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4 节
作者:浪剑飞舟      更新:2022-08-10 08:29      字数:4818
  帝觉得,人生苦短,若不及时行乐又待何时?在他看来,舜怎样?纣又如何?还不是到头来同归于黄泉!萧皇后感到绝望了……
  太阳已近当空,两岸的景色变得更加明亮。河水也更清澈了,偶尔可以看到几条鱼在浅浅地游动。
  龙舟上,又传来了鼓乐丝竹的奏鸣。那是一首为巡游江南而作的新曲,音韵悠扬,气势恢宏。听得出千帆进发,万骑夹岸;感觉得到仲秋远游的清爽,心旷神怡的乐趣。
  扬州,就在前面,越来越近了……
  第五部分
  一个年轻英俊的身影,深深地映入了萧皇后的眼帘,也渐渐刻进她孤寂的心底,于是她对他传送秋波,施以恩爱。一个风狂雨骤的午夜,难以成眠的萧皇后信步来到大厅,恰与那位年轻英俊的身影相遇了,四目相撞,一股热流冲击着两颗炽热的心,他们终于不顾一切地拥抱在一起……
  皇夫安有鸿浩之志乎(1)
  空帏冷衾,一轮寒月悬挂天际,萧皇后顾影自怜,忽地一行大雁从楼前飞过,凭栏眺望那远去的大雁,她心中不禁更加惆怅与失落,于是,自言自语道:“皇夫安有鸿浩之志乎?”
  又是一个隆冬季节,天黑得早,刚交酉时,大地就完全被夜幕笼罩。
  刮了一天的小北风此刻已经停歇了,没有了嗖嗖的声响,黑暗中的世界格外宁静。在这无声的世界里,夜色仿佛更浓,如果没有皇城和里坊透出的点点灯火,人们一定会以为整个东京洛阳都被黑暗吞噬了。
  也许是因为夜色特黑的缘故,萧皇后寝宫里的灯光显得分外明亮,在这样的光亮下,萧皇后的脸色更加惨白,若不是那一对水晶般的眼珠仍在闪动,她真的就是一尊坐姿的蜡像。
  柳惠与萧皇后隔桌对坐,她双手捧着暖炉,腮头紫红,身上残留几分寒气。进殿多时了,殿内的几盆炭火都烧得通红。柳惠似乎还没有暖和过来。
  她是刚从西苑回来的。
  今天上午,一名御前内侍急奔后宫传皇上谕旨:召柳惠速去西苑长兴殿面圣。后宫一阵慌乱,谁也猜不透出了什么要紧的事。柳惠不敢怠慢,立刻跟随内侍出宫,上了早已备好的马车,直奔西苑而去。
  柳惠走后,萧皇后心里犯了疑虑。
  独召柳惠,显然有点蹊跷、离奇。虽然皇上与柳惠的关系非同一般,但纯属不能与外人道的深宫隐私,上不得台面,大庭广众之下,皇上还得顾及一下帝王的体面。如果是朝政国事有了意外需召后宫,那一定要召皇后才是。
  单单召一个女婢身份的柳惠,不合规制礼仪。
  然而千不能万不该的事情偏偏发生了,最恰当的解释只有一条,那就只有男女交欢之事。对此,萧皇后除了无奈,早就没有了妒意和忌恨。不过,十六院里夫人姑娘数以百计,昼夜侍奉在左右,皇上怎么又突然想起了柳惠?似乎有些不合情理。想来想去,萧皇后最终也没想出个足以说服自己的理由,只好干脆不去想了。
  柳惠回来了,没等萧皇后差人召唤,她就主动来到了皇后的寝宫。柳惠跟向皇后讲述今天在西苑见皇上纵欲无度的一番经历……
  听完了柳惠的描述,萧皇后那如同蜡塑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这是在柳惠的意料之中的,皇后早已习惯了,麻木了。对于皇上的事情,无论结果如何,皇后都会平静得如一潭秋水,至于心里是否也如此平静,只有她自己知道了。
  “皇后,”柳惠小声问道:“你是不是很为皇上担心?”
  萧皇后苦笑了一声,反问道:“你说呢?”
  “我……说不出。”
  “阿惠,”萧皇后叹息道:“皇上的事用得着哀家担心吗?就是担心,又有什么用?”
  “可是,皇后,皇上的事就是国家的事,你能不担心吗?”
  “正因为如此,所以哀家才说担心也没有用。皇上不是高祖,他是不允许后妃干政的。”
  “那么,照这样下去,总有一天……”柳惠忽然打住了,她意识到自己失言,说了这种诋毁皇上的话是犯死罪的。
  萧皇后好像没听见柳惠的言语,说:“阿惠你还记得随驾南巡,在快要到达扬州的时候,乐师们在龙船上弹奏的那几支乐曲吗?”
  柳惠点点头道:“记得。当时你还对我说,那些曲子是皇上命乐工专为南巡而作的。听上去挺喜庆,好听。”
  “好听是好听,可是,那几支曲子都有一个通病,缺少了宫音。”
  “是吗?皇后,我不懂音乐,听不出来。不过,依奴婢之见,缺了宫音倒没什么,只要好听就行!”
  萧皇后笑着摇摇头,说“宫、商、角、徵、羽,宫为五音之首,也就是宫音是五音之王,为朝廷喜庆之事而作的乐曲却没有宫音,你说,这预兆了什么?”
  柳惠被这话吓了一跳,说:“皇后,你没有禀奏皇上,命乐工修改重作?”
  萧皇后又摇摇头道:“作这曲子的乐工或许是疏忽,或许是故意,但无论怎样,皇上知道了都是必死无疑。杀几个乐工事不算大,关键是无论是疏忽还是故意,都是天数,何苦再加上几条人命呢!”
  “皇后,天数就不可更改吗?”
  “及至让人看出些迹象,也就绝对不可逆转了!只是早晚而已,早与晚也是天数。”
  柳惠听得目瞪口呆。
  萧皇后继续说:“阿惠,你刚才说皇上要用绸缎做成绿叶红花,装扮西苑的树林花木?”
  “是呀,皇后。”柳惠肯定地回答,“我来的时候,西苑的几个湖里已经飘满了红绿绸缎做成的荷叶莲花。”
  “唉!我还听说,皇上已下令在黄河以北征发民夫百万,开凿从东京到涿郡的永济渠,与通济渠连接。”
  “哎呀,皇后,这才几年时间,先是新建东京西苑、显仁宫,又开挖运河,皇上北巡的时候,又下诏营造晋阳宫和汾阳宫。先帝开皇仁寿二十四年间,也没有像这四五年似的大兴土木,国家百姓怎么受得了啊!”
  萧皇后面带一丝微笑:“看来阿惠在宫里没有白呆这么些年,有了分忧天下的胸怀!”
  “当年南巡扬州,从陆路返回东京之前,皇上诏令征集天下飞禽羽毛制做仪仗服饰。后来湖州来了一份奏书,‘说当地森林中的鸟儿闻听皇上征集羽毛,一夜之间都将全身的羽毛落净供人们捡来交差,叫做天子造羽仪,鸟自献羽毛。’皇上看了非常高兴,说这是祥瑞之兆,花虫鸟兽都臣服朝廷威仪了。可是我总觉得这并不是一件好事。这几年,我总有一种感觉,下面州县呈上来报喜的奏书,不一定是真事、喜事,说不定还是祸殃。人在深宫,很难听到一句实话了。”
  皇夫安有鸿浩之志乎(2)
  柳惠说:“那年在西苑中,宣华夫人听到宫廷外传来百姓唱的歌谣,那才是唱的心里话啊!”
  “是呀,”萧皇后感慨地说,“当年开通济渠,百姓就编歌谣,说皇上是为了宣华夫人思乡开渠。如今又开永济渠了,百姓们还会编什么样的歌谣呢?”
  柳惠问:“皇后,还会发生什么别的事吗?”
  萧皇后茫然地摇头道:“不知道……”
  炀帝决意御驾亲征,讨伐高丽。
  但在让高丽王献出城池,跪倒在脚下俯首称臣之前,他要再次巡幸扬州。这一次,萧皇后自称身体不适,所以没有同行。
  这一回来扬州,最令炀帝满意的就是刚刚建立的江都宫。江都宫并非是一座宫殿,而是一个宫殿群落的总称。建在城西的江都宫,其中有规模宏大的宫殿,可作为举行大典之地。
  城北五里有长阜苑,苑内建有归雁、回流、松林、枫林、大雷等十宫,每一座都非常富丽堂皇。在城南扬子津筑有临江宫,其中的凝晖殿可眺望滔滔长江,是把酒临风,大宴群臣的好地方。
  炀帝到了扬州之后,首先在江郡丞兼江都宫总临王世充的引导下,将几处宫殿细细地巡视游览了一遍。所到之处,只见亭台楼阁,假山水榭无不新颖别致,优异秀丽,极尽江南风格。所有宫殿又都占据扬州形胜之处,登高眺望,湖光山色尽收眼底,令人心旷神怡,炀帝看后赞不绝口,对王世充大加褒奖。
  王世充本来姓支,祖上是西域胡人,祖父支颓褥徙居新丰。支颓褥病逝,年轻守寡的妻子与仪同王粲偷情,生了一个儿子,王粲便纳支氏为小妾。支颓褥死后留有一个儿子叫支收,当时年幼,也随母亲到了王粲家,支收从此改姓王,长大后做过扬州和柳州长史,他就是王世充的父亲。
  因为是西域胡人后代,王世充长得体形魁伟,头发卷曲,声音粗犷宏亮。他性格诡诈,也读了不少的书,略通龟策推步盈虚,但他绝不对人谈及自己的身世与喜好特长,一副大智若愚的样子。
  文帝开皇年间,王世充被选充左翊卫,后以军功,授兵部员外,大业元年,又迁至江都郡丞。炀帝巡幸扬州,能察言观色,阿谀顺旨的王世充博得了皇上的十分好感。因此,炀帝又任命他兼做江都宫总监。
  看到皇上对新建的宫殿非常满意,王世充心中更是得意。听皇上称他干事老练,他更是受宠若惊,喜不胜喜,但脸上仍是一副谦逊的表情。他说:“陛下,王世充今生最大的愿望,就是为陛下效尽犬马之力。只要陛下高兴,微臣赴汤蹈火也在所不辞。”
  炀帝听了,欣喜地点点头。此时他站在临江宫的凝晖殿前,凭栏远眺,滔滔长江滚滚东去,烟波浩渺,气势壮阔,不禁心生感慨,问道:“江南宋、齐、梁、陈历朝诸代都像这江水淘沙一样匆匆而去,不能长久,王爱卿,你说这是为什么?”
  王世充略略沉思,说:“陛下,依微臣之见,都因为那些国君久坐深宫,不游天下,不见百姓,也就不能久立于世界。”
  炀帝惊讶地看了王世充一眼,高兴地说:“王爱卿,没想到你的见解如此精辟,与朕不谋而合,自古天子就有巡视四方之礼仪,可是江南诸朝的帝王都是些擦脂抹粉之辈,足不出深宫,面不见百姓,只有坐等败亡。朕以为,要使国运昌盛,大业持久,就必须巡视四方,知天下之事,察百姓之情,才能相机施法,因时、因地、因人而制宜啊!”
  王世充激动地拍手叫道:“陛下所言让微臣豁然开朗!真是读万卷书也未必得此一句真谛!”
  “那么,王爱卿,朕命你建造这些宫殿是不是靡费了呢?”
  “陛下,绝无此说!”王世充坚定地回答,“微臣以为,天子巡视四方乃天经地义。而天子出巡,所到之处必须要有合乎天子身份的居所,不然就有失天子威仪,也有辱国体。依臣之见,诸如汾阳宫、晋阳宫和江都宫这样的御苑不是多了,而是太少了;哪里是靡费,而是必须!所以……”说到这里,王世充忽然停住了。
  炀帝问道:“所以什么?”
  王世充跪地叩头,说:“请陛下恕微臣擅断之罪!”
  “说吧,朕恕你无罪。”
  “陛下,江都诸宫殿开工之后,微臣尽职尽责,精打细算,既使宫殿如期如愿完成,又节省下大批石材木料,于是微臣擅自决断,请浙江省著名石匠项升,在扬州西北蜀冈东峰为陛下建造了一座迷楼,绝没有另费府库一毫白银。”
  “噢,还能有不花钱就盖起楼房的好事?”炀帝不禁大喜,“你先与朕说说,什么叫迷楼?”
  王世充说:“恭请陛下御驾迷楼,只有身临其境,才能体会其中奥妙!”
  扬州西北的蜀冈是一片不很高的山丘,它没有峰峦岩的险峻,只有林木叠翠,涧流潺潺,幽静而且秀美。东峰是蜀冈之中较为平缓的一个山包,迷楼就建在这里。
  东峰下有一条石径通向迷楼,王世充在前引导,与炀帝拾级而上,远远地就看见迷楼参差,轩窗掩映,朱红色的栏杆曲折迂回,珠光玉色在阳光下相映生辉。整个楼阁在茂林翠竹的拥围中显得光怪陆离,透着异样的精采与神秘。
  王世充引路,炀帝步入楼内。底层是一座正殿,大门两边蹲着面目狰狞、气势雄伟的玉兽。殿内雕梁画栋,金碧辉煌。王世充还介绍说,此殿可供陛下接见臣属,商议国事。炀帝点头称是,随即漫步上楼。
  皇夫安有鸿浩之志乎(3)
  楼上是一间间幽房画室,都有通道相连,千回百转,令人应接不暇,每间密室的装饰布局各有特色,绝无一处雷同,这正是此楼的妙处所在。炀帝刚才还在前轩,随王世充三转两转,定睛看时,已在不知不觉中来到后院;才觉得走在外廊,环绕穿行,却不知怎么地又回到了内室。
  炀帝随王世充东穿西走,左顾右盼,累得目眩神迷,大有不知身在何处的感觉。他一下被这迷楼给迷住了,没想到王世充还会生出这么绝妙的主意!他神彩飞扬地说:“此楼扑朔迷离,巧夺天工。朕以为,神仙洞府,蓬莱仙境也不过如此吧。”
  王世充笑道:“还有一处幽秘绝妙的地方,请陛下慢慢游赏。”
  王世充又领着炀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