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5 节
作者:僻处自说      更新:2022-08-10 08:37      字数:4780
  这祖宅里呆一辈子?”
  4、情与怨(2)
  有风吹过,地上的花瓣扬飞起来,在谢天脸上落了一层,他心头猛地涌出一股傲气,“为什么非要跟他走,难道我谢天就不能独自出去闯荡世界,成就一番事业,叫敖家一门大小刮目相看?”这么想着,一个“鲤鱼打挺”立起身来。
  此时的树林很是热闹,青鸟在树梢下飞鸣;啄木鸟用力地啄着厚厚的树皮,发出咄咄声;黄鹂婉转的歌唱在树枝间萦绕;在低低的灌木丛里,知更鸟、黄雀、柳莺啾啾地叫个不停;燕雀在小道上伶俐地跑跳着,红褐色的松鼠活泼地在树林跳来跳去。
  谢天像个顽皮的猴子一般噌的弹起来,抓住一根树枝,打秋千似的向前荡去,一下接一下,很快就跟惊飞的鸟群一起冲出了林子。
  离着老屋尚有百来十步远,他便听到有人在小声叫唤:“二少爷?二少爷!”
  谢天心头一喜,茹月来了!却并不出声应和,而是一溜烟地蹿到门口,贴着墙根朝里面张望。只见茹月手挎着一个食篮,怯生生地站在院子里,老屋看上去黑洞洞的,她有些害怕。
  谢天蹑手蹑脚地走到她的身后,伸手在她的肩膀上拍了一下,茹月吓得尖叫一声,蹦了起来。谢天哈哈大笑,茹月见是他,才松了一口气,拍着胸口埋怨道:“二少爷,你吓坏我了!
  ”
  谢天笑眯眯地说:“茹月,我记得你小时候胆子也蛮大的,可没现在这么差劲!”看着食篮子,问,“你给我带什么来了?”
  茹月嗔怪地瞪他一眼,“不是带给你的!”
  “是吗?那我也瞧瞧!”
  “看你还吓我,就不给你!我是送给小狗吃的。”说着,她便跑进了厢房,谢天笑着追进来。
  屋里有些凌乱,茹月看着桌上的酒坛子和酒杯,咦的一声,问:“你跟谁一起喝酒了?”
  谢天不想让她知道方文镜来过了,忙说:“是爹拿了新酿的酒来,让我尝尝!”掀开篮子上的布,见钵子里盛着鸡,不禁欢呼一声,他早上煮的饭给方文镜吃了,正有些饥肠辘辘呢!
  茹月托着腮帮子,痴痴地瞧着谢天狼吞虎咽地吃着,嘴里说:“慢点,慢点吃。二少爷!”
  谢天嘴里塞满了鸡肉,说话含糊不清,“你怎么还叫我二少爷?”
  “没茹月伺候你,你都瘦了。”茹月眼圈红了,边说边给谢天盛了一碗汤。
  谢天憨憨地笑了下,捧着碗大口喝着,连声赞道:“好香,好香!”放下空碗后,发出惬意的叹息,猛瞧到茹月眼睛里尽是泪水,不禁一呆,诧异地问,“月儿,你怎么啦?”
  茹月摇摇头,强笑着,但泪水还是像断了线的珠子般滑落。她哽咽地说:“没怎么,我就是心疼你。”
  谢天满不在乎地说:“嘿!这里挺好,清静,少怄气,爹经常来给我送吃的,还有酒呢,亏不了!你在家怎么样,还好吧?”
  茹月点头,“嗯,挺好。”心里丝丝作痛,“冤家,我又能对你说什么呢?”
  谢天终是感觉有些不对头,打量着茹月,“茹月,你怎么了?有人欺负你了吗?”
  茹月忙擦眼泪,强笑着摇头,谢天道:“那就好,有事就告诉我,哥给你出气。”
  茹月感激地点点头,“谢天哥,我只有在没人的时候才敢这么叫你。你知道吗,我再怎么样也是个奴才,也得听主子的话。”
  “谁敢拿你当奴才了?再说,我被他们赶出来,早就不是什么敖府的少爷了。其实,在外边就算做个乞丐那也挺美,至少自由自在得无人管束!”
  “谢天哥,你千万别这么说。”茹月伸出手轻轻捂住了他的嘴。谢天闻到她袖管中的淡淡幽香,心里一荡,抓住了她的小手,“茹月,要是哪一天我真的落魄了,当了讨饭的,你还会像现在这样来看我吗?”
  “谢天哥,你怎么能这样想?”茹月有些急了,“你不过是在这里暂住段时间,老太爷很快就会召你回去的。”心里怨道,“冤家,你知道我这几天为了你,吃了多少委屈?”
  “这个时候你还在痴心妄想!”谢天苦笑道,“在他们心里边,敖家的脸面比什么都重要,哪会出尔反尔?更何况,在他们眼里我不过是个野种!”
  他抬起头来,眼中闪闪放光,“不过,他们就是叫我回去我也不稀罕。茹月,我正想告诉你,过几天我便要远走高飞,出去闯荡一番。你可一定要等我。将来出息了,我要回来风风光光地娶你。”
  茹月听了这话,眼睛里满是惊恐,向后退了一步,泪水哗的淌了一腮,颤声问:“谢天哥,你要走?你不要月儿了?”
  “茹月,你别这样。”谢天见她脸色惨白,身子摇摇欲坠,害怕了,上前一把拉住她,茹月转身扑在他怀中,上气不接下气地。他捧起了她的头,见那张小脸上紧张得都有些扭曲了。
  谢天慌了,赶忙说:“好月儿,我不走了,哪儿也不去!刚才我……我是骗你的!”
  茹月终于哇的哭出声来,“你要是走了,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两只拳头在谢天的胸膛上擂着,却是越来越轻。谢天看着她那杏花带雨的模样,鼻子一酸,心说她待我如此,哪怕是为她粉身碎骨,我也心甘情愿。
  茹月哭了一会儿,情绪才平定了些,她痴痴地看着谢天,“你答应我,不管茹月将来怎么样,你这辈子都会疼我,不怪我,是吗?”谢天使劲地点点头。
  4、情与怨(3)
  茹月满足地发出一声叹息,把谢天的手掌按在自己的脸上,轻轻地摩挲着,“哥,相信月儿的话,你很快就能回到敖府,也许就在这几天。”
  谢天不忍心打击她,只得敷衍着答应一声。屋子静得出奇,便是一根头发丝掉在地上也能听得清。两人你看着我,我看着你,目光似乎绞在了一起,人也一动不动。
  过得良久,茹月才说:“谢天哥,我得回去了。”
  谢天也像才从梦中苏醒,“好,我送你!”替她拿上食篮。
  “哥,你知道吗?为什么你对我好,我也对你好?因为咱们都是没娘疼的苦命孩子!”茹月说着说着,眼圈又红了,“你一个人的时候,可一定要照顾好自己。”
  谢天勉强笑了笑,“月儿,你今天这是怎么了,像个泪人儿做的?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茹月突然紧紧地抱住谢天,使劲地摇了摇头,哽咽着说:“我只是……不放心你!”猛地转身跑向院外。谢天随后追了出去。
  正在这时,远处突然传来一声长啸,久久不歇,谢天脸色一变,刹住了脚步。茹月也被这奇怪的啸声震住了,疑惑地问:“这是什么人在叫?”
  谢天已经听出是方文镜发出的呼啸,将食篮往茹月手里一塞,说:“你先留在这里等我一会儿,我去去就来!”
  茹月有些害怕,叫道:“谢天哥,你快回来……”但谢天早就蹿出几丈远,消失在树林里了。她站在死一般沉静的老屋门口,越想越怕,生怕有什么怪物从黑洞洞的窗户里钻出来。她颤声说:“谢天哥,我不等你了,我回去了……”撒腿朝院外跑去。
  谢天朝着啸声传出的方向发力奔去,适才,他从方文镜的呼啸声中听到了暴躁疯狂之意,担心他出事,便火速赶去那里。就在那片椴树林里,他听到了呼哧呼哧的喘息声,在一棵大树下,方文镜盘膝坐着,脸色赤红,眼睛发出绿油油的晶光,呼吸一声粗似一声,豆大的汗珠从脸膛上滚落。
  谢天惊呆了,结结巴巴地问:“师傅,你这是……怎么了?”
  方文镜脸上的肌肉抽搐着,猛然发出毛骨悚然的笑声,他咬牙切齿地说:“小子,你……你看到了?这就是练《落花诀》的后果……”
  谢天听了不寒而栗,方文镜笑得有些阴森森的,“你有时是不是也觉得……真气乱窜,气血攻心,无法控制……”
  谢天眼里露出了惧意,不错,上次发作时,还亏得三婶出手相助,他才熬了过去,难道这便是练功走火入魔的征兆?只听方文镜艰难地说:“你唯有跟我联手,方可幸免,否则……只有死路一条……”猛地大叫一声,一个高儿拔起,朝林子深处奔去。
  谢天叫了声师傅,拔腿去追,只跑了两步,忽觉得胸口真气乱窜,眼前金星乱冒,摇摇晃晃地又走了几步,赶忙抱住了一棵大树。他的呼吸急促起来,心跳如同擂鼓一般,口干舌燥,脸上青筋突起,哪里还敢再跑,急忙凝精敛神,打坐调息。
  过了会儿,呼吸渐渐平稳,睁开眼,四周景物不再恍惚,方才觉出汗水已经打湿了衣衫。他心里记挂着茹月,却又不敢走快,待回到老屋时,她已经不在了。谢天颓然坐在了院中的青石上,发起呆来。
  过了一阵,他猛地想起了什么,站起来又朝门外跑去,穿过树林,穿过草地,跑到了山腰。
  山路像绳子一样从山顶缠绕而下,在下方那片绿色的竹海中,随风传来一阵歌声,隐约地犹能听得清唱词:小妹妹对哥情儿真,一天三遍挂在心,竹子拔节细又高,哥哥哟,莫忘了妹妹对你的亲……
  茹月?谢天轻声唤着,睁大眼睛仔细地辨认着,却就是看不到她的身影,竹林太大了,像绿色的海浪在山间起伏,密密匝匝地遮住了伊的身影,他瞧不见她,只听得见她。她也望不见他,只清唱给他。
  谢天慢慢闭上眼睛,听着茹月的歌子,想她的一颦一笑,一言一动。歌声断断续续的,穿过了竹海,像是也染上绿色,让他的心曲悠扬。他在跟她对唱:小哥哥对妹情儿真,一天三遍挂在心,竹子拔节细又高,妹妹哟,莫忘了哥哥对你的亲……
  歌声越来越远,终于杳然。唯有风声在耳边丝丝作响,山间一片沉寂。谢天两眼潮潮的,叫了声茹月,猛然间胸口气血上涌,真气便像无数条小蛇一样四下乱窜,他眼前一黑,便什么都不知道了。
  5、恩与仇(1)
  庭轩外面花木扶疏,鸟声啁啾,景象十分清雅。不远处那个八角形凉亭,飞檐下挂着的风铃被风吹得叮咚有声,煞是好听。坐在窗前绣花的沈芸听到了铃响,抬起头,脸上露出了笑意。
  记得还是个小女孩时,大师兄便曾送过她一串风铃,个个像蚕豆大小,轻轻一晃,声响清脆得像冰凌碎溅。有了那串风铃,她晚上就能在叮叮声中入睡,早上又能在叮叮声里醒来,一夜之间,耳边萦绕得仿佛全是这美妙的声响。这已是多久前的事了?那时自己还是个孩子,而现在,子轩也已长到十岁了。
  房中点了一支檀香,轻烟缭绕,散发着阵阵幽香。想到了孩子,沈芸的脸上又浮出舒心的笑容,子轩他终于也进风满楼了。每当早上看着他跟在子书后边,走进后花园,穿过一道道门,她心里就感到了满足。
  上楼的头一天,这孩子觉得处处透着新鲜,回来后便像只小麻雀似的,跟自己唧唧喳喳个不停,一会儿说书架太高太大,他够不着;一会儿笑话子书迂腐,只知道傻坐着像个木头人儿。待沈芸问起他,风满楼比起家来,好在哪里?子轩居然说书多架子多,捉迷藏最合适不过。沈芸不禁笑骂他玩性重。
  这几天,那孩子新鲜劲儿一过,便没什么神气了。一会儿嚷着要到山上去找谢天,一会儿又埋怨子书老训斥他,硬是把风满楼看成这人世上最破最烂的地方。直到沈芸板起脸来训了他一通,才稍稍规矩些。做娘的心想,这孩子身上的顽皮性子是该磨一磨了,总这样淘下去,哪能成器物?
  绦纱窗帘上,映出院中一丛斑竹疏朗的枝叶,风过后更见活泼。眼见光影西移,已临近黄昏了,沈芸放下手中的针线活儿走出房门,去往后花园的牌坊前,接子轩回来。
  出得院落,才发现天有些阴沉,铅块样的黑云把夕阳遮盖了,有血红的光线从云隙里透出来,射在庭院里莲塘里,逗引得金鱼泼剌乱跳。
  才踏上曲桥,沈芸便看到大奶奶从另个院门进来,她便不走,等着大奶奶过来,说:“大嫂,来接子书啊!”
  大奶奶不咸不淡地回了句:“倒也是啊,弟妹也能到这儿接子轩了!”头前走了,沈芸倒也没生气,只是笑着摇摇头,心说这大妯娌的心眼未免也忒小了些。
  她俩才在牌坊底下站定,便听到里边传来哐哐的开门关门声,最后一道铁门拉开后,头前先走出一队护楼兵,其后是敖少广父子。大奶奶看到儿子的脸色有些发灰,眼神恍惚,脚下像是站不稳似的,不禁心疼地想:“子书这孩子真是痴性子,爱读书也不能这么个苦法啊,唉,也怪子轩那猴子在里边捣乱,害得他没半点清静!”
  沈芸见里面的人都走尽了,护楼兵准备关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