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5 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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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 更新:2022-08-10 08:16 字数:49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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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画展非常成功,再也没人能随便压下他的锋芒,二十幅画,都被收藏家或富商一一订购,只要想卖,也是笔巨款,它们现在蒙着黑布,排放在书房。
开始做很土的事情,卫烈买了新车,是黑色的普通牌子,第一次坐上去,就一直开到幽闭的街区,停在露天电影的拐角,混在一大堆年轻恋人的小家用车中间,看一场大荧幕的黑白电影,卫烈的手指沿着他的无名指滑动,指头到手腕,再到手腕上青青的脉络,好象DNA检测时要用上的刻读纹路,亲昵滑动,他看着电影,默片里跳跃着五十年前的爱情,至今鲜活;安静地,手指慢慢就缠在一起,贴合无间,没有感觉到的时候,指缝里已经承载住满满的对方。
“你带人来看过?”他打破亲密,破坏气氛。“是美人吧。”
转过头,看玩弄自己手指的男人,同样也沉着回视他,一点都不像做这种浪漫事的多情。
“你说呢?”
突然就收紧的指关节,把他五个指头牢固夹在中间,瞬间就是被上了刑具,燎痛不堪。
赶紧抽手,拿画笔的的手却赢不了敌人粗犷坚硬的关节。
指头能自己惨叫,就会嘎吱嘎吱哀鸣。
对方还是静静看他,看受到折磨却不出声的他,在变幻的光照下皱起眉头默默喘息。
“这种又傻又不值钱的东西当然我是第一个。”他终于放出声音,是有意不在意,再加大讽刺的力度:“珠宝、烛光晚餐、香喷喷的花,才是你跟她们的上床三步曲,我只要被你随便打个电话招来,随便压着抽插发泄,就很容易解决了。”
有点半真半假,说到后面,他是在意。
手松开了,拨开他脑门前又胡乱揪结的一团,还故意伸手进去,顺着打结的地方,生生揪断好几根头发,才停手。
这个恶毒的男人!
揉着他的脑袋,用掺了蜜糖的声音诱惑:
“我只对你一个认真过。”
——老土的台词,土得实在没法了。白痴笨蛋都会说上一万遍。
——什么‘我只对你一个人认真过’?是他整个被他压榨了、榨干了整三年,被他不择手段地一直强迫,从来没有一次开心过。
“原谅我吧,志,和我重新开始。”
这话已经问过一遍了,他已经拒绝了他。还是要再问吗?
已经已经到这种时候了,再也不能后悔。
黑白的默片,没有点滴的声音,除了关在车子里的心跳。
被仔细地看着,逡巡自己领土一样光明正大的仔细深刻,为什么非要等到无法挽回才愿意袒露心声,为什么他和卫烈都要如此的高傲和不肯认输?此刻,他竟愿意自己是那头不肯上船的独角兽,至少它还能自己拒绝去生,他拒绝不了,他也不能忘记过去。这是最大的不幸,人不能把回忆像挤豆荚一样挤出自己的脑袋。
他推开卫烈的手,走出车,七手八脚爬到车顶上,坐下来,腿盘着,一片夜色清凉。
三三两两的小情侣在小小的车里,捧着爆米花,头靠成一个人,没有钱没有势没有其他,相爱就是这么简单,年轻的本钱可以尽量挥霍。
“你到底看上我什么?”对自己呓语。
——总会比有我还有才华比我还要高傲比我还要美丽的人,就没有人可以代替了吗?
高高的男人靠在车边,抽烟,蓝色的烟雾罩住狭长的眼,无法看清,在夜色里,成熟的魅力全是冷酷的美感,突然狡黠地转头,对他微微笑,变戏法一样,就抬手给他口中塞进小块东西,融在嘴巴里,非常甜蜜。
“我对你,是一见钟情。”
他看着他,食指弯起,抬手,就刮他的鼻子,边对他脸上吹了口浓浓的烟。
眨眨眼,藏在蓝色里的恶魔,摇曳不停着性感的勾魂。
“你说这种话,是越来越熟练了。”冷哼,一点不受用的样子,嚼着嘴巴里的糖果。
男人拍拍他的腿,并不理他,真的在看起电影,黑白的老片子,看久了,就有味道。
如果自己也一直盯着这个男人看,看久了,会害怕自己不能挣脱。
30
就算当着很多人的面,也会亲昵地被搂抱,亲昵地像对待情人,这种频繁的亲密很快就成了八卦小报的新闻头条,看着那些各个角度的大幅彩照,自己看上去斯文又温和,并没有显示出过度,但卫烈从不在乎,照样我行我素,他知道卫烈心底里根本不在乎这种丑闻曝光,反正他一向是不缺各色绯闻。
有一张照片,他从报摊上挖出来,上面有个男人拉着他的胳膊,侧过脸对他说话,他抬起头,听着,双方都很认真。
神情抓拍得很好,至少是在他没防备的时候,逮住了无意露出的真心。是真的认真。
日子过得很快。像水一样流开。如果不画画,就会有另一个人填补画画,他是活生生的,能摸得到的,再没有人像他一样接近自己,连死去的人都没来得及做到,有力地抓住他不放,强硬地拉他撞到胸膛,用双臂交叠在他后背,拢紧他整个人,像是栖息。
一遍遍说着爱语,逼迫他习惯他的新面目,习惯新的人生。
已经节节败退。
退无可退。
第九个星期的最后一晚,他们仍然热烈地做爱。连高潮都在紧紧拥抱。
第十个星期的第一天,是个非常晴朗的天气。太阳明媚。
醒的时候,看到那个小方盒,是卫烈在他枕头边放的,临走的时候,他在他耳朵旁说了一句话,他没有留神;留下这个小小的黑绒缎盒子,他看到了,他没有打开。
到阳台浇花的时候,底下突然涌上了一大堆记者,黑压压地朝上举着照相机,都对着他,脸上是热切的兴奋。
在底下疯狂地叫嚷着——
“卫烈已经跟你求婚了吗?”
“你们已经交往多久了?”
“什么时候举行婚礼?”
“你不怕失去画界的地位吗?你不怕跟同性相恋影响你的前途?”
他走进去,打开电视——
屏幕跃动,是正常的时装发布会,模特走着猫步,突然——
就是卫烈。
万中选一的仪表,尊贵显赫的气势,漫不经心说话,不在乎说完后的轩然大波,家族、权势、脸面,现在,都可以不在乎了。
“——今天的秋季时装发布会上,卫氏总裁突然爆出即将结婚的消息,并承认相爱对象就是现在的同居人……”
这个人,总归要逼他走这步。
这个人,却真相信他爱他?!
凭什么?到底!
只是九个星期,就可以永久摆脱掉伤害和纠缠。
早就知道了,早该这样做了。
走出去的时候,钥匙放好在桌上,没有行李,只有自己。
小盒子安静躺在原地。
走到电梯口的时候,想回头看看,但不能。
很多的镜头,很多的话筒。
他说了。
“我跟卫烈只是普通朋友。”
“但卫总裁已经指明结婚对象就是您!而且说婚期在即。”
“我从没把他当作结婚对象。”
“您的意思是这只是卫总裁单方面的声明?”
笔唰唰响着,磁带快速旋转完整录进。
——“是。”他的表情非常镇定:“我从没对他产生过不正常的感情。”
底下喧嚷一片,已经抓住了绝好的爆料时机。
保安都跑过来,挡着黑压压的人群,他在混乱里上车,开车。
把一切抛到脑后。
非常安静,墓区只有树木和墓碑。
还有骨灰。
把画从车厢里搬出来。二十幅,一幅不缺。
都放到她的石陵前面,修葺得豪华典雅,这一带最好的墓,这一带也最漂亮的少女。
“你以前总说有一天我开画展的时候,你一定要挑出最喜欢的留在身边。这些都是为你画的。”
他拿下最上面一幅的黑布,油画上是夜间树林的风景,笔触沉抑,他想她会喜欢这幅,她喜欢夜间,有细风吹过的树梢。她是个爱浪漫的女孩。
有这么多幅,可以让她选。不急。
打火机点上,背着风,树林的叶子在红火里摇摆,几乎烧着他的手,他看它烧得旺盛,就松开手指,不发出一点声音,它就掉在堆整齐的画作上,瞬间如炬,噼里啪啦全部响出折断的大声。
温暖的火焰,舔干净所有颜色;全都结束了。
她安静地看着。
——
他跪下来,在她面前,穿过火焰的尽头,想摸到她依旧美丽的面容。
火瞬间燃大,没有一点风,原本安静蓝幽的火烬却突然就蹿了起来,烧着他的指尖。
好象是她来收画了。
好象是她最后一次能碰到他。
他捂住脸,灼热的指尖是自己冰冷的泪水;爆炸,疼痛,支离破碎的身体,毁坏焦黑的面貌,就算再怎样拥抱和亲吻,都再没办法拼和完整,他的爱。
“惠,让一切结束吧,把这些都带走,把我带走也行,我不想过什么幸福的生活,我的脑袋里只要有你就可以了——和他在一起,我开始想不起来你的样子,我不能!”
死去的人可以永生,活着的要受惩罚。
31
“哥哥。”
她站在他背后,遥摇喊着。
黑色的灰飘过,她相依为命的兄长就跪在死去的亡灵面前,好象赎罪。
她摇头,痛苦攥进心肺,一边是深爱的男人,一边是自己的亲生哥哥,天平怎么端平?
“哥哥太坏了,每个人都这么爱你,你却总是装看不到——我们不是兄妹吗?为什么不早告诉我?为什么要抢走他?为什么我们不能跟从前一样?他说,只要你接受他,他就娶我,这是多大的玩笑!”
他拿旁边的树枝慢慢拨拢灰烬。
“你不爱他,你就会死吗?露。”
“哥哥——”
“为了爱情就什么都能去做,去死也行,傻瓜,我不相信,露,好好活着吧,爱不爱有什么重要?你看她永远在这等着我,我已经不需要别人的爱了,随便变成怎样都好,那个人的事情从来都和我没有关系。”
“真的从没爱过他吗?真的从来都没有关系?你可以去骗记者你骗不了我,我是你的亲妹妹!哥哥太残忍了,从来都不说真心话,卫烈、卫烈他已经对所有人说了,他说要跟你在一起,他说要跟你结婚,你却在这时候抛弃他?你要让他被所有人笑话吗?”
他站起来,转过身,兄妹俩互相对视,相仿的面容,倘若心也能换就好。
“一定要这样做吗?”露的声音在发抖。
“不这样做,你是想看我去跟他结婚,看我跟你喜欢的男人结婚?”他笑,是很可笑,“他总是看别人笑话,轮到他试试有什么关系。”
露抓住他的胳膊,紧紧抓着,瞪着他——
“那个人是很强,是根本谁都不在乎,但只除了哥哥你!连你也要看他笑话?在他为你做了这一切的时候,不要伤害他,不要伤害他,求求你……”
他很想伸出手,弥补隔阂,他们从小一起长大,他的就是她的,她的也是他的,自从有了那个人,都变了。
他往前走,往前走。
妹妹的手拽不住他了。
“再也不会有人像他一样爱你了,志,你又要孤独一个人了,这样也无所谓?我真可怜哥哥。”
妹妹慢慢说,冷冷说。
墓园里空荡荡的,他孤独地在石阶上走,再没有人会一直在后面追逐,再没有人会霸道拦在他面前,再没有人能在大雨里像个疯子一样吻他吻到失魂落魄。
——我爱你。卫烈。
——赢的代价是永远爱上输的。我赢了。
我说过我永远不会说爱你。我说了,就是假的。
你赢不了。
疼痛像抽搐蔓延,鞭打身体。
“我不伤你,我怎么离开你?”
喃喃自语,是笑话自己,离重生这么近,却执意放弃。
打开自己家的门,竟然灯火通明。
食物的香味,传过来,有他最喜欢的红烧排骨。
迟钝地坐在椅子上,看餐桌上满满的菜,原本连个鸡蛋都煎糊了的人,什么时候已经能烧得好吃也好看?他手拣了排骨,放在嘴里咀嚼,盐和酱油都放对了,味道很好。
身影出现在他面前,晃来晃去。
他光坐着。面无表情。
“喝84年的红酒吧?”
“……”
“先吃饭吧,酒烧胃,等会喝。”
“……”
终于晃到他面前。
好高,都是压迫。
眼睛很柔和,定定注视他,没有变化,昨晚还紧紧拥抱的人。
今天只是个梦吧。
——“吻吻我。”
头低下来,在他嘴角,停住。
“不。”
他拒绝。
“连个道别的吻都不施舍给我?小骗子。”
直起腰,拿起酒杯,晃晃里面的液体,自顾喝下去。
“是啊。”
他坐在椅子上,笑得短促,却不犹豫。
“是什么?”
红色的液体落下来,滴下去,他抬头,才看见高脚杯的玻璃开始裂缝,在卫烈手中,慢慢愤怒地裂出缝隙。
红色滴到他衣服上了,他不动,脊椎犹如被强压,在温和的视线下。
“是谢谢你让秦雪来找我,谢你给她丈夫谋份好差事,谢你肯花时间精力毁掉我对人最后一点信任。”
微弱笑,看卫烈;很英俊很强悍,看自己像看不停止玩闹的孩?