哥,出了什么事?你……”
敖少广将空葫芦往地上一丢,打了个酒嗝,说:“我没事,就是想喝酒了!”斜眼看到他床底下的酒坛子,一把提起一个来,打开泥封就往嘴里灌。敖少秋害怕了,赶忙从他手里夺下坛子,说:“你不能再喝了,我从没见过你这么个喝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