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4 节
作者:老山文学      更新:2022-08-10 08:18      字数:5205
  这一年,叮当几乎和圈子里所有人都断了联系,也不把自己的新号码告诉大家,那个狠劲,让很多人暗地里托起她。
  现在,落难了就想来找朋友?
  酒保真想酸他两句,但是,最终还是打住了。
  如果和他们继续再有联系,确实无法真正的斩断过去的生活,这丫头的心情和决心,他多少能理解一点。
  只是,她现在是准备回来还是单纯借宿?
  无论如何,过去的圈子里的人,言语上肯定不会让她这么好受。
  这丫头啊,就是命不好。
  “你要不要去找孟川?那小子好象拿着你的分手费,混得不错!听说半年前搭上个富婆,人家给他弄了个店面,后来翅膀硬了,和富婆拜拜了,但是凭着富婆过去介绍的人脉,店开的还不错。”酒保指条光明路子给她走,这条路,绝对比留在这里借宿要强。
  “上次他来玩,有把电话号码留下来,我拿给你?!”没等她点头,酒保已经翻里面的抽屉,准备把名片找出来。
  那小子虽然是来炫耀的,但是,言语间多多少少还听得出来对叮当余情未了的感觉。
  只要叮当肯低个头,这个歉,忍着性子被对方酸几句,应该可以再在一起。
  “不用了。”但是,她却摇头,“我不记得他是谁。”
  她失忆了,和感情有关的人和事,她都彻底忘记了。
  酒保呆住。
  这是什么鬼答案啊!
  她没有多加解释,拖着行李,就步入吧台,然后向着吧台身后的酒窖走去。
  听到他们的对话,唐恩蹙眉,还是跟了进去。
  酒保再呆住,急忙紧随其后。
  说是酒窖,其实不过是酒吧里,用于堆着各式各样酒类饮品的储藏室而已。
  这里,对她并不陌生。
  没有遇到英俊多金的Vincene前;他就住在这里。
  只是,她想不到,以为有了出路、无比珍惜的人生,在别人眼里,不过是猫追耗子的一场游戏。
  倒着身子,横过一箱又一箱的洋酒、红酒,再跟着记忆,她在酒窖里很小的一个角落找到一张军旅床。
  一切,回到了原点。
  她自动自发在酒箱与酒箱狭窄的勉强空隙中,撑开一张单人床。
  这里,将是她的家。
  这里,将是她的家。
  她不知道会在这里再待多久,他只知道,除了这里,他没有其他的去处。
  重操旧业?也许吧,人生原本就无奈,象她这样的女骗子,不去骗人,又能拿什么活下去?
  单人床的铁丝渗椎心的寒气,她恍惚的才想起,她没有御寒的被子。
  可是,为了尽可能的两不相欠,她将身上所有的金钱,都给了那个“陌生人”。
  她该怎么办?
  没关系,叮当是被打不死的小强。
  她闭上酸涩的眼睛,鼓励自己。
  但是,他好象没有了任何勇气。
  原来,叮当也有软弱的时候,当生活总是周而复始,根本看不到一个尽头时,她也会害怕。
  只是,对于害怕,她更害怕的,是他。
  Vincene吐出唐恩两字时,她也不知道该做何感受。
  这一切,都是唐恩主导?
  他说自己把过去都忘记了,是她天真了?既然,想整死她,为什么又出面保释她?想看她的笑话?
  如果这样,他宁愿,不认识他。
  心,就不会这么惶惶着,窒息着。
  自作自受吗?是的。出来混,就得还,这些她都知道,只是为什么整个世界都灰了?
  她还不够努力吗?每天起早摸黑,拼命的学外语,拼命的对人微笑到晚上脸颊都会抽(搐)。
  她还不够努力吗?她的工资不高,但是除了简单的三餐,赚回来的每一分每一毫她都死命的护着,甚至连一件新衣服也不敢多买,不到刀口上绝不浪费一个铜子。
  她对他不够掏心掏肺?硬是厚脸皮,死命的追着他要交朋友。这些,她从来没对谁这么认真过。
  原来,错了就是错了。
  无论你多努力,无论你多掏心掏肺,老天爷只看到你的过错,看不到你的现在。
  既然,老天爷要耍她,要玩她,那就来吧,这些,都是她该受的。
  19
  人活着,不知道为了什么,庸庸碌碌的,得不到想要的东西,更找不到幸福的感觉。
  所以,她在努力什么啊!
  很累,很累,很想我一处清净的地方,舔舔伤口。
  明天,她会活过来吗?要,必须。
  就今天。
  他允许自己懦弱一天。
  她木然着双目,缓缓的,就想躺下。
  铁丝架成的单人床是很冷,但是,这里,起码有一张床。
  一双温暖的掌,接住她的头颅。
  她被扯得破了很多地方的头皮,一阵刺痛。
  她怔怔抬目,对上一张温淡如水的脸孔。
  “你现在的身体,不适合住在这里,”唐恩环视一下四周的环境,下结论。
  接着她的头的双掌没有放,还是她自己,缩了一下,勉强坐直自己。
  他看得出来,她很累,很想睡觉很想休息。
  但是,这个储藏室十个平方不到,没有窗户,整个房间里都弥漫着一股难闻的酸臭酒味。箱与箱之间太密实,酒类饮品堆得又太高,放眼看过去到处都密密麻麻的,连喘个气的空间都没有。
  他的眼睛甚至能看到好几只德国小强在纸箱之间自由横行。
  她都没有看到?都不怕?
  这个房间里就算再跳出只老鼠,她都不意外。
  “别住在这里,跟我走吧。”
  带她去哪里?
  他只知道即使去旅馆,也比住在要强上太多。
  外面的那几名醉汉分明醉得不清,酒吧清理完毕以后,很快就会拉上铁闸,到时候会不会发生什么事,谁也说不准。
  她记得,梁梓析说过,取保候审期间一定要注意安全,千万不能惹事,不然对将来的审讯会非常不利。
  但是,很多时候,最怕的是,你不惹事,是非来惹你。
  “去哪?”她没有起身,只是微倘着目,问他。
  她能去哪?身无分文,又带着刑事罪。
  但是,他说“跟我走”,这三个字,却令她心房不争气的颤了一下。
  她好象,总是很难很难去抗拒他。
  明知道,他可能是一碗毒药。
  给她生,又能给她死。
  “去……”他沉思。
  应该去旅馆。
  但是,去住旅馆,不是一天两天,对她来说,不是一笔小数目。
  难道告诉她,他接济他?
  不是钱的问题,而是,别人愿不愿意受到的问题。
  “无我家吧。”他淡淡一笑。
  这个建议,在警局时,早就已经跳出他的脑海,只是,他一直不能肯定,该不该这样做。
  他家的位置很大,空房很多,收容一个女孩,并不是难题。
  只是,他确定?
  要是让老妈知道他家藏了一个女人,要是让承宇知道他对叮当伸出援手,这些后果,都不堪设想。
  如果他够聪明的话,应该抽身而出,不应该趟这浑水。
  但是,她的第一次,是给了他。
  说他迂腐也好,他总觉得,他对她有责任,他必须帮助她。
  她用很怪很怪的眼神,看着他。
  “我不认识你。”这句话,带着刻意的冰冷和抗拒。
  但是,他并没有生气。
  “你考虑下,如果觉得愿意相信我,那就跟我走。”他浅笑。
  他不喜欢逼人。
  他一语双关。
  人格是用来相信,不是用来解释的。
  他从没想过害她,但是,他不解释。愿不愿意相信,都靠他自己。
  她如果真的“不认识”他,她如果不愿意跟他走,他不勉强。
  “我到外面等你,半个小时后,如果你没来,我就知道答案了。”半个小时后,她没出来,他会离开。
  他起身,又担忧的看了一眼四周的环境。
  没有谁可以成为任何人的救世祖,如果她要继续住在这里,如果她要继续以前的骗子生涯,这条路,是她自己的选择,他只能尊重。
  但是,他会担忧。
  他正想转身,手掌突然被一股冰冷窒住。
  原来,是她冰冷的双手,包住了他温暖的手掌。
  他抬眸,看到系着自己的围巾的她,正眼睛一眨也不眨的盯着他。
  那种眼神很复杂。
  他突然想起,从警局到现在,她抗拒他,但是却一次也没有尝试解下他给她的“温暖”。
  真是一个矛盾的女孩。
  心窝窜过一丝怜惜。
  “要走吗?”他再次问他。
  跟着他走吗?他会尽所有力量,帮她打官司,帮她找工作,帮她重塑信心。
  但是,前提是,她要还是不要?
  她没有点头,却站了起来,重新提好行李,跟在他的身后。
  她要。
  就算他是会害死她的毒药,她也想跟着心底最直接的渴望,靠近生命仅存的这股温暖。
  “你住楼上。”他将她的行李搬到楼上。
  这里有卧室有书房有浴室有楼道,除了没有厨房,根本就像一个独立的户型。
  当初父母看中这套房子,也是看中这一层,希望将来老了来儿子家短住时,有儿傍老又可以不打扰到儿子。
  “我会找装潢公司,在这里再安一道防盗门,只要你不打开这扇门,和楼下是完全独立的空间。”他已经考虑到这点。
  将房子借给她住,他必须考虑到她的安全问题。
  毕竟,承宇每次过来,都住在他的房间里。
  他不希望他们会起任何冲突。
  她点点头。
  “去洗个澡,好好休息,这些都交给我。”
  他唇畔浅浅的笑容,能给人莫名的安全感。
  她抱着干净的衣服,突然想起十一年前,也是这样。
  她进去浴室,又走回来,嗫嚅,“房租……”她想住在这里,即使他开出天价的房租,她也要努力赚钱。
  她……
  从来没有这么喜欢过一个人。
  无论他会不会伤害她,只要能站在他的空间,她都感恩。
  他唇角轻轻一扯,有了类似浅笑般的微笑。
  这女孩……
  如果跟他算钱的话,他们之间真的很难算清楚。
  她骗过他的感情,他拿走她的清白。
  他只喜欢把事情简单话,不愉快的事情,他想都忘记。
  过去,他不想再起来。
  她依然还是眼睛一眨不眨,认真的看着他。
  没有利益的关系,从来不会长久。
  他在女孩的眼里看到这个信息。
  沉思片刻。
  “一月七百块吧。”他随便报了一个价格。
  她住在这里,他和她也许都会不安,那么就以出租的形式,帮助她吧。
  她的眼睛一亮,显然,这个价格他能接受。
  他报的价格低于市场价很多了,但是,也不会离谱到象在救济。
  这个男人,无论做任何事情,都顾忌到别人的尊严。
  只是,她该怎么付房租?本能的,她不动声色的摸摸自己空空如己的口袋。
  怎么办?
  他注意到她的动作。
  “你的存折压在我这里,等你赚到工资以后,把房租付清了,我再还给你。这些现金,你先收着当生活费。”他将先前她交给他的白色信封还给她,说话的语气俨然已象个房东。
  吃饭、买衣服,坐车,都需要钱,女孩子总得留点钱在身边。
  她的神情犹豫了一下。
  “那些保释金,只要你行为良好,审讯完毕以后会退还给你。”他说明。
  只是,他没提,如果官司失败的话,这些保释金在将来可能会作为伤害赔偿金,赔偿给被害人。
  她终于安心,不再坚持,于是,接回白色信封。
  她要工作!她要生活!她要活下去!
  这个男人,他的温暖,又给了她信心。
  洗完澡,她发现,床边,身边有一桶冰块。
  他正在将冰块包在纱布里。
  “我帮你冷敷一下。”
  她不安的坐过去。
  他的神情自若。
  冰冰凉凉的感觉,在她热辣红肿的脸上,一一细心游移。
  她情不自禁的摸向自己的额头,在警局的拘留室里,他是唯一关心她受伤的额头,有没有上过药的人。
  她记得,在拘留室里,也是他拿温水,洗干净她的脸,帮她的伤口消毒上药。
  “这几天在家好好待着,哪也别去。”他交代。
  在家?
  她注意到“家”这个字眼。
  她点点头。
  帮她冰敷了几分钟,怕寒气太重,对她身体会有伤害,他收回冰袋。
  很难得的,见惯了市面的她,会觉得窘迫,她想躺下睡觉,以掩饰自己的不自然。
  她想好了,她一定要乖。乖到让他丝毫想嫌弃她,想赶她出门的理由也没有。
  他端回冰桶,看看手表,自己也该上班了。
  她已经躺了下来,闭着眼睛,样子乖巧的就像个无害的孩子。
  她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