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5 节
作者:丁格      更新:2022-08-10 08:36      字数:4771
  “这个……”管事已然满头大汗。
  “你说话不算话么?!”人群中有人大声质问。
  呼啦一下,台下开了锅,斥责声纷纷而至,秩序混乱,慢慢无法控制。
  管事眼前一黑,几乎把自己那多事的舌头咬掉。
  引起混乱的女子,垂下脸,掩饰唇边儿的一丝窃笑,状似无辜的站在一旁等待结果。
  里外前后不是人,管事几乎想挖个地洞跑人。
  天昏地暗之时,却突然发现周围瞬间寂静无声,抬头看向台下,几乎所有人都眼巴巴瞪着前方——他身后。难道……他转身,看到不知何时全部掀起的竹帘。死了……咕咚一声,管事直昏倒在地上,逃避现实而去。
  鹤停楼二层,掀起的竹帘下,站着不同服饰发式的四个男子。
  表情淡漠到茫然的男子,先是动了下身旁的竹帘,他一身青衣,飘忽的眼神给观者感觉他在看着自己,又好像看着别人,会令人不禁想看他一旦专注起来的神情。长长的头发结成发辫,垂在胸前,散碎的发帘被不时经过的风,从颊边轻轻掠起,柔和得仿佛抚在心头上。不经意的扫过眼前的景物,似乎眼前不过是空气,除了必然的存在外,毫无意义。
  着蓝衫的男子,看了他一眼,转头一笑,俊秀儒雅,那笑如同三月里的春风,熏然而至。他一头长发略微散乱的披散束在身后,神情中几分慵懒,几分嘲讽,还有几分玩味……这么看来,便不是第一眼看起来的书生气,隐隐又多了几分危险。然后,忽然一个懒洋洋的哈欠,微妙的气氛,一只修长的手掩住鼻口,眼神迷蒙起来……
  一旁的人向他递过白帕,那是有一双吸引人的琥珀色眼眸的男子,一身素色的衣衫,猫眼般眸子不笑含情,看得人不由自主地低下头,心跳不已。他长发不束,垂在颊边至胸前身后,并且发尾处坠着银色的流苏,在他每个侧首、举动下,轻轻相碰,仿佛能在那一刻穿过重重人声噪音传到每人耳中,多的是飘逸,还有莫名的憧憬……
  一身锦衣的男子是其中最美,美到赛台上的五个女子都自愧不如。整齐的黑发束在脑后,发尾从右肩垂到胸前直达腰际,长长的发帘从右往左掠去,挡住大半张脸以及左边的眸子。余下的黑眸,勾起的绯红薄唇,却让他的容貌更形妖媚。凡他看过的男女,没有几个不会脸红躲开的。如同妖魔般的容貌身姿,让他仅一个动作就能让人痴痴的盯着他看到底。
  这突然现身的四个人,几乎就这么让人看呆了去。
  “啊……”不知道什么时候,谁发出一个声音打破沉寂。
  回神时,竹帘已然回到原位。
  哗的一下,人群前拥,争先恐后的往鹤停楼挤去,期望再见那几人一面。
  可惜,人去楼空,徒留下满心的怅然若失。
  雪无影默默走出凌乱的人群中,这一生,她都不会忘记此刻的心情——真可惜,也真让人气馁,不甘呐……也是几分痴怨,明知不可能,但心不由己。
  台上余下的四人,也是各有心事,沉默的立在原处。
  这一届花魁大赛,几多欢喜几多愁。
  对面宣化楼——有三个人呆呆的注视眼前发生的一切。
  啊……直到那几个熟悉的身影消失,广君回神,小心翼翼看着千里。
  不知道他什么心情。
  看到对方如常的笑脸时,暗暗松了口气。
  “你怕我哭么?”千里不满。他是吃惊,但也好过被她当小可怜来看。他堂堂皇子,承受能力岂能小看!他只是不愿意去想太多……
  不可爱的小孩,你哭给我看啊!
  广君笑着掩饰过去,然后她猛地发觉,自己一向撇清的旁观立场,渐渐因为与这里的人接触久了,变得主观起来——希望他们能幸福,甚至在担心……不行,我迟早要离开这里的。这样下去,该怎么办?广君沉默下来,比另外两个反应该更明显的少年,她显得反常。
  “这里有点远,近些看得更清楚。”千里从二楼探出大半个身子,对面具体发生什么事,根本不得而知。
  广君跟着往窗下看,一眼望去全部是人。
  “人太多,我不去了。”她现在想安静的好好想想,怎么也要把客观的位置找回来。
  “好吧,你在这儿等我们吧。”千里拉着不情愿却不得已的朔风,战岐随后,一同下了宣化楼。
  包厢中,只剩下广君一个人时,她长长的叹口气,干脆趴在桌面上。
  “真是糟糕。”过于接近这里的人,产生的后果,她没有预计到,可见是高估了自己置身事外的能力。她开始怀疑自己一开始的决定,轻月怎么可能会到同样的地方……这么想,她又开始沮丧起来。“回家……”只有这个念头可以驱离她对这里逐渐加深的记忆。
  她不想放弃自己一开始的就决定好的,哪怕根本见不到轻月一面。
  已经记不得轻月的相貌,印象中只有柔和的语调,金色的头发,以及绿色还是蓝色的眸子呢?遗忘,是最糟糕的。
  “糟糕……”广君把头埋在臂弯中。
  周围的噪音似乎没有了一般,她将自己隔绝在个人的思绪中,任凭时间慢慢流过……
  也许很久,也许是短暂的一刻。
  嗒嗒……身下的桌面传来被轻轻敲击的声音,这时候转到耳中,突兀而且清晰异常,一下下的传到脑海最深处,不留给她清静的余地。
  谁?是朋友?家人?轻月?或者……全都不是,这里是——猛然睁开双眼,映入眼帘的家具物件是陌生的,稍稍混乱的意识,让她觉得似乎刚才作了一个梦。
  “这样也能睡么?”一个感叹的声音响起。
  谁?!广君惊觉屋中有第二个人,转头。
  赤芍?广君松口气,趴回桌上,只在心底纳闷对方怎么过来的,什么时候来的。略一思考,有些不对劲,赤芍今天是一身锦衣,而且发型不对。他有一天换多次衣服的习惯吗?……不对!不是赤芍!
  放松的神经立刻再次高度集中,广君立刻坐直身体,看向对方。
  “发觉了?”那人笑笑,没有赤芍笑容中的妖媚感,反倒隐含着威严,能感觉他在刻意压抑自身的气质,竭力融入普通人的程度。唯一无法掩饰那一双眼中的光芒,可以在瞬间将人看透一般,给人无形的压力。
  “你……”广君清了清嗓子,才能开口言语。
  “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和你认识的一个人很像,对么?”那人支着下巴,靠在桌边儿,用耐人寻味的目光慢慢打量她。
  回答不能有错失。广君突来这种感觉,她决定不去隐瞒。“嗯,很像。”她老老实实点头,没必要弄清的事,就是装傻,装傻的最高条件——尽可能的实事求是,对方想知道什么,说什么。
  “像到什么程度?”对方似乎对这个话题很感兴趣。
  “嗯……”广君作思考状,从头到尾,大大方方的看向对方。“大概眼睛不太一样,他的眼睛颜色比较深……”她视线转到对方头发上。“你的头发比较的长,”你比他来得随意,她默默补充。“再有啊……”广君偏头考虑了下才说。“气质吧,气质不相。”一看就知道你是比他危险百倍,他比你祸水百倍。
  “这样啊……”似乎带着一点儿失望的语调,他对这个大众化的答案不予置评。“你是怎么看这场赛事呢?”
  “娱乐大众,宜人利己”广君简单概括给他。
  “若你是参赛者,你会如何?”
  “我不知道。”广君不喜欢这个假设,隐含着探寻的意味。
  “怎么讲?”那一双眼睛盯住她的,带着笑容的面庞,比起刚才专注很多。
  “我不是她们,不能理解她们的处境。”广君感觉压力很大,笑得更加灿烂,掩饰自己的紧张。“事实上,我也不想理解。”
  对方没再问下去,只点点头,看表情似乎对她的回答没什么相驳的意见。
  广君暗地嘘了口气。祈求这个“牛鬼蛇神”级的人物,快快退场。
  “如果,你……”对方的话刚一个起头,又突兀的止住话题,露出略微遗憾的表情。
  此刻,哗啦一声,包厢门口白色的珠帘被一只手挑起,进来的人是赤芍。
  两张除去气质不同外,几乎一模一样的面庞莫无表情的相对,没有一句话,空气凝滞了一般,不是彼此看对方不顺眼这么简单,而是决不相容。
  “琅璇。”颖技特有的语气平淡到若有似无的声音,打破沉闷的气息。
  “看来,我该走了。”那人很惋惜的对广君笑笑。“和你谈话很有趣,今天就到此为止吧。”而后,起身往门口走,经过颖技身旁,他小声道:“为她特地赶来的么?放心……我什么都没做。”
  颖技生怕自己做出什么失礼的举动,克制的转过头不看他。
  “我,期待着和她第三次见面的时刻……”那人继续说,眼角的余光扫了下窗旁的广君。
  他早见过广君了。颖技心中瞬间产生烦乱,神情依旧是淡淡的,没有言语。
  “呵呵……”对方轻笑着的面庞带着特有的狂妄气息,不等谁回答他什么,兀自离去。
  果然是认识的。广君暗想,眼睛转过瞥向大街,再转回两人身上。
  “你们两个怎么过来的?”那么多人,这两个人又这么醒目。
  她话问出口,换另外两个人瞪眼看她,突然一齐笑起来。
  凝滞的气氛消弭无踪。
  “广君,没看出来你还是个岔题高手么!”赤芍止住笑,对一旁的颖技开口。“好了,她没事,我先走了。”说完,转身出去。
  颖技坐在她面前。
  她跟着端正坐好,等待恩人大人发话。
  “他说了什么?”颖技问。
  广君眨眨眼,最后决定全部说出来。
  说到最后,她看颖技一手抚过额头,轻轻叹气,似乎很头疼的模样。
  “怎么了?”
  “没什么。”算你运气好,在琅璇最后一句定你生死的话出口前,被我们打断。颖技发觉自己的反常,深深叹息一下,居然为了她提心吊胆。从不曾这样的,对谁他都没有这么留心过。一时间,理不清自己是什么情绪。“广君……你可知那是何人?”他有点见不得广君一副无事一身轻的神情。
  广君摇头。可以不知道吗?
  不好。颖技笑得颇有含义,其中危险的感觉,居然是和刚才那人对峙时一模一样,或者说更艰难——他根本是故意的。
  广君的直觉没错,尤其是知道了那个人的身份后……
  她傻眼,原来是“情敌”,原来是一国之君,原来刚才差一点点就……
  汗如雨下。
  她勉强的扯出一抹笑。“恩人大人,多谢您的提醒。我言广君记住了。”如果有什么意外,做鬼也要离这人远远的——这叫报恩吗?玩命还差不多,她居然傻乎乎的与危险人物独处两次……还好自己没什么特别的言论,惹到对方,加速自己生命的流失。
  这一吓,她大概要少活三年。
  擦了下头上的冷汗,不觉碰到头上的“发簪”,忽然惊醒过来一样。她不是才决定要置身事外的客观起来吗?现在反而一步步更加接近她不愿意碰触的,不为人知的辛秘呢?
  几乎是无意识的将铅笔取下,拿在手中轻轻翻转。
  这是她遇到烦恼时,最常有的动作。
  “广君?”颖技发觉她在出神,轻轻唤她。
  “什么事?”广君抬起脸看他,那表情平静,看来什么都没发生过。她的笑此刻看来是疏理的。
  “头发乱了。”颖技也不点明。
  “谢谢。”广君熟练的拢过长发,丝毫不介意自己的举动在男子面前是否得体,三两下将长发绾好。
  颖技静默的看着。眼前人的神情,由一副难得一见的义愤填膺,瞬间变为诧异,而后冷淡下来,最后归结为平静无波。她恢复到平常的模样,不,是最初时的那个女子,对什么都漠不关心,看得很淡……也许,更加冷漠起来。
  这样不是很好么?她是可利用的对象,没有别的。回到初时最好吧?这样对她,对自己都有好处。
  为何他会有不甘心的感觉?
  因为心已经乱了。
  我会成为这样,全部因为你的出现,广君……怎么能容得你这么简单的离开呢?
  “我们回去吧。”
  “千里他们呢?”广君没忘记一个多时辰前,千里对她说的话。
  “有人去通知他们了,不用担心。”
  “好!”广君漾起笑脸,笑得依旧灿烂。“我们回去。”那笑容很耀眼,掩住了最真实的部分,在他看来多了抓不住的虚幻。
  颖技忽略这个笑,仅仅颔首同意。
  “前面人太多,从另一面走吧……”他挑开珠帘先走出去。
  两个人向宣化楼人迹罕至的后院走去……
  叮——叮——
  一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