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2 节
作者:敏儿不觉      更新:2022-08-10 08:19      字数:4778
  这才是爱情;它就像是最妖娆的罂粟花,散发着致命的诱惑,一旦沾上便是从此再也戒不掉,只能沉沦其中深陷且不能自拔,就像是沙漠中行走的路人,在极致的干涸中遇见一杯水,明知是毒药,却终究饮鸩止渴。
  大岛不再说话,深深地叹气。
  “走吧。”中村朝唐鹤雍点了个头,率先朝大门走去,大步流星,没有迟疑。
  大岛手中领着公文包,却如千斤重,步履维艰。
  一行人,在黑衣人的带领下,走到了神木家的庭院深处,越往里,越发的觉得戒备森严。
  “社长就在里面等待三位,请吧。”黑衣人指了指三米开外的屋子,门却紧闭着。
  “请留步,例行检查。”
  门边的另外两个黑衣人立起身,示意三人靠墙,有礼的检查完后,将三人请到门边,伸手拉开那扇木门。
  屋子里很宽敞,挑高比一般的日式建筑要高出了很多,看摆设不难判断这里是个中型会议室。屋内有一张诺大的会议桌,季兴司就坐在会议桌的一端,不动声色的看着三人朝他走来。
  会议室里,除了唐鹤雍一行三人外,便只有季兴司和六名手下,其中两名站在他身后,便是广田和那脸颊有着狰狞疤痕的男子——浅草真俊。
  “苏桐呢?”
  唐鹤雍凌人的目光落在季兴司身上,季兴司漠然地剜了他一眼。
  “东西呢?”
  “季兴司,这是你的地方,你还怕我跟你耍诈?”唐鹤雍冷笑,他既然选择在此处和他做交易,那便是十成十的坦诚。而他这十成十的坦诚,不过是为了确保那个女子的安全。
  “兵不厌诈!”
  唐鹤雍挑眉,微微向后侧头,望了一眼大岛和他手上的公文包。
  大岛会意,提起公文包走到会议桌上,将里面的牛皮信封取出来,放置在面前。
  季兴司朝浅草扬了扬下巴,浅草便朝着牛皮信封走过来,伸手要取时,被唐鹤雍压制住。
  “我要看到她的人。”
  季兴司看到他眼里的坚持,朝广田挥了挥手,广田不动,只是站着,抬手按了一下手中的遥控器。
  三人背后的巨大背景墙上,投放出影像。一个女子屈膝坐在房内的木桌旁,有人进来,是个老妇人。端着木制的托盘,行至桌边,将托盘内的白粥和精致小菜放好。
  女子对她笑,轻声用汉语道谢。
  小巧的梨涡,素颜苍色,瘦的几乎皮包骨头。
  她拿起筷子,伸向小菜,慢慢的品尝着,意兴阑珊。
  唐鹤雍慢慢的松开压在牛皮信封上的手掌,仍凭浅草将信封取走,递给神木季兴司。
  季兴司冷冷的瞟了一眼还死死盯在背景墙上的人,打开信封,取出文件。白纸黑字,硕大的标题印着:股权变更书。
  那晚,就在季幸步将苏桐的行踪告之唐鹤雍的那晚,唐鹤雍打电话约他见面。
  唐鹤雍找他要人,他是怎么回答的?他说鹤雍,既然你这么想要回妻子,哪就拿唐家来换,如何?可当时的唐鹤雍是怎么回答的?他说这种要求,他季兴司自己想想就行了,提出来,未免可笑。而唐鹤雍若答应,就是更可笑了!
  “一纸文书,整个唐家换取红颜。唐鹤雍,你现在不觉得自己可笑?”
  唐鹤雍没有理他,双手撑住会议桌的边缘,身体微微前倾,目光灼灼,像是要将他生生烧死一般。
  “你若看完了,那就签字吧。”
  季兴司冷哼,翻看着手中的文件,股权变更书,股东变更通知函等等,所有的文件一应俱全,只要对面的男人签下字,就都是他的了。
  他望向唐鹤雍,唐鹤雍也望着他。
  时至今日,那双桃花眼里,依然是毫不锐减的凌人傲气,就算是在那样黑暗的日子里,他自己都差点因为身世而被自卑击垮时,这个男人依旧目光如灼,高傲如猎豹。有的时候,他真是很好奇,到底要怎么样,才能看到他狼狈惨败、一蹶不振的样子。
  “唐鹤雍,你果然比我狠,既然你心甘情愿,那就签字吧。”
  季兴司将一式两份文件全都签上自己的署名,戳章,盖牢后,由浅草送至唐鹤雍面前。
  唐鹤雍仍旧是双手撑在桌沿上,静静的看着面前摊开的文件,这几份文件中,他将他名下所有的股权和经营权悉数交出,换而言之,他交出的,就是整整一个唐氏王国。
  一个历经三代,努力经营下来的企业王国。只要他戳了章,签上名字。自这一刻起,都不在属于唐家了。
  眉心微隆,唐鹤雍墨黑的桃花眼里,深色晦暗不明。
  季兴司看到他的神情,心中突然一阵畅快,下意识的,他不想他去签署这份文件,如若他不签署,那他和苏桐就……
  所有的如若带来的后续断送在唐鹤雍离开桌沿的手里,他取过签字笔,果断的在文件右下方签上自己的名字,而后取出那枚紫莹莹的印章,狠狠的戳了上去。
  摁在印章上的指节,因为用力,渐渐泛白。
  季兴司看向他的眼,冷的如三九天的冰块,眼底一片阴霾之色。
  “嗯,也就是说,唐家现在是我神木季兴司的了,很好,非常好。”他看着文件,笑问前方的男人。
  “把苏桐带出来!”唐鹤雍微微眯眼,看着季兴司。
  椅中的男人望着他,眼神里渗进了几丝怜悯,那几丝怜悯一下子让唐鹤雍寒了心。
  “苏桐?你妻子?哈哈,这会儿,她应该已经出门了。她昨晚没告诉你么,她今天就要离开日本了。”
  唐鹤雍慢慢直起身,看着三米开外的季兴司,那个男人眼神阴鸷,带着癫狂。
  “我说过,不要耍花样。”
  唐鹤雍一把声音冷的能挤出冰块来,他一手撑在桌面上,一个借力便翻过会议桌,手刀快如闪电般朝着最近的一个黑衣人敲去,另一只手探向黑衣人的腰间。黑衣男子闷哼一声倒在地上,他腰间的枪已握在唐鹤雍手里。
  “嘭!”子弹出膛的声音,那颗子弹从唐鹤雍的手枪里冲出,直直射向季兴司。
  电石火光间,所有的人都动作了,季兴司屈腿奋力一蹬会议桌,椅子向后倒去,险险避过那一枪。可他左后方的黑衣人却因此遭殃,子弹堪堪射进他的心脏。浅草抢在大岛袭击黑衣人之前,飞身从桌上欺向大岛,一把将他压制在地上,枪管抵着他的后脑勺。他身后的广田双手执枪,右手瞄准唐鹤雍,扳机扣下,被唐鹤雍躲过,左手正要向中村开枪,却在下一秒顿住。中村利落的夺过离他最近的黑衣人刚□的抢,一把将黑衣人挡在自己前面,抬枪指着季兴司。
  “让你告诉我苏桐在、哪、里?”疼唐鹤雍的枪指着季兴司,眼角都是肆起的狠辣杀意。最后三个字,他一字一顿,说的清晰极了。
  “唐鹤雍,你觉得是你的枪快,还是我的人快?”季兴司躺在地上,仰望着他,有些玩味的问道。
  唐鹤雍怒极反笑,薄唇微扯,刹那芳华。
  “我不介意试试。”
  他如今,早已都不在乎了。修长手指搭在扳机上,缓缓地向后扣动。
  “绿川,你去,让小姐把苏桐带过来!”
  季兴司卡在他扳机扣动的最后一秒,朝那个端枪指着唐鹤雍的黑衣人说道。
  “是!”
  黑衣人旋身出去了,一屋子人,就保持着这种姿势,静静的等待着。
  唐鹤雍侧耳倾听,眼神却是一秒都不离开季兴司,修长的食指搭在扳机上,随时准备扣动。
  若他,胆敢骗他,那今日,就是同归于尽!
  不知道到底等了多久,门外响起脚步声,由远及近,然后有门锁转动声传来。
  “啪嗒!”
  门被从外推开,首先进来的是去而复返的黑衣男子,男子身形高大,以至于紧随其后的人被遮挡住,直到进了屋内,才被人发现。
  “苏桐!”
  最先看到她的,是被压制在地上的大岛川秀,从他的角度,将隐藏在黑衣人身后的娇小人影一览无余。
  他喊她,亦是在告之唐鹤雍,他要的人,来了。
  “社长!”
  黑衣人先前垮了一大步,终于将身后的人整个曝露在众目之下。
  那个女子,长发落肩,低眸微垂,看不清表情。她贴在身侧的手里,攥着什么东西,捏得死紧。
  “唐鹤雍!”
  尖锐的喊声隐含着凄厉,走在最后的高挑女子冲着唐鹤雍喊道。墨黑的短发,艳红的薄唇,她手上的枪正抵在长发女子的后脑勺上。
  季幸步站在苏桐身后,比苏桐高了一个头,更映衬的她娇小无比,季兴步的一双眼淬了毒的望着桌上的文件。
  “唐鹤雍,你竟然放弃了整个唐氏。”
  她不敢置信的喊道,视线在文件、唐鹤雍和苏桐身上来来回回扫视着,为了这个女人,他竟然放弃了整个唐氏帝国。腿肚子一软,季幸步差点站不住。
  “只要我在,下一个唐氏指日可待。”
  男人看了一眼季幸步身前的长发女子,倨傲的说道,他的自负是与生俱来的优越烹制而成的。
  一个唐氏,若他肯,千千万万个唐氏也不再话下。而那个女子,世间只有一个,他丢不起。
  “是么?”季兴步的枪抵在了苏桐的后脑勺,“到底是什么,能让你自负成这样。唐鹤雍,一个历经三代的产业,就因为她,你就拱手送给我哥哥了?”她的枪带着满腔的怨气,恶狠狠的点着苏桐。
  而那个女子至始至终,未说一句话,像个木偶一般,被季幸步掬在手中玩弄着。枪口点在后脑勺上,使得她的身体随着季幸步的动作晃动着,她不哭也不喊,就连丝毫的挣扎都没有。她只是垂着长睫毛,余光定在那份文件上。
  那份摊开的文件右下端,签着龙飞凤舞的三个字:唐鹤雍。
  为什么会这样?事情怎么可以演变成这样?他们不是说好了么,就这样分开,他放她一条生路。彼此各安一隅,或相爱,或相忘,或思念,但唯独不需相守。
  他曾经为了唐氏,给她注射安眠药水;如今为了她,又将唐氏拱手相送。
  他就是这样,让她不得安生!
  “桐桐!”不远处的男人慢慢放下枪,缓缓朝他走来,他喊她,声音暗哑。
  她从进门到现在,没有抬头看过他哪怕一次,他们之间,竟然已经生疏到如此地步。一个多月未曾谋面,于她而言,大抵是都没有意义的。
  她恨他,而他也强烈的感应到了。
  “唐鹤雍。”
  她抬头看着已然走到面前的男人,轻声喊道,黑曜石般的眸瞳里一片清冽。
  “我要走了,下午三点的飞机,去伦敦。”
  有些事,结局早已注定,不论他最后是否驻守在她心里。可是,他却让她原本轻松地步伐背上沉重的十字架。他拿整个唐氏换她,可他换到的,不过是她和他当面辞行。
  他执拗的牵起她的手,转身看着已经站起身的季兴司,可季兴司却只看着他身侧的人,冰冷的眼里有着一小簇微弱的光,闪闪烁烁。
  苏桐看着桌上的那份文件,又抬头看向季兴司。
  她原本以为,他们之间,尤其是在后来,多少是单纯的,没有掺杂什么肮脏的东西。可面前的事实却叫她无比自嘲,原来她竟然还保留着所谓的天真,去相信一个待她好的人,不会利用她。
  她虽回报不了他的感情,但只是于她而言,对他是心存感激的。
  如今,这一点点感激,最终也随着那份文件一起,被埋葬了。
  季兴司看着她自嘲的笑一点点攀上嘴角,眸中微弱的光终究是熄灭了,恢复成原有的一片死寂。
  “你们走吧!”
  季兴司大手一挥,转身背对众人,不再言语。
  季兴司都已发话,谁还敢强留他们?
  中村和大岛走在前面,唐鹤雍牵着苏桐,跟着前面两人一步步朝着门边走去,在越过季幸步时,苏桐几不可见的微微颤抖了一下。
  她本能的,害怕靠近季幸步,她加注在她身上的痛苦,她怕是穷其一生也是不能忘记的。
  唐鹤雍紧紧的将她揽在怀里,大掌贴在她的腋下,温热,坚定。
  他连看都不看她一眼,就这样带着那个如蝼蚁般下贱的女人从她身边走过去。季幸步红了眼,歇斯底里的吼道。
  “哥哥答应你走,我还没有答应呢!”
  她吼完,手臂一抬,扣动扳机。
  “嘭!”
  “嘭!”
  两声枪响,苏桐被人飞快的自右朝左揽进怀里,压到了地板上。她清晰地听到头顶上方,传来什么东西嵌进肉里的声音,还有男人压制住的闷哼声。
  身后的季幸步一下子跌坐在地上,膝盖处鲜血汩汩的流淌着,片刻便在脚边积了一滩血渍。
  早在季幸步喊出声时,唐鹤雍就已机警的转身,堪堪来得及将苏桐护进怀里,反正握着的枪朝季幸步射去,毫不留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