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1 节
作者:左思右想      更新:2022-08-10 08:16      字数:47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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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蹲下掀起他的裤脚,腿已经水肿,那么大概双脚也不能幸免。抬头看他,心疼地说:“你应该穿舒适软和的鞋子,不然,为了自己臭美,脚就要吃苦了。”我把他的鞋带松一松,然后小心翼翼的将双脚在踏板上放好,还不放心,又伸手进到裤腿里仓促的揉了揉。我以为他这样好强爱面子,肯定会想方设法躲避我的照顾,没想到,他竟然很泰然地坐着不动,等我忙完,他忽然动情地说:“舒然,我现在真的舍不得死,如果上帝仁慈,我只求他让我这样生活一年,像这样每天都能爱你也能被你爱的一年,我就知足了。”“我不知足,我要你一辈子守着我,等我给你生一个漂亮的女儿或是健壮的儿子,你的基因这么好,我还指着靠你咸鱼翻身,从下一代彻底打败桑妮呢。”我趴在他的腿上,情不自禁流下眼泪。他仰起头,深深叹气,抚着我的头发:“舒然,你怎么能知道,我有多爱你……”
  等到Party结束,已经快要夜深,为了不打扰大伟和桑妮,费先生让小张来接我们。桑妮拉我到角落:“你只忙着费先生,也不看看我的戒指。”没错,是桑妮喜欢的款式,主钻很大,外周是围成心型,精巧细致的碎钻,戴在桑妮白皙的手指上,煞是好看。我仔细观瞧:“行啊,大伟是不是疯了,这下他是死活不能跟你散伙,正宗的身家性命都在你手上啊。”“滚,你能说点儿好听的吗?”桑妮表情夸张,接着又恢复小女人口吻:“然然,我总算弄明白一个事,什么荡气回肠,百转千回的爱情故事,全是放屁!有个男人,愿意把你当个宝,捧在手里怕掉了,含在嘴里怕化了,这才是真的爱。”我拍她的头:“醒悟了吧?好好珍惜,今晚我就不回去睡啦,你别辜负我,好自为之吧!”她拧我耳朵:“滚,这话你应该跟大伟说去!”
  一上车,我就执意脱去费先生的鞋,脚果真肿得厉害,而且与鞋子摩擦的部分,颜色已经变红,再这样下去,恐怕很快就会蹭破。我把他的腿抬高,疼惜的揉捏,他攥住我的手:“没事,反正也没什么用,就是个摆设而已,你别难过,咱们不理它。”“如果你不想让我抓狂,以后就决不能再穿这种坚硬的鞋子。当然,今天主要是我的责任,腿垂了这么长时间,血液循环困难,才让你这么痛苦。”“不痛苦啊,没有感觉,就是累了,回去睡一下就好。”他安慰我。小张也应和:“舒小姐别担心,回去我帮费总按摩后,把脚垫高睡觉,明天早上准保没事了。”我逗他:“是吗?怎么没事了?是不肿了还是能走了?”小张不好意思地笑笑,笨拙的说:“不肿了。”费先生替他抱不平,笑着说:“舒小姐,你不要一直欺负我们老实人,我们哪里是你的对手?”
  回家后,费先生坚持要泡澡,其实此时他已经十分疲倦,刚进入浴缸就昏昏欲睡。小张细心为费先生按摩,他迷迷糊糊,每隔一会儿就喊我一声。我送小张下楼,他犹豫一下,怯生生的问我:“舒小姐,我有个想法,说出来又怕您不高兴。”“你说吧,什么事?”他下定决心一般,接着说:“我觉得费总情况有些变化,最近他累得特别快。”说实话,我近来一直处于甜蜜之中,忙着享受和费先生共度的每一分钟,确实忽略了他的身体情况。我对小张笑笑:“小张,谢谢你,在公司里麻烦你帮我多用心留意他,好吗?”小张很认真的点头。
  一周后,我们送费先生的爸妈去机场?从那里回来,他的情况急转直下,间断的,会毫无原因发烧,体温甚至能到四十度?起初,我们以为是着凉感冒,后来发现服用退烧药后他的体温却降不下来,不免怀疑也许并不这样简单?Ken给费先生美国的主治医生打电话,他们考虑不能除外由于体温调节中枢受损引起的中枢性高热?因为体温中枢在下丘脑,所以乐观的估计是颅内再次水肿引起的临时性受损,当然,也有新发肿瘤或肿瘤生长变大,产生新的压迫点的可能?他们建议就近查颅脑核磁共振,然后把结果快递给他们明确是否需要再次手术?
  Ken不顾我的反对,把所有情况如实告诉给费先生?出乎我的意料,这一次,他很配合?我们带他到医院做了核磁共振检查,因为没有以前的医疗资料作对比,北京的医生也不能作出明确的诊断,只是建议尽可能保证稳定适宜的环境温度,减少高热发生?他身体的主要矛盾,一下子从呕吐头疼变成随时袭来的发热?中枢性发热对常规退热药不敏感,而物理降温效果更好,我们只好买回简易冰毯,应对偶尔的极高热情况?在这一段时间里,费先生忽然对我非常依恋,我再次请假,几乎时时陪在他的身边?
  高热时往往伴有寒战,他全身不可遏制的抖作一团,甚至牙齿都不能幸免?我能做的只有抱住他,等待这一波的折磨过去?寒战最初他还会喊我的名字,让我别担心或者要我别离开,渐渐的,他的体力消耗殆尽,在末尾,只剩下破碎的快而浅的呼吸声?他开始不能忍耐我的短暂离开,特别是难受时,只有抓着我的手才能睡着?除非是躺在冰毯上降温,这时他决不许我靠近,原因是Mary曾经无意中说女孩子要离寒凉的东西远一些?
  晚上,我枕在费先生胸前,把观音玉坠衔在嘴里?他忽然问我:“我现在这个样子,你还愿意嫁给我吗?”“什么意思?你明明知道我的答案,是想听我说甜言蜜语?海誓山盟才这么问的吧?”我亲亲他的颈窝?他笑了:“没错,到了关键时刻,我看你能不能经受住考验?”我握拳:“请党组织放心,我一定会交出一份满意的答卷,你就等着买大钻戒吧,反正这辈子我是不打算放过你了?”他没说话,出神的望着天花板?我坐起身,扳过他的脸:“达臣,上帝是看咱们太幸福了,才故意刁难?这些都是暂时的,不许你灰心?你看,虽说你国籍是美国,不过人种和血统改变不了吧?知道咱们中国人最大优点是什么吗?是从来不怕困难,等得起,耗得住?你看,当初你们美帝国主义欺负我们,武器先进不先进?决心坚定不坚定?结果怎么样?我们一枪不行就两枪,一个人干不过就上一个团,最后还是你们先撑不住了,夹着尾巴逃跑了吧?再比如吧,我们买一大堆的肉和菜,不着急吃,不怕费时间,全切成碎末,包成饺子才吃?要是换成你们,菜是生的,肉能对付个七成熟就算不错,还没看清楚长什么样呢,就全吞进去了?所以啊,作为一个中国血统的黄种人,你绝不能丢我们的脸,咱有耐心啊,不就是发烧吗?咱跟它死磕,还不信收拾不了它!”
  我说得唾液飞溅,他听得云山雾罩?半晌,费先生冲我挑起大拇指:“你的口才不当律师可惜了,以后你出去给人家打官司挣钱,也省得我工作了?”我喘了一口大气:“所以呢,你明白了?”“舒然,我想去见见你父母?”他突然说?我激动地问:“干什么?是提亲吗?”“就算是吧,即使他们不认可,咱们在一起这么久,去拜访一下也是应该的?”“等你好一些咱们再去好吗?我爸妈跟你父母不一样,他们当了一辈子老师,闲聊也跟教育人一样,我怕影响你心情?”虽然我心里暗自高兴,但怕现在长时间坐车费先生承受不了,所以连连劝他?他抱着我:“不行,这周就去,即使他们闲聊像骂人也去?”
  周末竟然风和日丽,而且费先生近两天也一切安好,彻底让我失去最后的借口?大伟开车送我们,妮妮也同去?车程两个多小时,费先生都很精神的与我们说笑,我把他的腿垫高,尽量减轻长途出行带给他的不适?他提前让我准备了礼物,是很昂贵的人参和燕窝,我没有太推辞,按照他的意愿全部带上?路上桑妮跟他开玩笑:“费总,紧张吗?用不用咱们买些速效救心丸预备着?”“可以,如果我没吃完还可以留给大伟?”费先生淡淡的说,逗得我们前仰后合?
  离家越近我越紧张,心里暗暗盘算着怎么跟爸妈周旋?我对他们心里没底,怕他们接受不了,以致对费先生冷言冷语?找工作时已经让他们伤心一次,另一件人生大事看来又要让他们操心,我难免愧疚?到楼下,我握握费先生的手:“我先上去探路,你等我电话再行动,好不好?”他给我宠爱的眼神:“好,要对我有信心,我会说服他们?”
  这次回家提前没有通知他们,所以爸妈惊讶得要命?我爸看我眼神飘忽,嗅出不同寻常的味道:“然然,出什么事了?怎么都没带书包回来?”没错,全放在车里,还没来得及拿上来?我指指沙发:“你们坐这儿,咱们谈谈我的人生大事?”我妈眼前一亮:“带回来了?怎么不上来啊?别让人家在楼下等着?”“我不敢啊,怕你们不喜欢?”我决定采取迂回战术?我爸起身就要出去:“这孩子,爸妈尊重你的意见,快让人家进来!”我拉住他:“你听我说,我这个男朋友吧,就是学历低点儿,不太有礼貌,还爱说脏话,十分可能让你们生气,所以我先上来给你们打个预防针?”他俩一起瞪大眼睛,这是他们最接受不了的?“而且吧,工作还不稳定,目前四处打工,收入微薄,所以您看,脾气暴躁也不是不能理解的?再说他父母在他年幼时就离婚了,一直寄人篱下,难免性格阴郁,不善与人相处,希望你们多体谅!”我妈的眼泪已经呼之欲出,我爸紧紧攥着拳头?我摁住老爸坐回沙发:“万幸的是,他四肢健全啊,身强体壮,咱家有什么体力活以后肯定没问题了!”我妈再也忍不住,从座位上蹿起来:“咱家有什么体力活啊?四肢发达有什么用?这还是人吗?简直是人渣,让他走,我家不欢迎他!”我窃喜,问我妈:“四肢发达没什么用是吧?”我爸点头:“然然,咱们关键要看他是不是值得我们托付一生?”我拍手:“行了,爸妈,你们别担心,他英俊文雅有内涵,善良谦虚家教好,而且还符合你们最后一个条件,绝对不属于四肢发达!”
  费先生一进门我爸妈就愣住了,我知道,不是惊诧于他的俊朗面庞,而是他赖以代步的黑色轮椅。能看得出,虽然刚开始爸妈是带着绝望的心情和他谈话,但费先生的彬彬有礼和温文尔雅渐渐打动他们。我爸给费先生倒了一杯热茶:“费先生,你知道,我们只有舒然一个女儿,从小爱不释手。当然,她有许多缺点和不足,但仍是我们的宝贝,我想你能理解,我们不求她大富大贵,只希望能安逸的生活。”我刚要开口争辩,费先生冲我微微摇头,脸上挂着平静的微笑:“叔叔,如果我有一个女儿,而今天她带着这样一个男朋友来见我,我不会像您这样冷静。我能理解您和阿姨,我也很爱舒然,希望她过得舒畅快活,不被任何事物所累。为了这个原因,我曾经不止一次试图和她分手,甚至把自己压抑到崩溃,但最后,自私和软弱,让我一次又一次放弃。我不能跟您和阿姨担保可以照顾舒然一生一世,但至少,如同您和阿姨一样,只要咱们还能活在这个世界上一天,都爱这个女孩,胜过生命,胜过自己。”
  我流泪,相信铁石心肠此刻也会化为一汪清水。然而爸妈都很镇静,特别是我妈,平时看个希望工程的公益广告都能哭的人,却不动声色的坐着。气氛凝固,过了一会儿,我妈妈望向我:“然然,你先出去,我和你爸想跟费先生单独谈谈。”我着急:“不行,我必须在场。”费达臣冲我点头:“舒然,你先出去好吗?”我不情愿地关上门离开,把耳朵贴在门上,准备迎接随后的暴风骤雨。但是,风平浪静,他们沟通了半个小时,声音低得我一个字也没听见。
  进屋时大家表情都很愉快,我纳闷,问我妈:“怎么了?又高兴了?他掏钱收买你们了?”“去,这孩子,妮妮也来了是吗?上次她请我们吃了龙虾,这一次我做东,咱们也去吃些好的。”推杯换盏,氛围和谐,我们吃得尽兴,准备回京。我妈拦住我:“然然,今天留下住一晚明天再走吧?妈妈想和你说说心里话。”老头老太这次非常给我面子,大概也默许我和费先生的关系,我不好意思拒绝。转身问费先生:“我留下,你先回去吧!要不然住在威斯汀,明天咱们一起回去?”“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