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 节
作者:浪剑飞舟      更新:2022-08-10 08:29      字数:4749
  第一部分
  “什么,你说她是大富大贵之人?哈……”张阿四仰头大笑,“小妹妹,你可听见了,这疯老头说你大福大贵,哎,老头儿,你知道她大福大贵到何种程度?”  “当然知道,母仪天下,命带桃花。”
  寄养乡间(1)
  萧岌常说:可惜了这么一个伶俐的孩子,若不是出生在二月,留在皇宫里接受良好的教育,准成为当世最杰出的女才子。萧岌夫人却不以为然,她说:女子无才便是德,咱们把她养大成人,替她找个好人家就算完成任务。对女人来说,获得稳定的生活最重要,何苦去做什么女才子。
  天保二十年二月十九日鼓报五更,后梁国都江陵城内的皇宫里,女眷们进进出出,忙忙碌碌,而明帝萧岿却坐立不安,在宫中来回地踱着步,他在焦急地等待,等待皇后的房中传来惊天的喜讯,那就是希望自己的皇后能给后梁的皇家再添皇子,为后梁的江山加固根基。此时的明帝似乎比生产的皇后更为焦急,额头上已经沁出密密的汗珠,内屋中,皇后撕心裂肺的喊叫又使他感到愧疚,不由得双手合十,祈祷皇后顺利产下孩子。
  终于,一声响亮的婴啼传来,萧岿心头的石头总算落地了。
  “恭喜陛下,又得了一位公主。”一名侍女来向萧岿禀报。
  “公主?”萧岿的一腔热望变成了冰水,脸马上拉长了,“公主?二月生的公主?”萧岿狠狠地瞪了那名侍女一眼,似乎他渴望的皇子突然成了公主全是她的错。
  侍女惶恐不安地退了出去。萧岿又嘟囔了一句:“二月生的公主……”这想法让他沮丧不安,感觉上天真的不佑他这小小的后梁了。心情虽然不好,身为皇夫的职责还没有忘记,萧岿慢慢地向皇后的房间里走去。
  张皇后躺在床上,脸色苍白,被汗水浸湿的长发紧贴在脸上,看上去格外憔悴。萧岿与皇后的感情一向很好,他压抑着心中的不快,几步迈到床边握住了皇后伸出被外的一只手。皇后睁开双眼,虚弱地说:“陛下……对不起,是个女儿……二月的女儿……”
  萧岿用力握了下皇后的手:“安心调养。我们还不老,还有机会。”
  皇后喘息了一阵,说:“不喜欢,就弃了吧……”
  萧岿把目光移向皇后身边那个已经在襁褓中沉沉睡去的婴儿,这是萧岿的第四个女儿,看上去跟别的婴儿没什么不同,脸色发红,且有生产时挤压出的紫青色斑痕。每个刚刚脱离母体的小生命都是这样,看不出丑俊,摸不准性情,也很难断言她将来的命运。萧岿又把目光移向皇后:“怎么说也是我们的骨肉,你安心养息吧,我已经想好了安置她的办法。”
  不久,这个新生婴儿被送出了皇宫,寄养在萧岿一个远房堂弟萧岌家里。
  萧岿的心里却久久不能平静,这个新生儿带给他的不是希望而是沮丧,沉埋在心里多年的富国图强的热望被冲淡了。
  萧岿的后梁绝非五代时朱温那个后梁,这个后梁源于南北朝时萧衍建立的梁王朝。梁武帝萧衍也算一代人杰,其统治的梁王朝隔江而治,强大得足以跟北方的北魏、东魏抗衡。萧衍在位四十八年,晚年昏聩,宠信奸佞,大权旁落。一场“侯景之乱”让梁王朝元气大伤,逐渐走向衰落,继萧衍之位的简文帝萧纲及后来的元帝萧绎、敬帝萧方智不过都是别人手中的傀儡。萧衍死后不到六年,梁朝就被陈霸先的陈朝所替代,萧家天下沦丧了。
  萧岿承袭了父皇萧詧的微薄基业,也继承了父皇萧詧的复国遗志,只是势孤力微,空有雄心壮志而已。他在等待机会,盼望着自己的好运,乞求上天给予他好征兆。可机会难觅,好运难求,陈朝虽有衰败的迹象,却仍不是他这个附庸小国所能撼动的;他所依附的西魏灭亡,代之以北周,但他附属国的地位无法改变,依然受制于人,经济和军事都很难求得发展。他盼望着,哪怕是天降祥瑞给他一点希望也好,这个祥瑞也没盼到,盼到的却是一个二月生的女儿。他觉得晦气,感觉自己复国图强之路更加漫长了。
  萧岿继续期盼着他的机会他的好运,我们的主人公———那个被父母遗弃的小公主却已经喝着牛奶羊奶学会了说话走路,成为一个活泼可爱的小女娃。历史过于久远,没有史料可以考证她的名字,更没人知道她叫过什么乳名,我们就称她萧氏女吧。那个时代女性的名字不值钱,公开场合提到某女性,有身份的称其封号,或以其丈夫的身份称之,一般的便在其姓后冠以氏字。我们这位被遗弃的小公主何来封号?称其为萧氏女,也算是符合了那个时代的“历史潮流”。
  刚会说话走路的萧氏女很顽皮也很伶俐,懂得察言观色,也知道怎样讨大人的欢心。萧岌夫妇视若己出,经常抱在怀里给她讲故事,教她背诵歌谣。萧氏女记忆力极好,一般的歌谣听一两遍便能一字不差地背诵下来。萧岌喜欢的不得了,不听夫人的劝阻,早早地就开始教萧氏女识字了。萧岌常说:可惜了这么一个伶俐的孩子,若不是出生在二月,留在皇宫里接受良好的教育,准成为当世最杰出的女才子。
  萧岌夫人却不以为然,她说:女子无才便是德,咱们把她养大成人,替她找个好人家就算完成任务。对女人来说,获得稳定的生活最重要,何苦去做什么女才子。萧岌摇了摇头:当今天下有几个人配得上咱们这个女儿?我总觉着这孩子的命运不一般。萧岌稍通易理,曾经认真推算过萧氏女的命运,结果让他大吃一惊。他对自己的推算怀有疑虑,说出来又不无忌讳,所以这个结果他连自己的夫人也没告诉,只是在对萧氏女的教育上更加尽心尽力了,希望能有验证自己那个结论的一天。
  寄养乡间(2)
  萧氏女的命运确实不一般,她后来的身份高贵,决不是她父亲那个小小的后梁容得下的。命运似乎真是有定数的,她的命运也早早地被捆绑到了那个时代的巨轮之上,成为那个时代的影子。而这个巨轮的中心正是北周,这时的北周朝廷正发生内讧,奏响了南北统一的序曲。
  北周大将、随国公杨坚坐在书房里,眺望着窗外刚刚发绿的柳枝怔怔地出神。最近,他时常这样呆坐着,翻开的书卷并不阅读,备好了笔墨也不书写。案牍上的那一杯茶总是晾透了还没喝一口,就那么静静地坐着,原本炯炯有神的目光仿佛也变得有些呆板。
  这是自宣帝即位以来才有的事。应该说,宣帝即位,杨坚的长女杨丽华由太子妃立为皇后,身为国丈的杨坚,除了世袭的随国公爵位外,又被拜为上柱国、大司马,旋即又拜为大后丞、右司武,地位与丞相相当,真可谓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依据常理,此时的杨坚身家显贵,位高权重,有享不尽的荣华和富贵,似乎再没有什么值得忧愁的了,应该高兴才是。可此时的杨坚却常常被一种莫名的忧虑所笼罩、包围着。
  杨坚的父亲名叫杨忠,乃北魏时鲜卑将领独孤信麾下的一员猛将,深得独孤信的宠信。北魏永熙三年,杨忠追随独孤信投奔时在长安的鲜卑大贵族、关西大都督宇文泰。同年,北魏分裂成为西魏和东魏,杨忠与独孤信便都成了宇文泰的开国功勋。在同东魏的战争中,杨忠勇猛善战,攻无不克,屡建奇功,从而使他在朝野之中声名显赫。而令杨忠威名远扬的并不仅仅是能征善战,更重要的是与那一段带着传奇色彩的故事有关。
  那一年,宇文泰率领将士们在深山里大围猎。兵阵已经布置就绪。杨忠站在宇文泰的一侧,只等猎物一出来,主将一声号令即可率兵冲锋陷阵。驱赶猎物的队伍已经出发很久了。这支队伍是在排兵列阵的时候就派出去的,自左右两翼出发迂回到前方二三十里的地方,然后或鸣锣击鼓,或摇旗呐喊,把藏匿在荒草乱石和树林丛中的那些野兽飞禽驱逐出来。受到惊吓的动物会争先恐后地把这些锣鼓声、呐喊声远远地抛在身后,以求能逃脱性命,殊不知在它们前面,有数以千计的弓弩手正搭箭张弓,等待着它们的到来。这时,宇文泰和杨忠率的部下正在等特着面前将要出现的这种壮观场面。
  就在这时,一声长长的、震撼山野的吼啸声从他们的身后响起。众人一惊,忙回头一看,只见从不远处一座被树木掩映的乱石岗下,窜出一只斑斓猛虎,直向宇文泰猛扑过来。弓箭手们一时乱了阵脚,蜂涌而至地围了上来拉开弓箭就要向奔跑着的老虎射去。
  就在这千均一发的时刻,只听得杨忠大喊一声:“休得莽撞,伤了将军!”身随声到,杨忠已跃至老虎前方。待老虎扑过来,他侧身一避,同是抬起左臂往虎背上一揽,从腰部将老虎紧紧箍住。老虎猛地摇摆了一下腰身,却未能挣脱,于是调转头来朝着杨忠张开了血盆的大口,杨忠的右手“嗖”地一下插进了老虎的嘴里,随而听得他奋力一声:“嗨———”只见从老虎嘴里扑地迸射出一注鲜血,杨忠将老虎的舌头从它嘴里连根拔了出来。
  还没等疼痛至极的老虎再发淫威,杨忠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用铁钳样的手指死死地扼住了它的咽喉,丝纹不动,越陷越深。不大一会,这山林兽中之王腰身被牢牢箍住了,咽喉被深深陷死,浑身上下动弹不得,但它那只钢鞭似的尾巴却仍然在不断的凶狠地抽打着地面,发出“啪啪”的声响,直搅得尘土碎石飞扬,待尘埃落定之时,只见杨忠正用一把泥土擦搓着手上的鲜血,嘴里还不停地“扑噗扑噗”向外吐着细沙和草叶。那只斑斓猛虎瘫卧在他的脚下,早已没有气息了。
  这一场人虎恶战把宇文泰及部卒们看得心惊肉跳,目瞪口呆。对于驰骋沙场骁悍的杨忠,他们早已熟悉了,而从未能想到他与猛兽的格斗也如此英武。宇文泰在惊叹之余,既有感激,又有欣喜,像杨忠这样的忠勇之士实在不可多得。于是,宇文泰当即给杨忠赐字“掩于”。所谓掩于,在鲜卑语中就是猛虎的意思。赐姓、赐名、赐字乃鲜卑君王和贵族给予下属汉旗将官的崇高荣誉。杨忠得赐掩于,更是声名大振。
  时隔不久,北周取代了西魏。杨忠自然是北周的开国元勋,地位日隆,官至柱国大将军、大司马,爵封隋国公。
  北周武帝天和四年,杨忠去世。时任随州制史,年仅二十八岁的杨坚承袭了父亲的爵位。
  正是由于这样的身世,杨坚在武帝宇文邕朝中也颇得赏识和重用。在为皇太子选妃的时候,武帝选定了杨坚的长女杨丽华。倍受宠信的功臣,又成了皇亲国戚。对这种恩宠有加的荣耀待遇,杨坚不敢有一时忘怀。他时时提醒自己,当尽心竭力辅佐君王,以图国家社稷安宁昌达,乃至千秋万代。因而对朝政国事,杨坚始终兢兢业业,不辞劳苦,更得武帝信赖。每次武帝巡幸外出,宫中之事都全权委托给杨坚。然而,好景不长,武帝在北伐突厥途中驾崩,幼主登基,这幼主本来是自己的女婿,若是一位英明君主,那自然是依然如故,可偏偏这女婿却是一位荒淫无度的昏君。
  杨坚不到四十岁便成了名副其实的国丈,可是他却一点也高兴不起来。他太了解这位皇帝女婿了。自他即位以来,杨坚几乎天天都在提心着这位女婿皇帝给社稷带来的灾乱,并尽自己的最大努力采取补救措施。可谁知这宇文贇没做几天皇帝,便传位给八岁的儿子静帝,自己则做起逍遥自在天元皇帝,一门心思吃喝玩乐去了。
  寄养乡间(3)
  一次,他竟当着先朝几位老臣的面说:“有众爱卿辅佐静帝,朕也就放心了。所谓国家社稷的安定与否,实际上就是一个皇权、皇位的问题。只要坐在皇位上的人是宇文氏,那么天下仍然是朕的天下,国家也还是朕的国家。江山不改,社稷不移。至于国家能否繁荣昌盛,朕还没有设想过。不过照此下去,我想也不会败坏到难以收拾的地步吧?”
  听了宣帝的这一番话,在座的诸位老臣无不痛心疾首,这哪里像一个君主说的话!自称天元皇帝的宇文贇整日里不是在宫里与妃嫔使女嘻笑取乐,就是高宴群臣,放纵豪饮,这国家还成什么体统?天子如此,身为国家重臣的杨坚怎能不郁郁寡欢呢!
  天元皇帝此时正高高地坐在大殿之上,在众王公大臣的欢笑声中,在璀璨华丽的灯光照耀下,饮美酒、听华乐,已是微醺了。此时的灯光有些过于明亮,映衬得他的目光有点朦胧浑浊。这朦胧浑浊的眼睛,除了在尽情欣赏那翩然起舞的俊美宫女,还在不停地搜寻着大殿里的每一个角落,他注意的不是王公大臣对他此举的态度,而是在注意随他们来宴乐的女人。惟在此时,他才品尝到了做一个皇帝的真正滋味。
  天元皇帝的心中无比惬意。他慢慢地举起杯送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