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9 节
作者:圈圈      更新:2022-08-10 08:32      字数:4701
  她的叹息丝毫没有嫉妒的意思。如果可能的话,她当然愿意获得他们那样的幸福,但是她不想损害他们的幸福。
  这次访问高高兴兴地过去了。玛丽喜气洋洋的,出来换换环境,遇到如此快乐的气氛,不禁感到十分称心。她一路上乘着她婆婆的驷马马车,到了巴思又能不依赖卡姆登巷而完全自立,对此她也感到十分得意。因此,她完全有心思欣赏一切理应欣赏的东西,等娘家人向她详细介绍这房子的优越性时,她也能欣然地应承几句。她对父亲或姐姐没有什么要求,能坐在他们那漂亮的客厅里,她就觉得够神气的了。
  伊丽莎白一时之间感到很苦恼。她觉得,她应该请默斯格罗夫太太一帮人来家里吃饭,但是家里换了派头,减少了用人,一请他们吃饭准会露馅,而让那些地位总比凯林奇的埃利奥特家低下的人们来看热闹,真叫她无法忍受。这是礼仪与虚荣心之间的斗争,好在虚荣心占了上风,于是伊丽莎白又高兴了。她心里是这样想的:“那是些陈腐观念,乡下人的好客。我们可不请人吃饭,巴思很少有人这样做。阿利西亚夫人从不请客,甚至连自己妹妹家的人都不请,尽管他们在这里住了一个月。我想那会给默斯格罗夫太太带来不便,使她感到极不自在。我敢肯定,她倒宁愿不来,因为她和我们在一起不自在。我想请他们大伙来玩一个晚上,这样会强得多,既新奇,又有趣。他们以前从没见过这样漂亮的两间客厅。他们明天晚上会乐意来的。这将是一次名副其实的晚会,规模虽小,但却十分讲究。”这个想法使伊丽莎白感到很满意。当她向在场的两人提出邀请,并且答应向不在场的人发去邀请时,玛丽感到同样心满意足。伊丽莎白特别要求她见见埃利奥特先生,结识一下达尔林普尔夫人和卡特雷特小姐。真是幸运,他们几个都说定要来。有他们赏脸,玛丽将感到不胜荣幸。当天上午,埃利奥特小姐要去拜访默斯格罗夫太太。安妮跟着查尔斯和玛丽一起走了出去,这就去看看默斯格罗夫太太和亨丽埃塔。
  她要陪伴拉塞尔夫人的计划眼下只得让路了。他们三人到里弗斯街待了几分钟,安妮心想,原来打算要告诉拉塞尔夫人的情况,推迟一天再说也没关系,于是便匆匆忙忙地赶到白哈特旅馆,去看望去年秋天与她一起相处的朋友。由于多次接触的缘故,她对他们怀有深切的情意。
  他们在屋里见到了默斯格罗夫太太和她的女儿,而且就她们两个人。安妮受到了两人极其亲切的欢迎。亨丽埃塔因为最近有了喜事,心里也爽快起来,见到以前喜欢过的人,总是充满了体贴与关心。而默斯格罗夫太太则因为安妮在危急时刻帮过忙,对她也一片真心,十分疼爱。安妮实在命苦,在家里尝不到这种乐趣,如今受到这样真心诚意、热情好客的接待,不禁越发感到高兴,她们恳求她尽量多去她们那儿,邀请她天天去,而且要她整天与她们呆在一起,或者更确切地说,她被看作她们家庭的一员。而作为报答,安妮当然也像往常那样关心她们,帮助她们。查尔斯走后,她就倾听默斯格罗夫太太叙说起路易莎的经历,倾听亨丽埃塔介绍她自己的情况。安妮还谈了她对市场行情的看法,推荐她们到哪些商店买东西。在这期间,玛丽还不时需要她帮这帮那,从给她换缎带,到给她算帐,从给她找钥匙、整理细小装饰品,到设法让她相信谁也没有亏待她。玛丽尽管平常总是乐呵呵的,眼下立在窗口,俯瞰着矿泉厅门口,不禁又想象自己受人虐待了。
  那是一个十分忙乱的早晨。旅馆里住进一大群人,必然会出现那种瞬息多变、乱乱哄哄的场面。前五分钟收到一封短简,后五分钟接到一件包裹。安妮来了还不到半个小时,似乎大半个餐厅都挤满了人,虽说那是个宽宽敞敞的大餐厅。一伙忠实可靠的老朋友坐在默斯格罗夫太太四周。查尔斯回来了,带来了哈维尔和温特沃思两位上校。温特沃思上校的出现只不过使安妮惊讶了片刻,她不可能不感觉到,他们的共同朋友的到来必定会使他俩很快重新相见。他们的最后一次见面至关重要,打开了他感情上的闸门,安妮像吃了定心丸似的,心里感到十分高兴。但是看看他的表情,她又有些担心,上次他以为安妮另有他人,匆匆离开了音乐厅,只怕他心里还被这种不幸的念头所左右。看样子,他并不想走上前来同她搭话。
  安妮尽量保持镇定,一切听其自然。她力图多往合乎情理的观点上着想;“当然,我们双方要是忠贞不渝的话,那么我们的心不久就会相通。我们不是小孩子,不会互相吹毛求疵,动不动就发火,不会让一时的疏失迷住眼睛,拿自己的幸福当儿戏。”可是隔了几分钟之后,她又觉得在目前的情况下,他们呆在一起似乎只能引起极为有害的疏失与误解。
  “安妮,”玛丽仍然立在窗口,大声叫道,“克莱夫人站在柱廊下面,千真万确,还有个男的陪着她。我看见他们刚从巴思街拐过来。他们好像谈得很热火。那是谁呢?快告诉我。天哪!我想起来了,是埃利奥特先生。”
  “不,”安妮连忙喊道,“我敢担保,不可能是埃利奥特先生。他今天上午九点离开巴思,明天才能回来。”
  她说话的当儿,觉得温特沃思上校在瞅着她,为此她感到又恼又窘,后悔自己不该说那么多,尽管话很简单。
  玛丽最愤恨别人以为她不了解自己的堂兄,便十分激动地谈起了本家的相貌特征,越发一口咬定就是埃利奥特先生,还再次招呼安妮过去亲自瞧瞧,不想安妮动也不动,极力装作漠不关心的样子。不过她觉得出来,有两三个女客相互笑了笑,会心地使着眼色,仿佛自以为深知其中的奥秘似的,害得安妮又忐忑不安起来。显然,关于她的风言风语已经传开了。接下来是一阵沉静,似乎要确保这风言风语进一步扩散出去。
  “快来呀,安妮,”玛丽喊道,“你来亲自看看。不快点来可就赶不上啦。他们要分别了,正在握手。他转身了。我真不认得埃利奥特先生!你好像把莱姆的事情忘得精光。”
  安妮为了让玛丽平息下来,或许也是为了掩饰自己的窘态,便悄悄走到窗口。她来得真及时,恰好看清那人果然是埃利奥特先生,这在刚才她还一直不肯相信呢!只见埃利奥特先生朝一边走不见了,克莱夫人朝另一边急速走掉了。这两个人有着截然不同的利害关系,居然摆出一副友好商谈的样子,安妮岂能不为之惊讶。不过,她抑制住自己的惊讶,坦然地说道:“是的,确实是埃利奥特先生。我想他改变了出发时间,如此而已。或者,也许是我搞错了,我可能听得不仔细。”说罢她回到自己的椅子上,恢复了镇定,心想自己表现得还不错,不禁觉得有些欣慰。
  客人们告辞了,查尔斯客客气气地把他们送走后,又朝他们做了个鬼脸,责怪他们不该来,然后说道:
  “唔,妈妈,我给你做了件好事,你会喜欢的。我跑到戏院,为明天晚上订了个包厢。我这个儿子不错吧?我知道你爱看戏。我们大家都有位置。包厢里能坐九个人。我已经约好了温特沃思上校。我想安妮不会反对和我们一起去的。我们大家都喜欢看戏。我干得不错吧,妈妈?”
  默斯格罗夫太太和颜悦色地刚表示说:假如亨丽埃塔和其他人都喜欢看戏的话,她也百分之百地喜欢,不想话头被玛丽急忙打断了,只听她大声嚷道:
  “天哪!查尔斯,你怎么能想出这种事来?为明天晚上订个包厢!难道你忘了我们约好明天晚上去卡姆登巷?伊丽莎白还特别要求我们见见达尔林普尔夫人和她女儿,以及埃利奥特先生?都是我们家的主要亲戚,特意让我们结识一下。你怎么能这么健忘?”
  “得啦!得啦!”查尔斯回答说,“一个晚会算什么?根本不值得放在心上。我想,假使你父亲真想见见我们的话,他也许该请我们吃顿饭。你爱怎么办就怎么办,反正我要去看戏。”
  “哦!查尔斯,你已经答应去参加晚会了,要是再去看戏,我要说,那就太可恶了。”
  “不,我没有答应。我只是假意笑了笑,鞠了个躬,说了声‘很高兴’。我没有答应。”
  “可是你一定得去,查尔斯。你不去将是无法饶恕的。人家特意要为我们作介绍。达尔林普尔一家人和我们之间一向有着密切的联系。双方无论发生什么事情,都是马上加以通报。你知道,我们是至亲。还有埃利奥特先生,你应该特别同他结交!你应该十分关心埃利奥特先生。你想想看,他是我父亲的继承人,埃利奥特家族未来的代表。”
  “不要跟我谈论什么继承人、代表的,”查尔斯喊道。“我可不是那种人,放着当政的权贵不予理睬,却去巴结那新兴的权贵。我要是看在你父亲的面上都不想去,却又为了他的继承人而去,那岂不是很荒唐。对我来说,埃利奥特先生算老几?”
  安妮一听这冒失的话,觉得说得痛快,只见温特沃思上校正在全神贯注地望着,听着,听到最后一句话,他不由得将好奇的目光从查尔斯身上移到安妮身上。
  查尔斯和玛丽仍然以这种方式继续争论着,一个半认真半开玩笑,坚持要去看戏,一个始终很认真,极力反对去看戏,并且没有忘记说明:她自己尽管非去卡姆登巷不可,但是他们如果撇开她去看戏,那她就会感到自己受到了亏待。默斯格罗夫太太插嘴说:
  “看戏还是往后推推吧。查尔斯,你最好回去把包厢换成星期二的。把大伙拆散可就糟糕啦。何况,安妮小姐看她父亲那里有晚会,也不会跟我们去的。我可以断定,假使安妮小姐不和我们一起去,亨丽埃塔和我压根儿就不想去看戏。”
  安妮真诚感激她的这番好意。她还十分感激这给她提供了一个机会,可以明言直语地说道:
  “太太,假如仅仅依着我的意愿,那么家里的晚会若不是因为玛丽的缘故,决不会成为一丝一毫的妨碍。我并不喜欢那类晚会,很愿意改成去看戏,而且和你们一道去。不过,也许最好不要这么干。”
  她把话说出去了,可她却一边说一边在颤抖,因为她意识到有人在听,她甚至不敢观察她的话产生了什么效果。
  大家很快一致同意:星期二再去看戏。只是查尔斯仍然保持着继续戏弄他妻子的权利,一味坚持说:明天就是别人不去,他也要去看戏。
  温特沃思上校离开座位,朝壁炉跟前走去,很可能是想在那里呆一下再走开,悄悄坐到安妮旁边。
  “你在巴思时间不长,”他说,“还不能欣赏这里的晚会。”
  “哦!不。从通常的特点来说,晚会并不适合我的胃口。我不打牌。”
  “我知道你以前不打。那时候你不喜欢打牌。可是时间可以使人发生很多变化。”
  “我可没有变多少,”安妮嚷了一声,又停住了,唯恐不知要造成什么误解。停了一会,温特沃思上校像是发自肺腑地说道:“真是恍若隔世啊!八年半过去啦!”
  他是否会进一步说下去,那只有让安妮静下来的时候再去思索了,因为就在她听着他的话音的当儿,亨丽埃塔却扯起了别的话题,使她吃了一惊。原来,亨丽埃塔一心想趁着眼下的空闲工夫赶紧溜出去,便招呼她的伙伴不要耽误时间,免得有人再进来。
  大家迫不得已,只能准备走。安妮说她很愿意走;而且极力装出愿意走的样子。不过她觉得,假若亨丽埃塔知道她在离开那张椅子、准备走出屋子的时候,心里有多么遗憾,多么勉强,她就会凭着她对自己表兄的情感,凭着表兄对她自己牢靠的情意,而对她安妮加以同情。
  大伙正准备着,猛地听到一阵令人惊恐的声音,一个个都连忙停了下来。又有客人来了,门一打开,进来的是沃尔特爵士和埃利奥特小姐,众人一见,心里不觉凉了半截。安妮当即产生了一种压抑感,她的目光无论往哪里看,都见到这种压抑感的迹象。屋里的那种舒适、自由、快乐的气氛消失了,代之而来的是冷漠与镇静,面对着她那冷酷而高傲的父亲和姐姐,一个个或者硬是闭口不语,或者趣味索然地敷衍几句。出现这种情况,真叫人感到羞耻!
  她那警觉的目光对有一个情况比较满意。她的父亲和姐姐又向温特沃思上校打了个招呼,特别是伊丽莎白,表现得比以前更有礼貌。她甚至还同他说了一次话,不止一次地朝他望去。其实,伊丽莎白正在酝酿一项重大措施。这从结果可以看得出来。她先是恰如其分地寒暄了几句,费了几分钟,接着便提出了邀请,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