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1 节
作者:
浪剑飞舟 更新:2022-08-10 08:29 字数:4792
鞣偻蛎穹虼笮拊撕印?br />
宣华夫人当时觉得非常委屈,我思念江南故土不假,可又何曾为此请求皇上开挖运河的,皇上打算开挖运河并非始自今日,早在他还是太子的时候就在心中酿造,不过未对外人声张而已。再说,朝臣百姓只认为开挖运河是为皇上游玩,哪能看透皇上为天下谋福利的雄心大志。
几句闲语引起的委屈,思虑一阵也就过去了。皇上的每次决策,总会有大臣劝谏,这也算不上是坏事。可没想到薛道衡的说法流传到民间,百姓们竟把它编作歌谣来唱了,百万民众背井离乡到运河工地服役,这劳民伤财之举起因于我宣华夫人,这个千古骂名不是一个柔弱女子所能承担得起的,不论她是农妇还是皇妃。
皇上啊,你何必去挖那条大河,真的是为我回乡之便么,如果真的是这样,宣华夫人宁可今生今世永不还乡。秦始皇南修五岭,北修万里长城,落了个暴戾昏君的骂名。尽管今天的人们说起长城,看到长城时,无不为它绵延万里的雄伟壮观而惊叹,而称颂不已,但这惊叹和称颂都跟秦始皇没有关系了。以此类推,将来人们乘船穿梭于运河之中,或步行徜徉于岸柳之下的时候,又有几个人能想到你大业皇帝呢?你还能以一时之功而千秋不朽吗?
宣华夫人只觉得头晕胸闷,浑身无力,便吩咐侍从调转车子返回金凤院。
夕阳西坠,宣华夫人慵懒的倚在床上,百无聊赖,黄昏的沉没暮色笼罩着她的身心,处在这种氛围的女人,最容易回想起自己拥有过的幸福时光。
当年身为帝王之妹,皇家公主,多么荣华富贵,威势显赫,长江之南,华夏神州的半壁江山统归陈国,在这半壁江山里子民都听从陈氏召唤。凭眺烟雨楼台,静听渔舟唱晚,那感觉,那心境,如醉如痴,飘飘若仙。没想到一觉醒来,国家倾覆,自己与哥哥、姐姐都成了亡国奴,沦为大隋臣虐,往昔的威严与荣华富贵已成为过眼烟云。每每回想起来,总免不了无限感伤。深沉的感伤,使宣华夫人不自觉地吟咏起宫里流行颇广的一段宫词:
红颜几许,玉貌须臾,一朝花落,白发难除,明年后岁,谁有谁无?
宣华夫人自言自语地吟咏着,不知不觉竟哽咽起来了。过去,虽然同为大隋臣虐,兄妹三人毕竟还是同在长安,承蒙皇上恩典,每逢假日节令,兄妹们都会聚在一块儿,叙谈叙谈。谁知才一年多光景,姐姐与姐夫破镜重圆,再续夫妻之缘,哥哥忧郁而亡,只敝下自己一个人经受着孤寂愁怅的煎熬。
宣华夫人正独自哀伤抹泪,一位侍女跑进来报“夫人,皇上游西苑,自内海乘龙舟,沿长渠到金凤院来了。
宣华夫人动也没动,问道“长渠沿岸共有十六院,你怎么知道皇上龙船是专乘奔金凤院来的?
“哎呀,夫人,这还有错。”侍女急了,手指着院外渠岸,“人家十五院的夫人都在门口摆了香案果品,盛装接驾,可是皇上哪个院都没有去,龙船在金凤院这边的岸边停下,皇上已经离船登岸了,上了銮驾了。”
宣华夫人翻身坐起,擦试着眼角向窗外看去,透过院门,果然看见一班侍臣簇拥着銮驾,径直朝金凤院走来。
宣华夫人一阵急剧的心跳,她这时才明白自己一直在心里企盼着他的到来。更衣打扮已经来不及了,她抹了两下脸睥泪痕,一边整理衣裙,一边急急地走向院门,院里的姑娘们也不用吩咐,一个个跟在她身后,出院接驾。
宣华夫人刚刚走出院门,銮驾已在面前停下,内侍掀起帘幔,炀帝跨出轿门,她连忙就地跪下,惶惶地说:“不知皇上驾到,臣妾接驾来迟,望皇上恕罪。”
皇上满面春风,喜气洋洋,亲自拉着宣华夫人的手,将她挽扶起来,说:“朕听说夫人近日身体不适,就没想让你出院接驾,是否让夫人感到突然了?”
“没有,臣妾正在盼望着陛下来呢。”
宣华夫人说出了心里话,使炀帝更为兴奋,他上下打量着宣华夫人,一身平常打扮,没有装饰造作,反倒将她的天生丽质充分地显现出来,多日不见,她的脸色有些许的苍白,人也消瘦了一些,更显出江南女子的独有的俏丽纤秀。
宣华夫人(5)
炀帝爱怜地说:“夫人,是不是西苑太冷清,不太习惯,要么,还是回洛阳皇宫里住吧?”
“不、不,”宣华夫人连忙推辞,“西苑很好,金凤院更好,湖海长河,碧波荡漾,安静幽雅,园林也这么宽阔,林木茂盛,臣妾觉得这里比哪里都好。”
这是她的心里话,她真的喜欢这里的幽静环境和优美的园林风光。她不喜欢皇宫的森冷和威严,况且,皇宫还住着正宫娘娘,大业皇帝的原配发妻萧皇后。她知道这位萧皇后也是江南女子,出身梁朝帝室,这一点与自己非常相似,所不同的是,萧皇后是从明媒正娶的晋王妃晋级为太子妃,继而成为皇后,而自己则是国破家亡被掳过来,从宫奴到先皇的妃子,转而又成为新皇帝的宠妃。她也知道大业皇帝的这位萧皇后性情婉顺,知书达理,待人宽厚。即使如此,宣华夫人也不想往正宫娘娘身边靠拢,在金凤院,只要皇上不来,她就是主人,主人是自由的,自由对于每一个人来说,都充满着诱惑,尤其是对于她这样的人。
《述志赋》(1)
炀帝望着宣华夫人的画像,终日痴痴迷迷。萧皇后道:“死者不可复生,悲伤何益!何不在后宫更选佳丽,聊慰圣怀,免得这般惨凄。”炀帝大喜,说:“知朕者,御妻也……”
自从皇上最后一次驾幸金凤院,宣华夫人的身体竟日渐赢弱,耳边常萦绕着田野里农夫们唱的那首哀怨的民谣。
宣华夫人明显地觉得,或者说已经悟到:皇上变了。他已经不是几年前人们交口称赞的晋王,也不是先皇文帝引为骄傲的太子,更不是自己心目中所塑造、所企盼的那个皇上。变得伟大了,还是渺小了?似乎都不是。也许他原本就是这样,根本就没变。可是,怎么就不一样呢?是自己变了?那么,是自己变得卑微龌龊了,还是高尚了?宣华夫人说不清楚。
“夫人,萧皇后来看望夫人,凤辇已到了金凤院门前!”
萧皇后突然驾临金凤院,让宣华夫人措手不及,她赶紧吩咐说:“快备香案迎驾!”
宣华夫人跪在香案前接了驾,萧皇后亲自上前来扶起,她仔细端详着她:此时的宣华夫人虽在病中,却仍风姿不减,就如一幅寒山瘦水的画卷,尽管不如那阳春之景明艳,但却更加清丽动人。萧皇后说:“皇上命我来探望夫人。夫人近几天来感觉怎样?”
宣华夫人说:“谢皇上、皇后隆恩。我这身体总是这样,不是什么重病,却一直没什么起色。”
萧皇后问道:“服了什么药没有?”
宣华夫人答道:“御医来看过,说是邪气入内,伏而未起所至的沉滞、抑郁。这种病还得宽心调养才行,单凭几服汤药是不能祛除的。”
萧皇后说:“治病疗疾,半在药物,半在人事。心是五脏之君,君道正,国道无危难;心气平和,四体自然安康无恙。”
宣华夫人赞同地点头:“皇后所言极有道理,臣妾也自感欠缺养性之道。也知道仅靠药物不能治好自己的病,然而又往往不能自持,做不到心气平和。”
二人说着话,进了金凤院的馆舍坐下。萧皇后命随行太监抬上两个大瓮来,瓮盖还没打开,就从缝隙中溢出一缕缕清香,在室内悠悠飘散,弥漫开来。
萧皇后说:“此乃哀家日常服用的茶蜜鹿茸膏,用茶花蜜和鲜嫩带血浆的鹿茸熬制成的,对体弱衰质,神智倦息有滋补强壮的功效。虽然不是什么偏方灵药,但长期服用可以养生,有益无害。”
宣华夫人道:“多谢皇后恩典,臣妾实在感激不尽!”
“夫人与哀家之间不必客气,”萧皇后真诚地说,“夫人治病要紧。哀家身体还好,服用这些东西不过是为了养生。再说,用完了还可以让宫里再熬制一些。”
金凤院的侍女将两瓮茶密鹿茸膏抬下去。萧皇后又让随行宫女打开两个木匣,拿出里面的香囊、钗钿、金银等物品,分赏给金凤院的侍女们,萧皇后说:“在这些日子里,你们服侍夫人还算勤快周到,也受了不少累,这些东西赏给你们。今天哀家与夫人随便叙谈叙谈,不用你们侍候,你们都到外面去玩吧。”
姑娘们一听,高兴极了,得了赏赐,还能出去玩,真是难得的好事。不由得喜上眉梢,一个个叩谢了皇后,兴高采烈地出了院门。
宣华夫人知道,皇后对妃子,尤其是对皇上宠爱的妃子,历来没有不怀妒恨的,先帝的独孤皇后的妒恨之心就名震朝野,竟将文帝宠幸的宫女活活打死,气得文帝独入深山。宣华夫人得到文帝的恩宠,也是在独孤皇后驾崩之后。当今这位萧皇后,虽然说不上像独孤皇后那样心狠手辣,但女人的忌妒之心是不可能没有的。谁都知道,皇上对皇后的宠幸,最容易被爱妃动摇。所以,只有皇后健在,爱妃就不得不常怀戒备之心。况且,早在炀帝登基之初,宣华夫人就已经领略过当今这位皇后的厉害,并且已经作好了在冷宫长门白首,了此余生的准备。是当今皇上的一片痴情,才使皇后法外开恩,让我宣华夫人走出冷宫,而住进了这西苑的金凤院。
可是今天的萧皇后,实实在在地让宣华夫人为之感动。她的言谈举止,没有那种女人与女人的,尤其是皇后与妃子之间的客套虚伪,也没有皇后那样居高临下,盛气凌人,而是平易近人,和蔼可亲,真心实意地关心自己的身体和病情,两人的感情距离一下子拉近了许多。
萧皇后环视了一下室内,只剩下她和宣华夫人两个,便压低声音问道:“听说你上表皇上,请求暂免驾幸金凤院,这是何苦呢!”
“唉!”宣华夫人一声轻叹,“皇后,我这副病恹恹的模样怎么能见皇上?不见好些,见了,说不定皇上会失望的。再说……”
萧皇后一看宣华夫人那欲言又止的样子,不禁更生几分怜悯之情,微微一笑,接过她的话荐:
“等我回去启奏皇上,请他来金凤院住几日,你的病就会好得快一些。”
“皇后!”宣华夫人感激地叫了一声,随即起身,朝萧皇后跪了下来。
萧皇后赶忙躬身将她扶起,说:“你看,这又何必呢!哀家是说,等你养好了身体,运河也开通了,咱们俩一起随驾去江南看看。那里可是咱们的故乡啊!”
一提到运河,宣华夫人又哀叹起来:“唉,我还能等到那一天吗?”
萧皇后急忙用手捂住她的嘴:“怎么说这些不吉利的话!”
《述志赋》(2)
宣华夫人凄然一笑,说:“运河开通了,我也背上了不清不白的骂名。”
“咳,你怎么还这么想不开,把那乡野村夫的话放在心上。”她见宣华夫人仍是沉默,又叹息道:“也难怪啊,动用国库积蓄,征发几百万人去挖一条河,能不引得怨声载道吗?哀家也曾劝阻过皇上,不要这样大兴土木,劳命伤财,可是皇上就是听不进,哀家也没办法啊!”
“可是,皇后,皇上说过,今天的人们出点力,吃点苦,运河一旦开通,就是功在当代,利在千秋,将来我们的子孙后代受益的!”
“将来?”萧皇后冷冷一笑,“将来是什么样,谁能知道!如果咱们被今天的人骂死了,即使将来的人受益了,他们能为咱们说句公道话吗?就是说,又有什么用?咱们能知道吗?”
宣华夫人沉默了,她不知道皇后说的究竟有没有道理;更不知道如果皇上听到了这些话会怎么样。人生在世,芸芸众生,终日里忙忙碌碌,行色匆匆;甚至还绞尽脑汁,争名夺利,有时不惜大动干戈,究竟是为了什么,是为了今天,还是为了将来?是为了自己,还是为了他人?若是二者均有答案,那么,到底哪一个答案是正确的?她想不透。于是,她问道:“皇后,这些话你跟皇上讲过吗?”
萧皇后摇了摇头:“没有。讲了也没用。你看皇上会轻易受后妃的摆布吗?”
这倒是真的。
宣华夫人说:“皇后说得对。《尚书》里有句话:”牝鸡司晨,惟家之索。‘母鸡鸣啼,向来以为不吉利。咱们这些做后妃的,最好不插嘴朝政,免得让人说咱们是司晨的母鸡。“
对于这样的牢骚,萧皇后并没有觉得有什么不敬,只是说:“你看我奉旨前来,本是要宽慰你,让你高兴的。怎么说着说着又扯到朝廷政事上去了,徒添了许多烦恼。不说了,不说了。咱们找点高兴的事做做。哎,刚才我来的时候,你不是正在池边散步吗?哀家与你再一起去湖边走走,你看怎样?”
宣华夫人高兴地点头答应,然后与皇后相互搀着,出门向湖边走去。
距金凤院最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