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 节
作者:阎王      更新:2022-08-10 08:17      字数:4919
  老埂?br />
  出得门来,散步消食。
  寇正霆一直笑,我问他笑什么。
  “你还真是不怕胖。”
  “跟胃口好的人一起吃饭,受益者是你。”
  我以为他会驳斥我,谁知他反而点点头,似乎颇有感慨:“很久没这么过瘾了。”
  “上一次也是在广州?”我不留神就问出来。
  寇正霆看我一眼,弯起唇角:“不是。你要想知道,改天我慢慢讲给你听。”
  我心中暗悔,眼看已经走到珠江边上,借机岔开话题:“不早了,现在该回去了吧?”
  寇正霆面朝江水扬起头,惬意地深吸一口气笑着说:“看到了吗?广州的夜生活啊,才刚刚开始。”
  从天字码头上了船,寇正霆直接把游览简介扔在一边,轻车熟路地上到顶层,寻了个好位置坐下。
  所谓的珠江夜游,我早有耳闻,亲身体验还是第一次。江风爽朗透明,挟带着清凉的水气,习习从江岸边掠过,白天的燠热尽褪。两岸辉煌富丽的灯火映在江水里,倒影中的古建筑有油画般的梦幻效果,既亲近又有清浅的疏离感。水中映出的波光,像无数条彩穗聚在一处,红绿青绿,蓝紫金银,粼粼地漂浮。远处另一艘游船悠然地破开水面,彩穗蓦然散开,又渐渐地聚拢,十里烟花重新闪烁。
  我们坐在船上默默不语,各有心思。
  我在想今晚什么时候可以回家,想自己在FAIR会发展到什么水平,想什么时候能攒够学费。
  寇正霆在想什么?不知道。是在想那个包小莎吗?我心里暗笑。
  寇正霆突然开口:“我很小的时候坐过‘花尾渡’,那种大船,”他用手比划了一下,看着我,“你坐过没有?”他的神色在夜色中褪去了白天的炫目光环,显得有些寂寞。
  我摇头:“广州我来得不多。”
  寇正霆转头看着珠江,两岸杨柳披拂,游人如织,正是人间盛世,繁华景象:“其实我也不是正宗的广州人,我出生在北方,我姥爷是广州人,爷爷和父亲是重庆人。”
  这真出人意料。他的粤语讲得比广东人还地道,而且发音和吐字都醇厚悦耳。
  “我很小很小的时候。那时候我母亲调任广州,所以我在广州住过几年。我父亲带我坐那种大船,很好玩。但是才坐了没几次,那个船就没有了。”
  我无话可说,于是保持沉默。此刻他也不需要我插话。
  “老广州有很多老街,很多树。一到凤凰树开花的时候,满城都是花和绿叶,火焰一样,很漂亮,”他停了一下,再说,“还有我父亲的很多同事,都是有名望的建筑界泰斗。现在大半都不在了。”
  我想起往事:“我爸跟我说,以前在广州还可以看到很多东山洋楼。”
  “没错。”寇正霆微笑,眼睛掠过一道亮光,“我家以前就是那种建筑。”水中的霓虹映得他的眸光温暖柔和。
  我不由自主也开始微笑:“那种中西合璧的建筑?我去看过,中式红墙的。”我完全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笑,但被他这样的目光笼罩,让人莫名地觉得很舒服,很愉悦。
  寇正霆凝视着我,目光越来越明亮:“对,中式红墙,配罗马石柱,再配上西式雕花纹的建筑。我对建筑产生兴趣,就是因它而起。”
  我用粤语说:“原来你是东山少爷。”
  寇正霆眼里笑意盈盈,也用粤语答我:“那么你是西关小姐。”①
  这句话就暧昧了。我敛回笑容,白了寇正霆一眼。他倒是毫不在意地看着我笑,也不说话,似乎等着看我的窘态。
  我当然没那么傻,不动声色地移开目光,换了个话题:“那你家呢?现在还有人住吗?”
  寇正霆沉默了两秒钟,又笑起来,懒散地靠回椅背上:“没有了。”
  “空了?”
  他轻描淡写地说:“拆了。”
  啊。我在心里叹息一声。寇正霆虽然在微笑,但不知道为什么,我觉得他心里很在乎这件事。
  “当时你们没有反对吗?”
  “怎么没有?有用吗?”寇正霆鼻子里哼了一声,“市规划部门领导亲自一家一家上门做工作,还带头拆自己家的洋楼,街坊们也不好说什么。有些人就是这样,宁愿牺牲自己家的祖屋,也要削尖脑袋往上爬。那时候沟通渠道还不比现在。”
  我想了想:“拆迁之后总有补偿,可以住新屋,也是好事。”
  “新屋有什么稀罕头?补偿?给再多的钱,能买回来童年的记忆吗?我跟姥爷最亲,姥爷在那个屋子里带我玩,教我读书识字,教我骑自行车。我在那个屋子里送走姥爷。还有我小时候玩过的地方。那里有我很多记忆,现在都没有了,那一片都变成了高层塔楼。我家祖屋现在的地址,我特地去看了,就在那条路的红绿灯旁边的花坛那里。”
  我没插话,听他继续说:“那个时候的肠粉,一盅两件,比现在好吃,香。治安也好得不得了。如果那个时候你来广州,你的手机和钱包不会被偷。”
  我默然出神。江风徐徐吹凉了桌上的咖啡,他整晚都没喝一口。寇正霆原来也有伤感的一面。
  而且这是今天他第二次提到“拆迁”。看来这是他的一个心结。
  游船渐渐靠岸,今晚的夜游结束了。寇正霆突然自嘲地笑笑:“奇怪。今晚怎么这么多话?”点点我,“都是悄悄话,你可得好好收藏。”
  “爆料给《南海都市报》,值多少钱?”
  寇正霆不屑:“这么点钱就把我给卖了?卖了我,谁送你回南海?”
  “卖了你就有钱了,我可以租车回去。”
  “我给你的薪水还少吗?”
  “我还没傻到跟老板说嫌薪水多的地步。”
  “行了行了,加薪容易,前提是表现要好。”寇正霆站起来,“下船了。回去你开车。”
  “我没怎么上过高速。”
  “简单。”寇正霆拉我起身,一只手习惯性地接过我的手袋:“最好的教练在这里。怕什么?”
  我站起来,顺着他的动作也很自然地牵着手,走了一步,蓦然反应过来我们不是在上下九,没必要拉在一起,立刻甩开他的手,脸上同时烧起来。
  寇正霆脸上闪过一丝诧异,随即扬起眉毛,看着我笑。
  我拿起包:“快走。”一个人走在前面。
  寇正霆的声音在身后不疾不徐:“想牵就牵,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寇正霆彷佛从来不懂得放低音量,也从来不顾忌旁人眼光。这么大声,完全当旁边一同下船的人都是透明。我不能理睬,更不能反驳,否则显得更像闹别扭的小情侣,只好维持一脸冷淡,跟着他下船。
  走到停车场,寇正霆打开驾驶位的车门,示意我过去:“你来开。”
  我今天丢了东西,虽然谈不上损失,但也没心思练车:“改天吧?我今天很累了,开不好车,路也不熟。”
  “你真的不想试试吗?我这车还是第一次给人练手呢。”
  我摇摇头。
  “丢点东西而已,你那手机那么破,换我早扔了,你还觉得可惜。”他笑起来,走过去替我打开副驾驶位的车门。
  广南高速封闭了很长一段路,只剩两条车道。我们塞在路上,一步一挨。
  我问寇正霆:“有CD吗?”
  “放音乐干嘛?现在不挺好的?”
  我反问:“你不觉得无聊吗?”
  寇正霆脸色忽然沉下来,看着前面的路,我追问了好几次,他都不理不睬,过了好一会儿才指指储物箱:“里面。”
  我把碟包找出来,一张一张翻:“哪张最好听?”
  寇正霆冷笑:“你品位那么差,我怎么知道你喜欢听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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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注释:①旧时东山区住政界要人,西关住富贵人家,东山少爷与西关小姐,是旧时广州人们眼中的佳偶天成。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亲爱的烟烟、诚酱、youbao2、若若、mycatguoguo、小刀、maplek、木木字字、958283266、小雪、miaoyixjtu、清风、wenpei528、发、筱盈、3939356、陆小鸡、huatoude、、仙仙、Jane、一叶、拾音、shelley1225、shirley…………
  我家最后一个隔代的长辈,我的姥姥,这几天已经入土为安了。请大家不要过于担心,我很好。每个人的生命都有起始和终点,我的姥姥也算是高寿。
  也请不要特别安慰我。你们中的很多人,相信已经经历过这种时候,所以我现在要做的只是像你们一样,安静地等时间流逝,将它淡忘。这也是我的姥姥希望看到的。
  我们都会努力地好好生活下去,而且要更好。
  献上今天的日更。请大家轻松地看文吧。你们的快乐是对我最大的安慰和鼓舞。
  爱你们。
  ☆、夜归
  我没理他,挑了一张大提琴的CD。车子音响效果很好,音乐一起,如水的音符漫进来,舒缓悠扬。
  寇正霆看我一眼,面色稍霁:“眼光不错。”
  我不答话,闭着眼睛听音乐,眼皮开始打架。前面的道路疏通了,原来是有两辆车剐碰。寇正霆开始专注地开车,好像车里没有我这个人。车子在高速上平稳快速地行驶,我放心地睡着了。过了一会儿感觉有人推我,“陶雪,起床了。”
  我睡意正浓:“别吵。我才睡了十分钟。”
  寇正霆的声音带着微微的笑意:“宝贝,你已经睡了两小时十六分钟了。”
  我被那声“宝贝”激得打了个哆嗦,睁开眼睛发现车子已经驶进了南海市区。寇正霆把着方向盘看我,脸上的笑容仿佛是兴味盎然,又有点无赖模样:“你睡着的时候是十一点三十六分。”
  我记得刚才他全程都在专注地开车,完全没看过我一眼:“你是怎么知道的?”
  “我就是知道。” 寇正霆微微一笑,打着方向盘,“你在别人车上也这么睡吗?幸亏你碰上的是我。要是遇上坏人,乘机占你的便宜怎么办?”
  我啼笑皆非:“能占什么便宜?你在开车。而且周围都是人。”
  寇正霆意味深长地看了我一眼:“开车怎么了?那趁你睡着了亲你一下算不算?”
  我的脸迅速开始热起来,摸了摸脸:“你这人怎么这么不正经?你以为别人都像你啊?”
  寇正霆怒道:“我怎么不正经了?我好心提醒你,倒被当成驴肝肺。我是男人,男人怎么想的我会不知道吗?平时看你挺机灵的,没想到这么缺乏安全意识!”
  我警惕地坐直:“你刚才没做什么吧!”
  “我?你太小看我了!”寇正霆失笑,把车驶到路边停下,“我要做什么从来不用躲躲藏藏。早知道你这么看我,刚才我何必手下留情?”旁边疾驰的车灯一晃而过,他的眉目在阴影显得雪亮分明,“不过,现在倒也不晚!”把手刹一拉,人就欺身过来,“有本事你别躲!”
  清凉的海洋气息瞬间扑过来将我包围。我有一瞬间的失措,立即拉车门,车门锁了!我拿包挡在胸前,紧紧靠在车门上,防备地看着他:“你要干什么!”
  我们只是第一次出差而已,他就敢如此对待我。绅士?我看不出来!我只知道我的包很大很重,里面还有两本硬壳精装书,这是我手上唯一的武器。
  寇正霆停顿住,一手把在我的座椅上,一手把在方向盘上,极其怜悯地瞟了一眼我手中的包,又换了一种无法形容的目光,近乎研究式地凝视我。
  路灯漫射进车里,光线暗淡。我借着这灯光,也审视着寇正霆。
  他
  的额头长得很不错,宽方饱满,额发正中有一个小小尖形。浓眉峻挺,眉梢像剑尖一样斜裁下去,收尾潇洒有力,像文湖州笔下的一片墨色竹叶。
  至于鼻子,我曾经不止一次跟吴桐枫说,如果一个男人的鼻子长得漂亮,那他无论如何都不会太丑。何况是寇正霆。即使他带着面具,遮住五官,也能让人强烈地感知到,他是个真正英俊的男人。
  我避开视线,不去看他脸上的其他部位,只盯住他的鼻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