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3 节
作者:圈圈      更新:2022-08-10 08:32      字数:4707
  “哦,是的,是的,詹姆斯·本威克是无可非议的。不错,他只是个海军中校,去年夏天晋升的,现在这个时候很难往上爬呀。不过,据我所知,他再也没有别的缺点了。我向你担保,他是个心地善良的好小伙子,还是个非常积极热情的军官,这也许是你想象不到的,因为你从他那温和的举止上看不出来。”
  “先生,你这话可就说错了。我决不认为本威克中校举止上缺乏朝气。我觉得他的举止特别讨人喜欢,准保谁见了谁喜欢。”
  “好啦,好啦,女士们是最好评判家。不过我觉得詹姆斯·本威克太文静了。很可能是偏爱的缘故,反正索菲和我总认为弗雷德里克的举止比他强。我们更喜欢弗雷德里克。”
  安妮愣住了。本来,人们普遍认为朝气蓬勃和举止文静是水火不相容的,她只不过想表示不同意这一看法,压根儿不想把本威克中校的举止说成是最好的。她犹豫了一阵,然后说道:“我并没有拿这两位朋友做比较。”不想将军打断了她的话:
  “这件事情是确凿无疑的,不是流言蜚语。我们是听弗雷德里克亲自说的。他姐姐昨天收到他的一封信,他在信里把这件事告诉了我们。当时,他也是刚刚从哈维尔的信中得知,那信是哈维尔当场从厄泼克劳斯写给他的。我想他们都在厄泼克劳斯。”
  这是安妮不能错过的一次机会,她因此说道:“我想,将军,我想温特沃思上校信中的语调不会使你和克罗夫特夫人感到特别不安。去年秋天,他和路易莎·默斯格罗夫看上去确实有点情意。不过,我想你们可能认识到,他们双方的感情都已淡漠了,尽管没有大吵大闹过。我希望这封信里没有流露出受亏待的情绪。”
  “丝毫没有,丝毫没有。自始至终没有诅咒,没有抱怨。”
  安妮连忙低下头去,藏住脸上的喜色。
  “不,不。弗雷德里克不喜欢喊冤叫屈。他很有志气,不会那样做。如果那个姑娘更喜欢另外一个人,她理所当然应该嫁给他。”
  “当然。不过我的意思是说,从温特沃思上校写信的方式来看,我希望没有什么东西使你觉得他认为自己受到朋友的亏待,而你知道,这种情绪不用直说就能流露出来的。他和本威克中校之间的友谊如果因为这样一件事而遭到破坏,或者受到损害,我将感到十分遗憾。”
  “是的,是的,我明白你的意思。不过信里压根儿没有这种情绪。他一点也没有讽刺挖苦本威克。他连这样的话都没说:‘对此我感到奇怪。我有理由感到奇怪。’不,你从他的写信方式里看不出他什么时候曾经把这位小姐(她的名字叫什么?)当作自己的意中人。他宽宏大度地希望他们能幸福地生活在一起。我想这里面没有什么不解的怨恨。”
  将军一心想说服安妮,而安妮却并不完全信服,但是进一步追问下去将是徒劳无益的,因此她只满足于泛泛地谈论两句,或是静静地听着,将军也就可以尽情地说下去。
  “可怜的弗雷德里克!”他最后说道。“现在他得和别人从头开始啦。我想我们应该把他搞到巴思。索菲应该写封信,请他到巴思来。我管保这里有的是漂亮姑娘。他用不着再去厄泼克劳斯,因为我发现,那另一位默斯格罗夫小姐已经和她那位当牧师的年轻表哥对上了。埃利奥特小姐,难道你不认为我们最好把他叫到巴思吗?”
  下卷·第七章
  就在克罗夫特将军和安妮一边走着,一边表示希望把温特沃思上校叫到巴思时,温特沃思上校已经走在来巴思的路上。克罗夫特夫人还没写信,他就到达了。安妮下一次出门时,便见到了他。
  埃利奥特先生陪着两个堂妹和克莱夫人,来到米尔萨姆街。不想天下起雨来,雨不大,但是夫人小姐们希望能找个避雨处,特别是埃利奥特小姐,她希望达尔林普尔夫人的马车能把她们送回家,因为她见到那辆马车就停在不远的地方。于是,埃利奥特小姐、安妮和克莱夫人便躲进莫兰糖果店,埃利奥特先生走到达尔林普尔,夫人跟前,劳驾她帮帮忙。他当然获得了成功,很快回到了夫人小姐这里。达尔林普尔夫人十分乐意送她们回家,过几分钟会来招呼她们的。
  子爵夫人用的是辆四轮马车,只能坐四个人,再多就挤不下了。卡特雷特小姐陪着她母亲,因此不能期望让卡姆登巷的三位女士都上车。埃利奥特小姐无疑是要坐上去的,无论让谁承受不便,也不能让她有所不便。但是解决另外两个人的谦让问题却费了一番工夫。安妮不在乎这点雨,极其诚恳地希望同埃利奥特先生走回去。可是克莱夫人也不在乎这点雨,她简直认为雨不在下,何况她的靴子又那么厚J比安妮小姐的还厚。总而言之,她客客气气的,就像安妮一样迫切希望同埃利奥特先生走回去。两人宽宏大量地谦让来谦让去,实在争执不下,不得已只好由别人代为裁夺。埃利奥特小姐坚持认为克莱夫人已经有点感冒,埃利奥特先生受到恳求,还是断定他堂妹安妮的皮靴更厚些。
  因此,大伙决定让克莱夫人坐到马车上。这个决定刚刚作出,坐在窗口附近的安妮清清楚楚地看见温特沃思上校顺着大街走来。
  她的惊讶只有她自己觉察得到,但是她当即感到她是世界上最大的笨蛋,真是荒唐至极,不可思议!一时之间,她什么也看不见了,眼前一片模糊。她茫然不知所措,只怪自己不冷静,等她好不容易恢复了神志,却发现别人还在等车。一向殷勤讨好的埃利奥特先生马上朝联盟街走去,替克莱夫人办点什么事情。
  安妮很想走到外门那儿,看看天在不在下雨。她为什么要怀疑自己别有用心呢?温特沃思上校一定走没影了。她离开座位想走。她不应该怀疑自己心里有什么不理智的念头,也不应该怀疑自己头脑深处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她要看看天在不在下雨。可是转眼间她又转回来了,只见温特沃思上校和一帮先生女士走了进来。明摆着,这些人都是他的朋友,他准是在米尔萨姆街下面一点碰见他们的。一见到安妮,他显得十分震惊,安妮从未看见他这么慌张过,满脸涨得通红。自打他们重新结交以来,安妮第一次感到自己没有他来得激动。她比他有个有利条件,在最后一刹那做好了思想准备,惊愕之际,那种震慑、眩晕、手足无措的最初感觉已经消失。可是,她心里仍然很激动。这是激动、痛苦加高兴,真有点悲喜交集。
  温特沃思上校对她说了两句话,然后便走开了。他的样子十分尴尬。安妮既不能说他冷漠,也不能说他友好,也不能一口咬定他很窘迫。
  过了一会,他又走过来同她说话。两人相互询问了一些共同关心的问题,可是八成谁都没有听进去,安妮仍旧觉得他不像以前那样从容不迫。以往,他们由于经常在一起,说起话来显得十分自然、随便。但是他现在却做不到了。时光使他发生了变化,或者是路易莎使他发生了变化。他总是有点局促不安。他看样子倒挺好,仿佛身体和精神都不感到痛苦。他谈起了厄泼克劳斯,谈起了默斯格罗夫一家人,甚至谈起了路易莎,而且在提到她的名字时,脸上甚至掠过一副既俏皮又神气的表情。然而,温特沃思上校毕竟是忐忑不安的,无法装出泰然自若的样子。
  安妮发现伊丽莎白不肯认他,对此她并不感到奇怪,但却感到伤心。她知道温特沃思上校看见了伊丽莎白,伊丽莎白也看见了他,而且彼此心里都明白对方是谁。她相信,温特沃思上校很愿意被认作朋友,正在满心期待着,不想安妮痛心地见到姐姐把脸一转,依然一副冷冰冰的样子。
  埃利奥特小姐正等得不耐烦的时候,达尔林普尔夫人的马车过来了,仆人走来通报。天又下雨了,夫人小姐先是磨蹭了一下,然后忙碌起来,大声谈论着,这一准使糖果店里所有的人都明白,是达尔林普尔夫人来请埃利奥特小姐上车。最后,埃利奥特小姐和她的朋友走开了,照料她们上车的只有那位仆人,因为做堂哥的没有回来。温特沃思上校望着她们,再次掉脸朝着安妮,他虽然嘴里没说,但是从举止上看得出来,他要送她上车。
  “非常感谢你,”她答道,“不过我不和她们一起走。马车坐不下这么多人。我走路,我喜欢走路。”
  “可天在下雨。”
  “哦!雨很小,我看算不上下雨。”
  温特沃思上校停了片刻,然后说道:“我虽说昨天才到,可是已经为在巴思生活做好了充分准备,你瞧,”他指着一把新伞,“你要是执意要走的话,希望你能打着这把伞。不过,我想最好还是让我给你叫一台轿子来。”
  安妮十分感激他,但谢绝了他的好意,一面把她认为雨很快就要住的话重复了一遍。接着她又补充说:“我只是在等候埃利奥特先生。我想他马上就会回来。”
  她的话音刚落,埃利奥特先生便走了进来。温特沃思上校完全记得他。他和站在莱姆台阶上以爱慕的目光望着安妮走过的那个人毫无两样,只是现在仗着自己是她的亲戚和朋友,神情姿态有些差异。他急急忙忙地走进来,似乎眼里看到、心里想着的只有安妮。他为自己的耽搁表示歉意,为使安妮久等感到痛心,迫切希望马上就带着她走,不要等到雨大起来。转眼间,他们便一道离开了,安妮用手挽住他的胳膊,打温特沃思上校面前走过时,只来得及朝他温柔而尴尬地望了一眼,说了声“再见”!
  等他俩走得看不见了,与温特沃思上校同行的几位女士便对他们议论开了。
  “我想埃利奥特先生并不讨厌他的堂妹吧?”
  “唔,不讨厌,那是明摆着的。人们可以猜想他俩会出现什么情况。他总是和她们在一起,我想是有一半时间住在她们家里。好一个美男子!”
  “是的。阿特金森小姐曾经和他一道在沃利斯府上吃过饭,说他是她结交过的最讨人喜欢的男子。”
  “我觉得安妮·埃利奥特很漂亮。你要是细瞧,她还真漂亮呢。现在不作兴这么说,可是不瞒你说,我爱慕她胜过爱慕她姐姐。”
  “哦!我也如此。”
  “我也如此。没法相比。可男人们都发疯似的追求埃利奥特小姐。他们觉得安妮太娇贵了。”
  埃利奥特先生陪着安妮朝卡姆登巷走去。他假如一路上一声不吭的话,安妮倒会对他感激不尽。她从来不曾觉得听他说话有这么困难,尽管他对她极为关心,而且谈论的大都是些总能激起她兴趣的话题:一是热烈而公正地赞扬拉塞尔夫人,显得很有鉴赏力;二是含沙射影地攻击克莱夫人,听起来十分在理。可是现在她一心只想着温特沃思上校。她无法想象他眼下是怎样一种心情,不知道他是不是真的忍受着失恋的痛苦。不搞清楚这一点,她就不可能恢复常态。
  她希望自己能很快变得明智起来。可是天哪!她必须承认,她现在还不明智。
  还有个极其主要的情况她需要知道,这就是温特沃思上校打算在巴思呆多久。这个问题他没说起过,或者是她自己想不起来了。他也许仅仅是路过。但是更有可能的,是他要在这里住下来。如果真是这样,鉴于在巴思人人都可能相逢,拉塞尔夫人十有八九会在什么地方遇见他。她会认出他来吗?结果又会怎样呢?
  她出于无奈,已经把路易莎·默斯格罗夫要嫁给本威克中校的消息告诉了拉塞尔夫人。见到拉塞尔夫人那副吃惊的样子,安妮心里很不是滋味。这位夫人对情况并不十分了解,万一遇见温特沃思上校,也许又要对他增添几分偏见。
  第二天早晨,安妮陪着她的朋友一道出去。头一个小时,她一直在提心吊胆地留神温特沃思上校,幸而没有见到。可是到了最后,正当两人顺着普尔蒂尼街往回走的时候,她在右手的人行道上发现了他,他所处的位置使她离着大半条街也能看得见。他周围有许多人,一群一群的也朝同一方向走去,不过谁也不会认错他。安妮本能地望望拉塞尔夫人,这倒不是因为她生出了什么怪念头,认为拉塞尔夫人能像她自己一样立即认出温特沃思上校。不,除非迎面相视,否则拉塞尔夫人休想认出他。不过,安妮还是有些焦灼不安,不时地瞅瞅她。温特沃思上校亮相的时刻来临了,安妮虽说不敢再扭头望了(因为她知道自己的脸色不中看),但她十分清楚,拉塞尔夫人的目光正对着温特沃思上校的那个方向。总之,她正在目不转睛地注视他。她完全可以理解,温特沃思上校在拉塞尔夫人的心目中具有一种摇神动魄的魅力,她的目光很难从他身上抽回来,一见他在异水他乡服了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