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 节
作者:浪剑飞舟      更新:2022-08-10 08:29      字数:4783
  郑译道:“御正所言有理。多年来,北方突厥屡屡犯边,南有强陈虎视眈眈。一旦天元陛下驾崩,静帝年幼当政,根本不可能掌握国家大事。倘若外寇乘机入侵,恐又引发内乱,江山社稷将不堪设想。应立即推举一批忠心耿耿之臣监国辅政才是。”
  刘昉道:“内史大人所言极是。依本官看来,隋国公杨坚在朝多年,朝野上下威信颇高,而且又是皇后之父,如能请得出他来监国辅政,当是众望所归。”
  寄养乡间(8)
  刘昉这一席话说到郑译心里去了。就目前情况看,朝野之中,能担此重任者,非杨坚莫属。杨坚虑及自身安危,当不会推辞。
  果然,杨坚被二人说动,答应入宫侍疾。
  紧接着便是实施宫禁,切断了天元皇帝与其他大臣的联系。
  杨坚入宫侍疾的第二天,天元皇帝宇文贇驾崩了。
  郑译、刘昉和杨坚立即召集宫内侍卫宦官,严令任何人不得走漏消息,密不发丧。然后又矫静帝旨意,令杨坚总领内外兵马事。
  诏书发出之后,禁卫军照章行事,纷纷表示服从杨坚的节制调度。京师之内首先安定下来,算是走赢了第一步。待一切按计划布置就绪,才宣告为天元皇帝发丧,继而迎幼主静帝入居天台宫。
  这一切都在按预先计划进行着,甚至比原来设想的还要顺利,杨坚心中的一块石头总算落地了,他不由得轻轻地松了一口气。
  正是这时,杨坚忽然感到有一股不可遏制的浪潮从心底澎湃起来。他在朝多年,经常在天子左右行走,直到今天他才看清,自己距离皇权帝位仅仅一步之遥!虽说杨坚今日监国辅政,朝廷大权尽在掌握之中,但这朝廷毕竟是周朝,天下依然姓宇文。既然上苍已把自己推到宝座脚下,何不就此再上一步,创出一个杨家的天下,建立起一个自己的国家。
  翌日,杨坚来找刘昉,对他说:“静帝陛下为先皇凉阴居丧还需一段时间,在此期间,我等主政号令天下或节制文武百官须得有个明正言顺的说法。而且,此事不宜拖延,应尽快办妥为好。”
  刘昉胸有成竹:“隋国公放心好了,下官早有安排。我这就去面见静帝陛下。”
  很快,静帝颁下诏书,任命隋国公杨坚为左大丞相,假黄钺,掌理朝政,节制文武百官。
  有了这一道诏书,杨坚便可堂而皇之地做自己想做的事情了。
  首先他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将原来太子居住的正阳宫改为大丞相府,命心腹将领郑贲统领丞相府禁卫军,任郑译为丞相府长史,刘昉为司马,文才极佳的御正大夫李德林为丞相府属,足智多谋的内史大夫高熲任丞相府司录。这样一来,周室王朝的皇宫事实上已不是天台宫,而是丞相府。丞相府里的一班臣僚们早已心知肚明:他们是在帮助杨坚向着皇权的宝座逼进!
  紧接着杨坚所想的就是该如何对付京师之外的几位藩王了。于是杨坚又以静帝名义下了一道诏书,令赵王宇文招,陈王宇文纯,越王宇文盛,代王宇文达及腾王宇文逌等五人入朝发丧。在此之前,五位藩王已获悉天元皇帝大丧,今又见到静帝的诏旨,并没多想,便相继奉旨进京。
  几位藩王入京不久,就听到了一个令他们不安的消息:相州总管、蜀国公尉迟迥在相州任上举兵反叛!
  入选隋宫(1)
  待轿子离地,悠悠颤颤地颠晃起来,萧氏女再也克制不住了。泪水夺眶而出。她捂住嘴,不让自己哭出声来。她知道,舅妈绝对经受不住哭声的折磨。眼泪随轿夫的脚步不断地流着,出了村头,走上官道……
  尉迟迥举兵反叛,这是杨坚没有料到的。
  尉迟迥乃周太祖宇文泰的外甥,宇文泰的姐姐就是尉迟迥的母亲,身为周室勋戚,在朝野声望素高,爵封蜀国公,官拜相州总管。而杨坚的父亲杨忠,因在虎口下救了宇文泰一命,深得宇文泰宠爱重用,名扬天下。杨坚得父荫身袭隋国公,继而隆升也是自然。本来杨坚与尉迟迥同为朝延重臣,又因父辈的这层特殊关系,虽不是生死之交,彼此之间亦无什么过节,也算是友好。这次天元皇帝驾崩,杨坚派人携带静帝诏书至相州,命尉迟迥进京参加先帝葬礼,任谁也觉得应当如此。
  谁也不能料到这尉迟迥确非等闲之辈,竟如狐狸一般精明。他已预感到这其中必定有诈,似乎已经嗅到了一丝异样的气息。当他接到静帝的诏书时,更加坚信杨坚有夺帝位的野心。于是,他不但不奉诏进京,反而干脆就地举兵起事,自称大总管,扬言讨伐杨坚,护卫静帝皇位。尉迟迥振臂一呼,竟引得关东一带各州郡纷纷响应。不到几日,聚集到他旗下的兵马就有了十几万。
  事端已开,紧接着,郧州总管、蒙阳公司马消难,因女儿是静帝皇后,也竖起了讨伐杨坚,保卫周室的大旗。益州总管王谦也于巴蜀一带起兵。一时间,京城长安的东、西、南三面受敌,形势十分严峻。
  与此同时,后梁都城江陵的皇宫内,勤政殿里的夜晚灯火通明。后梁明帝萧岿端坐于大殿之上,静心倾听着群臣对目前周室王朝局势的分析。诸多将领都主张起义与尉迟迥联谋,以为这样,进可以为北周尽力,退可以占有山南地区。明帝始终沉吟不语,未能作出决断。
  机会可遇不可求,萧岿紧蹙双眉,摆在萧岿面前的又是一个十字路口,究竟该走哪一条呢?尉迟迥乃周王朝皇亲国戚,树大根深,且手握重兵。那杨坚乃世袭隋国公,不仅其父亲杨忠与周祖宇文泰是生死之交,他自己也为已故先皇的国丈,权倾朝野,周室群臣竞相依附。
  “启奏陛下。”正当萧岿冥思苦想,举棋不定之际,大殿之下闪出一人,列班奏道:“微臣以为,目前尉迟迥与杨坚双方的情况我们均不清楚,断不可妄自行动。最好的办法是,先派人去将情况了解清楚,再作定论。”众位大臣都不约而同地将头转向一边,一看是中书舍人柳庄。萧岿听后,微微点头。
  正当此时,殿外有尉迟迥使者求见。
  大殿之内,刚刚轻松一点的气氛骤然之间又紧张起来了,群臣们都面面相觑。萧岿正了正身子,朗声道:“宣他上殿。”
  尉迟迥的使者带来了一封尉迟迥的亲笔信,萧岿轻轻展开,一行行权衡利弊、恩威并施的字句映入他的眼帘:“相州总管、蜀国公致书南梁陛下,现有国贼杨坚篡位,尔等受周朝皇室厚恩,理应与吾等举兵讨逆,以报效朝廷,誓为我正义之师之声援……”
  萧岿心中甚是不快,心道:要挟,典型的要挟!尉迟迥的使者傲慢地站在那里,直视着萧岿。萧岿的双眼几乎要喷出火来。但他克制了自己内心那熊熊燃烧的烈火。只淡淡地说:“请转告蜀国公,容我等议筹后再作定夺。”
  尉迟迥使者扬长而去。
  萧岿立即传谕:“中书舍人柳庄听旨!”
  “臣在”柳庄道。
  “朕命你即刻起程,快马加鞭,星夜兼程赶往长安,务必面见隋国公杨坚,并速速回朝。”
  “臣领旨。”
  “退朝!”
  柳庄领旨去了。萧岿回到后宫已是疲惫不堪。他只觉得心力的疲惫远在体力的疲惫之上。张皇后看到皇夫又是一脸的憔悴,已猜到今天的廷议仍无结果。忙走过来安慰道:“陛下,古人云,谋事在人,成事在天,自然的阴阳变化是有定数的。陛下就不必太过虑了。”
  萧岿似乎没有听到张皇后的话,径直走到窗前,窗外一轮冷月悬挂空中,宫殿上黄色的琉璃瓦,还有那檐上镌镂的龙凤天马图案,在清冷月光下,远远望去闪耀夺目,他又想起了先皇在世时对他的教诲,国小民弱,仰人鼻息,遇事不慎重不行。
  一直盼望着机遇的萧岿感到肩上似有千斤重担向他压了下来,现在是机会吗?他判断不清。对他来说,北周内讧的双方都很强大,他依附于哪一边也难料到最后的结果,他更没有力量趁火打劫扩张自己,依附于最后的胜利者才是惟一的生存之道。那么,谁会取得最后胜利?是杨坚还是尉迟迥?还是北周的其他番王?稍有不慎,自己从先皇手里继承下来的这点资本就会灰飞烟灭……
  张皇后已在身后敦促了几次让他休息,他仍然没有听见。夜已深沉,可是他依然没有睡意。他已经有了自己的判断,只是还没下最后的决心。
  “陛下,”张皇后在萧岿的身后轻轻呼唤道“时辰不早了,歇息吧。龙体要紧。”
  萧岿慢慢地转过身来,望着张皇后这位与自已患难与共的妻子,心中涌起了无限怜爱。张皇后这位小家碧玉出身的农家姑娘,虽然没有大家闺秀金枝玉叶的那种娇贵,但却具有相夫教子的聪慧贤良,更有一张天生丽质俊俏的脸宠。此时的张皇后虽然已是四个孩子的母亲,但仍然是丰姿卓约,仪态万千。十几年的皇宫生活熏陶,使这个小家碧玉的村姑在原有的质朴之中又容进了许多华贵,在绰绰的烛光照映下,越发楚楚动人,一张白皙如玉的鹅蛋脸上,微微泛着红晕,如帘的眼睫毛下,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似两泓深潭,两道弯弯的柳叶眉下是挺括细巧的鼻子和那如樱桃般的小嘴,云髻高耸,玉簪生辉……
  入选隋宫(2)
  萧岿仿佛不认识皇后似地,仔细端祥了半响,然后伸出双手握住了张皇后的手,说道:“爱妻,依你之见,眼下在尉迟迥与杨坚之间,朕应选择谁呢?”
  张皇后道:“陛下,臣妾乃一妇人,本不该参与朝政。今承蒙陛下错爱,不耻下问。臣妾以为,杨坚在周室已成气候,大有曹阿满‘挟天子以令诸侯’之势,周室朝臣趋之甚多。尉迟迥虽也振臂高呼,响者若干。然终不能名正言顺,使天下归心,常言道,良禽择木而栖,贤臣择主而侍。还望陛下斟酌,谨慎从事。此乃关系到我后梁的生死存亡。还是等柳庄大人回来后再作定夺为好。”
  一席话说得萧岿频频点头。他不由得对眼前的爱妻又平添了几分敬意。
  午后艳阳。
  “啼啼哒,啼啼哒……”江陵城外的驿道上,几匹快马风驰电挚般地飞奔而来,驿道上尘土飞扬。不一会工夫几匹快马便到了江陵城下。
  中书舍人柳庄翻身下马,没有来到及抖落身上的风尘,便匆匆进宫求见萧岿陛下。此时的萧岿正坐在御桌前批阅奏章,听到内侍“中书舍人柳庄求见”的话,他便立刻放下手中的奏折,传谕道:“宣他上殿!”
  柳庄说:“陛下,杨坚待我等礼遇尤佳,还曾亲切的握着我的手说:”我从前在江陵服兵役,受到梁国主的特殊器重,我一定和你们共同保持在逆境中的友谊。‘“
  萧岿道:“依卿之见,该当如何?”
  柳庄道:“回陛下,微臣以为,杨坚宽厚仁义,并有辅佐幼主名义,名正言顺,天下尽可归心。昔日的袁绍、袁术、刘表,都是当时的英雄豪杰,占据军事重地,拥有强大的军队,然而功业还没有建立,灾祸却接踵而至,这都是因为魏、晋挟制天子,以保卫京城,遵循礼法为名造成的。现在尉迟迥已经年老昏庸,司马消难、王谦的才能连常人都不如,更没有匡扶天下的才能。北周的将相大臣,许多都是为自身打算,竞相效忠杨坚。以臣预料,尉迟迥等人最终会被消灭,隋国公杨坚一定会夺取北周政权。我们不如保境安民,静观局势的变化。”
  萧岿道:“柳爱卿言之有理。一路鞍马劳顿,回府歇息吧。”
  此时,长安城内,杨坚正调兵遣将,命高熲为行军元帅,统领数十万兵马,分三路进击围剿,又令在京城之中严密封锁叛军消息,一是怕百姓恐慌,人心浮动,其次是防备那些王公贵族趁机添乱。
  然而,没有不透风的墙。消息封锁得再严密,最终还是被几位藩王嗅到了气味。
  赵王宇文招府内,藩王们讲完了尉迟迥举兵起事的消息,几个人又惊又喜。惊的是,杨坚谋权夺位之心已实,他们自己却早在不知不觉中成了人家的笼中鸟,危在旦夕。喜的是尉迟迥已起兵,杨坚一伙的篡位计划尚在实施之中,根基不稳。此时若在京城再点一把火,杨坚一伙必然内外受困,焦头烂额,很快就会灰飞烟灭。目前的问题是,京城里的这把火怎么点。
  很显然,再想出城回到自己的领地已经不可能。既然杨坚已假黄钺,那他们谁也得不到允许离京归藩的诏旨。倘若强行冲出京城,那将是以卵击石,自取灭亡,京城之中一二十万禁卫军,要杀几个潘王,就当是宰牛和屠杀几只小鸡。赵王宇文招说:“看来,我们必须尽快在京城之内点起一把火,与尉迟迥他们里应外合,才能免遭劫难,否则,只有坐以待毙。不过,我们与杨坚势力众寡悬殊,还蛮干不得,必须智取。”
  滕王宇文逌说:“赵王说的有理。本王以为,问题的关键是要设法除掉杨坚。他是贼首,只要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